伽羅語意幽幽,直到離火鳥完全離開視野才緩緩收回視線,擡手攝過那藤妖屍體手中緊攥的平安扣。
平安扣因爲被藤蘿在剝離妖骨之時攥得太緊,已經碎裂不堪,伽羅擡手一揚,破碎成塵埃,四散在風裡。
剝離妖骨一般妖精都承受不住的痛苦,藤蘿那時已近瀕死,卻咬牙生挺了過來,憑的,不過是一點執念罷了。
伽羅看着綠色的塵埃隨風吹散,消於無形,發出冗長的一聲嘆息,情之一字,實在磨人。
轉頭看向立在一旁的瞳慕,那人依舊容色清冷,並沒有因爲伽羅的欺騙而生氣,只是平和的看着她,似是等她一個解釋。伽羅心中微微一暖,這人遠不似表面那樣表現的那般無情,只是不善表達而已。
伽羅擡手輕撫着鬢角不安分的碎髮,神色漸漸沉靜下來,遙遙望着離火鳥消失的方向,緩緩開口:“藤佑他,早已經魂飛魄散了。魔尊雖然沒有想過刻意驅散他的魂魄,但是幾萬年的法力,哪是藤佑能遭受住的。我聞訊趕到的時候,只來得及聚攏了他一點殘魂,已經迴天無力了……”
她安靜的說着,衆人也安靜的不曾打斷,那個藤佑已經爲自己的貪婪付出了代價。他對藤蘿卻也是致死都在牽絆。
藤佑那點殘魂,心中記掛的一直是藤蘿,就連肖想瞳慕的精血,也是爲了想盡快化形,能和藤蘿相配。
最終將藤蘿送予他的平安扣交給伽羅,讓伽羅找個合適的機會還給藤蘿。而後撐了不過盞茶的功夫,便魂飛魄散。
方纔藤蘿問伽羅爲何不早告訴她藤佑已經轉世的消息,其實不過是,根本就沒有藤佑了而已。
聽伽羅說完,那四個小輩都有些唏噓,阿塔與瞳慕見慣了,阿槿尚不懂這些,只是覺得心中有些難過,輕輕將頭靠在了瞳慕肩頭。
瞳慕輕輕撫着他的背沉默的安撫他。
“還望督領,恕在下欺瞞之罪。”
“無妨。”
她不過是,太想讓自己這唯一的朋友活下去而已,千年孤獨,藤蘿走後,便又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漫長歲月了。
不過伽羅與佛結緣,心性平淡的多,並不害怕孤獨。
也許並不害怕孤獨。
也許吧……
伽羅看着廣闊無垠的蒼穹,心底竟然有些惆悵。
身旁的男子安撫着懷中的小孩,那樣認真與小心的模樣,讓伽羅心中更是空落落的有些難受。
心湖確實因爲這個男子掀起波瀾,可是她卻分外清醒的知道,這個男子,不會成爲自己身側的那個人。這樣清醒的認知讓她難過卻又無力。
“走吧。”瞳慕揉了揉阿槿的頭,將人放了下來,輕輕與伽羅說着。
阿槿仰頭看着他,瞳慕又忍不住捏了下他柔嫩的小臉蛋,淺笑道:“我要走啦,阿槿試煉要加油。”
阿槿點了點頭,放開了瞳慕的袖子,瞳慕與伽羅的身形瞬間化作兩道流光,消失在原地。
地上那藤妖褪去妖孽之像的女子軀體,也慢慢消散在風中,化作點點熒光,飄向天際。
事情終是告一段落,幾人在原地修整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復又踏上征程。
這林中敢挑戰魔界的人還是少有的,況且藤妖這一死,消息便傳遍了叢林,哪還有好事之徒敢在這檔口繼續往刀尖上撞,俱皆收斂了不少。
也差不多都知曉了阿槿與阿塔兩人的身份,對兩人多有忌憚,他們一行人此後倒是少有遇見找上門的妖精。
反倒是他們路上偶遇上妖精,妖精開始不要命的奔逃,偶爾阿塔惡趣味上來了,便讓那四個小輩追的小妖精滿山跑,四個小輩也越發精神抖索起來,哪還是最開始那樣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護着信物的樣子,攆得小妖精們叫苦不迭,這四人聯手,到也讓很多妖精逃不開掌心。
多次勝仗打下來,四人的信心也足了些,不再那般怕事,算是找到了這次試煉的樂趣,血液中屬於魔界的那股好戰意氣被激發出來,短短半日下來,比之前一日得到的信物翻了一倍不止。
到得後來遇見的妖精修爲越來越高,畢竟修爲不夠的,已經差不多全被淘汰出局了,四個人遇上厲害的角色,也沒有絲毫膽怯的。
妖精大多是獨來獨往單兵作戰,不似這四人這般默契,阿槿和阿塔兩人已經不再出手幫他們,每次都只在一旁掠陣,任由四人自由發揮。
那四人也沒有讓兩人失望,配合默契,進退有度,攻守相宜,儘管在後來偶爾負傷,四人中卻再沒有一個人出局。
阿塔看着四人不斷的戰勝一個有一個比他們修爲高得多的妖精,心中暗自想着,往後也許可以讓這四人加上齊衛安排在一起修煉,往後五人一起組煉陣法,應當效果遠遠高於他們各自單兵作戰。
心中有了主意,阿塔決定這次試煉之後便着手安排五人的修煉事宜。心中也隱隱明白了瞳慕安排這次試煉的目的,不止是試煉阿槿,也是在小輩之中選拔人才。
能留到最後的,都是難得的好苗子。
這五人雖然說是有些借了自己和阿槿的力量,但是其實自己兩人除了在遇見狐妖時幫上了忙,後面都是依靠他們自己的默契配合而已,阿槿和自己,只是給了他們一點勇氣和信心,在對戰中,這些信心,也慢慢開始是從他們自己的勝利之中取得的了。
只是阿塔不知道,他自己,也是被選拔的一員。
試煉接近尾聲,四人倒是越戰越勇,有些意猶未盡,在中午休息的間隙幾人都表示如果試煉時間長些就好了。
阿塔毫不客氣的逐個敲着他們的額頭,好笑的看着早已褪去膽怯外衣的四個人,悠悠道:“我可是記住你們幾個了的,以爲拜託教官做保護傘,是那麼好玩的?沒戰夠是不是,等這次試煉完回去,你們一個個的可就有事情做了。”
阿塔說完看着他們,笑得好像一隻狡黠的老狐狸,四人對視一眼,都從夥伴們的臉上看到了期待卻又有些驚恐的神色。
這教官不按常理出牌的,自己這下是犯在他手上了?
阿塔笑得更歡,一雙眼睛眯成了月牙,臉上的笑讓那四個小輩吞了吞口水,慌亂的都往阿槿身後躲。
“躲也無用,我已經給你們列好計劃了,你們既然沒有戰夠嘛,那我可以再計劃裡再多加幾條。”
阿塔這話倒是說得不假,從腦海中冒出讓五人一起修煉的想法之後,他便一路琢磨着這五個人的特殊訓練,已經在心裡列好了一長串計劃,就等試煉結束之後,回去實施。
阿槿看着躲在自己身後的四個人也不禁覺得好笑,問道:“怎麼?教官如此器重你們?你們不開心?”
“當然不是!”
幾人連連搖頭,有這樣的機會他們心中都是極興奮的。
“那爲何這般?”阿槿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不過爲了損阿塔,才故意這般問。
阿塔當即惡狠狠的盯着那幾個人,那模樣明顯就是在警告說:你們若是敢亂說話,回去有你們好看的。
四人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異口同聲的道:“沒有哪般啊,最喜歡阿塔師父了,我們很開心。”
他們心中對阿塔是又愛又怕,可是在阿塔的威壓下哪裡還敢說他們怕阿塔不正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惡趣味的戲弄自己一下,都只撿誇讚阿塔的話說。
阿槿朝着笑得得意的阿塔哼了一聲,嫺熟的翻了個白眼,決定不跟他計較,認真的翻弄着手上的烤肉。
阿槿喜歡阿塔之前做的烤肉,在聽阿塔說過自己父親也很會烹飪之後嚷着要學,因此阿塔這兩日空閒下來,便教阿槿如何做菜了。
阿槿不僅在修煉上頗有天賦,就連烹飪也是一點就透,短短一日,烤肉已經有模有樣,而且還難得的喜歡這件事情,覺得甚是有趣。
幾人此時正在一棵大樹下歇息,已經式夜半時分,三天三夜的試煉,等這夜過去,天光透曉,幾人便能走到林子出口,而後穿過結界回到魔界了。
阿槿手中的烤肉已經散發出陣陣肉香,那四個小輩是不願嘗試品嚐人間食物的,哪怕阿槿和阿塔兩人吃的再香,他們都不會覺得饞。
因此阿槿手上的烤肉只有兩份,看烤的差不多,阿塔便擡手過來接,阿槿卻向旁邊一撤,讓阿塔落了個空。
“小阿槿,你這是記恨方纔他們四個沒有順着你呢?”
阿槿輕哼了一聲沒有理他,眼中的笑意卻能看出並沒有生氣,只是習慣了與阿塔嬉鬧。
阿塔又伸手過來搶,阿槿哪會那樣容易的讓他拿到,迅速交換了手,有些挑釁的笑看着阿槿。
阿塔無奈的搖頭笑着伸手指了指阿槿,道了句:“你呀你。”
而後,將手中摺扇一收,擡手便在這方寸之間,與阿槿搶奪起他手中的那兩串烤肉來。
兩雙手靈活的上下翻飛互不相讓,讓一旁觀戰的四人有些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