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路上飛馳,穿過車水馬龍的繁華鬧市,漸漸把喧囂都甩在後頭,越開越偏。
從醫院去那人指定的目的地不近,沈蕭沒得心情閒聊,索性閉目養神,只是腦子卻不想讓她安靜下來。一會兒想到莫然,一會兒想到安塵,一會兒又想到已經死了的陳笑男的哥哥。
“笑男,你哥哥他……爲什麼要劫持你?”
既然安靜不下來,沈蕭便想着乾脆捋一捋所有的線索,依舊閉着眼睛,向坐在一旁的陳笑男發問。雖然陳笑男不願多提自己的家庭境況,可是如今她哥哥身死,她應該會比自己更想弄清楚哥哥的死因吧。
陳笑男愣了一會兒,纔開口答道:“爲了錢。”
“從你這兒要錢,去買毒品?”
“嗯……”
“也就是說綁架你並不是受人指使了。”
“應該不是。”
沈蕭問了兩句後忽然頓了一會兒,開口問道:“他那日既然是找你要錢,爲什麼忽然將你帶到郊外去。”
陳笑男早就想過沈蕭可能會問這個問題,每一個步驟,在做之前,她都是去推敲過了的,沈蕭這一問她早就有了答案,“那日他發現蕭蕭姐姐你一路跟着,所以就將車開到了郊外,想要……先解決了蕭蕭姐姐你。”
“那你知道,你哥哥他,是如何粘上毒品的嗎?”
“可能是因爲他的朋友吧,也沒有問過他。”
沈蕭沉默良久,搭在隨身小包上的手微不可查地緊了緊,有些疲倦似的道一句:“哦,這樣。”
而後便是良久的默然。沈蕭雙眼微閉靠在座椅上,陳笑男看不到她眼底神色,猜不透她如今在想着什麼。
一直在前面安靜開着車的陳逸陽納悶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沈蕭如今沒有心思多談,只淡淡道:“沒什麼,等今天事情辦完,我再說予你聽。”
倒是一旁的陳笑男接了話茬說道:“不久前我哥哥劫持我,是蕭蕭姐姐和瞳慕救了我。”
“什麼時候的事情!”陳逸陽顯然被這件事驚到了,聲音陡然緊張,一瞬後才注意到路口恰好亮起的紅燈,陳逸陽連忙踩了剎車,急剎車帶來的慣性讓後座兩個女生猛地向前傾,沈蕭反應迅速,伸手撐在在前面座位的椅背上,陳笑男沒有那麼幸運,身子一傾,額頭撞上一旁的車窗,發出好大的聲響。
“嘶……”陳笑男揉着被撞疼的額頭直起身子,有些怨懟地看了陳逸陽一眼。
陳逸陽車子停穩後也趕忙轉過身來查看她們的狀況,自然是先焦急地問着沈蕭道:“你沒事吧。”
沈蕭搖了搖頭,答道:“我沒事,笑男撞了一下。你開車小心些,這次回去之後我仔細說給你聽。”
陳逸陽也知道自己方纔莽撞了些,點了點頭答應,又連連向猶自揉着額角的陳笑男道歉。
“逸陽我記得你車上備着有活絡油吧。”
“嗯。”
陳逸陽轉過身,低頭在車門的儲物格里翻找了一下,找到沈蕭要的東西遞了過來。
沈蕭接過來後將陳笑男拉過來,正想幫陳笑男擦,陳笑男卻從她手中將瓶子接過去道了句:“我自己來就好。”
陳笑男一邊揉着額角,一邊笑着道:“蕭蕭姐姐和逸陽哥哥感情真好,這些小習慣也記得住。”
陳笑男還不知道她和陳逸陽回老家後發生的事情,說話便也格外的沒有遮攔,沈蕭不知如何作答,尷尬的笑笑,只是看在陳笑男眼睛裡,這笑容格外的刺眼。
半分鐘的紅燈很快就過去,陳逸陽再不敢分心,專心開着車上路,沈蕭繼續閉目養神,陳笑男眼神在兩人身上梭巡不定,而後緊緊盯着駕駛室的陳逸陽,竟有些暗恨的味道。
這個男人真的是,對沈蕭太好了些,連送死都要趕着一起。
也好,免得我需要一個一個動手了。
清風穿林,帶動四周的竹林沙沙作響,一片枯敗的竹葉打着旋兒從空中悠悠落下來,慢慢飄落到地面。明明悄無聲息,卻彷彿是一個信號一般,那隻被煉化的傀儡猴子,噌然亮出它尖利的爪子,飛身朝瞳慕撲過來。
瞳慕迅疾地側身避開,猴子撲空落到了他身後的一棵竹子上,敏捷的抓住竹幹反跳回來,一爪直抓瞳慕胸口,被瞳慕一掌劈開。
瞳慕修爲比之這傀儡猴子自然要強上許多,可是猴子身法靈敏迅捷,瞳慕一時竟拿它不住,兩廂纏鬥在一處,法力激盪,不時碰撞出雷火之聲,周圍的竹林免不得遭了殃。被一魔一猴法力掃過,咔咔折斷不少。
“嘖,瞳慕督領是不是忘了此來的目的了。”
甕聲甕氣的聲音出現在身後,瞳慕一腳掃開從左側偷襲過來的猴子,返身看去,只見一襲白衣的男子突兀的出現在破敗的小廟前面,一手強硬地鎖着沈莫脖頸。
沈莫此時已經甦醒,昨日淋了雨所以現在大約是在發燒,臉上浮現出病態的嫣紅,滿臉疲倦之色。
白衣男子左手牢牢抓住沈莫,右手在沈莫眼前一晃,套着灰色皮質手套的手指尖,忽然從手套裡破出來五個長長的指甲,指甲黝黑髮亮,只怕是有劇毒。
白衣男子伸出右手食指,饒有興味的在沈莫脖頸來回刮蹭,
身後又傳來破風聲,被男子鉗制的沈莫忽而睜大了眼睛,用力掙扎着想要掙脫桎梏,嘶啞着聲音大叫道:“小心!”
好在瞳慕戰時反應夠快,急速躍向一邊,身後偷襲的猴子再次撲空,攜帶着強大的力道砸在地面,青石板鋪就的地面被他那隻看似瘦小的爪子硬生生砸出來一個深坑。
白衣男子不悅的鎖緊了沈莫脖子上的手,不耐的朝瞳慕說道:“瞳慕督領你若是再亂動,便別怪我手下無情。”
沈莫憤怒的咬牙,艱難的擠出兩個字:“無恥。”
白衣男子無所謂的笑笑,道:“廉恥這種東西,只會阻礙我達到目的。小子,好好看着,這人也算是你姐姐的半個弟弟了。”
白衣男子話音剛落,方纔一招落空的猴子又暴起向瞳慕襲來,瞳慕這次竟然真的毫不閃躲,不再有任何動作。
沈莫徒勞的睜大眼睛,看着那隻猴子妖化的利爪深深瞳慕的胸膛,殘忍的在他體內攪動一圈後握拳抽出,猩紅的鮮血霎時自黑衣少年胸前的傷口噴出,濺了身前的猴子一身。
隨着猴子抽出爪子,瞳慕一個趔趄,站立不住跪倒在地,胸口傳來的劇痛讓他腦中一陣一陣發黑,翻滾的氣血不住上涌,瞳慕死死抿着脣,仍有一絲鮮血自嘴角溢出。
那隻猴子興奮的看着手上的血液,將爪子伸到嘴裡舔了舔,看向半跪在地的瞳慕又待動手,卻聽白衣男子喝道:“回來!”
猴子抓了抓腮,而後聽話的三跳兩跳的躍到了白衣男子身後。
瞳慕勉力嚥下喉中腥鹹,以手撐地,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擡手捂上胸前傷口,那裡猶在不停向外流着血。可是除了緊鎖的眉頭,瞳慕連一聲痛呼都不曾有。
“你是故人。”瞳慕忽而擡頭灼灼的盯着白衣男子,重傷後的虛弱導致他說話都有些無力,但是語氣卻分外肯定。
沈蕭已經離開那個世界這麼久,若不是認識的時間足夠長,怎麼可能知道沈蕭和他的關係。
“哼,督領聰慧。”白衣男子並不否認,卻也不願說更多,只向着瞳慕的方向一擡手,隨着他的動作自他袖中忽然飛出一條白色繩索,如有生命一般向着瞳慕飛去,在觸到瞳慕的瞬間,將瞳慕雙手背後綁了個結實。
“我還要靠督領帶我回去呢,這點小傷便是不處理,督領應該也不會死吧。等我拿到玲瓏心,再來找督領相助,哈哈哈哈。”白衣男子陰森的笑了幾聲,擡手將瞳慕抓過去,一手拖了一個將兩人推進小廟。
留下那隻猴子照看之後,倏忽沒了人影。
陳逸陽根據沈蕭的指路在城郊拐上了一條未經修繕的小道,因爲前日裡下了雨,所以小道有些泥濘,這段路開了半個多小時,纔到得指定的地點。
沈蕭和陳笑男之前都來過這裡的,不過那時候是晚上,昏昏暗暗的什麼都看不清,今日再來,才能得見這棟廢棄的小樓遠比她們昏暗中看到時所想的還要荒涼。
四周都是雜亂的半人高的草地,那棟三層小樓孤零零的立在那裡,外牆全是雨水侵蝕的痕跡,牆面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偶爾還有一株堅韌的雜草自牆壁中破牆而出,在風中搖曳生姿。
右側的牆面裂開了一條很大的縫隙,從她們所站的這個入口看過去,隱約能看到後面沉下去的牆體,整棟樓房都被拉的往右側傾斜,想來是年久失修,已經快要垮塌。
樓頂那一圈鐵質護欄早已被腐蝕的鏽跡斑斑,沈蕭有些後怕的發現,它中間有一段兒已經斷裂開來。自己那夜裡,還好不是靠在那一段欄杆上。否則只怕會直接從樓頂隨着這欄杆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