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方向確實無錯,正是兩個世界的交界點,可是瞳慕帶着阿槿穿過隔層到得此間的時候,已經晚了!
擎蒼擁着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此地的已然昏迷過去的沈蕭,被狂風捲着一點一點旋入虛空之中。
空地之上一個白衣少年拼命制止着颶風消失,可是他的力量,似乎並不足以與之抵抗。
“父親!”
“師尊!”
兩聲驚喝讓臉色灰敗一片的擎蒼掙扎着擡起頭來,看着他們兩個出現,有些欣慰的笑笑,用分外無力的聲音說道:“回來就好。”
颶風捲着他們兩人,身子依然消失了一半,瞳慕欲要出手相助,手中的那個瓷瓶卻趁此機會掙脫了瞳慕的手,速度之快讓人咂舌,瞳慕滿心皆是將要被捲入到不知道何處去的擎蒼與沈蕭二人,反應不及,眼看着便要落地摔碎,擎蒼忽而出手,將那瓷瓶攝了過去。
“哼,我便是要走,也絕不會讓你在此間爲禍。”
“父親,母親……”阿槿哭嚎着喚着他們二人,想要跑過去,卻被巨大的靈力震開了去,好在瞳慕及時接住,讓他不至於受傷。
“小慕,照顧好阿槿。”
微弱的聲音從虛空之中傳來,場地中的那抹颶風霎時之間便消失不見,連帶着風眼裡的兩個人,都不知道去了何方。
沒能夠制止天道之力將兩人帶走的玄涯頹然倒地,愣愣的看着冷清的場地。
阿槿大哭着掙脫瞳慕的懷抱,腳下步子跑的太快,絆倒在地,從未如此哭過的阿槿當即趴在地上,哭成了一個淚人。
在聽到阿槿的聲音之時玄涯纔回過神來,看着傷心欲絕的阿槿心中發痛。
“他們去哪兒了。”
低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擡首便看見一張冷峻的臉,瞳慕心中如何不急,可是理智告訴他必須要冷靜。
“我……我也不知道。”阿槿哭的幾欲昏厥,玄涯有些手足無措,慌亂安慰道:“阿槿你別怕,他們不會有事的!最少,沒有生命危險!”
“當真?”
玄涯篤定的點了點頭。
“三千世界皆有其因果,天道並沒有要了你父母的性命,只是將他們帶到了另一個世界。便像是你和你母親原本的世界一樣,他們還活着,你明白嗎?”
阿槿愣愣的點點頭。
“那他們,要如何才能回來。”
“……這,也許很快,也許,百年。”
天道賦予他們的,也許是新生,在另一個世界,他們要度過的也許是一個全新的人生。
只是玄涯不曾說的是,天道既然本是想要懲罰擎蒼,只怕他和沈蕭,並不會記得彼此,也不會再有如今的記憶。
也許走過一生,也不會與彼此相認。
至於回來之後還會不會記得對方,他也不曾知曉,畢竟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
時值早春,春寒料峭,但當今天子於日前誕下龍子,寒冷的天氣也衝不散人們的喜悅。
盧月城中的家家戶戶幾乎都掛上了大紅燈籠,各大街道上,獅舞龍騰,鞭炮聲聲,鑼鼓喧天。街道兩旁亦是擠滿了看熱鬧的羣衆,連旁邊各大客棧的走廊上也是站滿了圍觀的人。
盧月最大酒樓臨仙居二樓雅間內,一人一襲白衣勝雪,及腰青絲隨意束了個髮髻在腦後,面窗而坐,雙腿懶懶地搭在窗沿上,雙手枕在腦後,一派風流不羈。
此人正是玄巖孤島五煞之一——擎白燁。此時他正微眯着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精緻如玉的臉上一抹嘲諷的笑輕綻。似笑非笑地聽着客棧大廳那個說書人編造的有些離譜的故事。
“話說這世人都說葉亦倉和擎白燁,一溫潤如玉,一年少華美,又均是武功超羣,堪稱一時瑜亮,兩人難分伯仲,”…………“再如何厲害,這鼠終究是鼠,怎可能鬥得過貓。更何況這擎白燁輕敵自大,又求勝心切,葉亦倉又與他鬥了幾招,擎白燁敗相立顯,葉亦倉回身賣了個破綻,擎白燁一時不查,只知追擊不知防守,葉亦倉劍花一抖,旁人還未看清是怎麼回事,嘿,這啊,便敗在了劍下。”說書人話音剛落,大廳中立時響起一片喝采歡呼聲。
盧月城本就是受盧月府衆人庇護的,城中民衆自然是多偏向於葉亦倉,而這說書人也不過是胡亂編造些故事,博得大家開心,也好混口飯吃
他怎會知道恰恰因他話裡話外都偏向葉亦倉又牽扯到了仁俠與煞星名號之爭讓一向驕傲的擎白燁氣悶不已。此時房內的擎白燁剛還是笑意盈盈地臉上已是點點寒冰顯現。
自從葉亦倉投身公門之後,江湖中便常有人拿此說事,譏笑於他們。言他們玄巖孤島五煞必是怕了葉亦倉,否則怎會在這個俠義之士投了官府之後,再不敢有什麼快意恩仇之事。
都是屁話!最近什麼都沒有,難道讓他們無事找事麼?
葉亦倉你分明就是向我們五煞挑釁,否則怎麼會坦然接受這些言論,不做任何辯駁!
擎白燁從凳子上站起身來,“啪”地一聲打開手中摺扇,用力扇着。天氣本就不熱,這樣扇風只能說明一點,擎白燁,生氣了。而對象,自不會是那說書的,他擎白燁,還不至於去跟個小老百姓計較那麼多,他氣的,是葉亦倉,當了官的葉亦倉。
氣惱地在房中來回踱了兩圈無意間一瞥注視到對面房頂一團蜷縮的灰色的身影時一抹捉弄的笑爬上脣角。
“說書的,你將那葉亦倉說的如此神武,可是有親眼見過他了?”
說書人正眉飛色舞的繼續着他的故事,忽然一團白影從二樓翩然躍下,正落在他面前。摺扇輕搖,衣袂飄飄,雖是一臉據傲,卻是說不出的灑脫飄逸。
被他如此似笑非笑地一問,說書人怔愣了好一會才支吾着答道:“大爺真是說笑了,葉護衛乃是江湖上響噹噹的大俠,當今聖上跟前的紅人,我們……嘿嘿,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怎會有幸見過他的真容呢?”
擎白燁在心底暗自好笑,葉亦倉又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每天都會出來巡街,有案子時也得多方走訪採證,盧月城裡見過他的人還少?一看這人便不是本地人。
“呵呵,大俠?你道大俠是何徳性?”說書愣愣地搖搖頭。
“哼”,擎白燁輕哼一聲,腳尖一點,人已躍出門外,上了對面房頂,一眨眼的功夫,衆人只見白影忽閃,擎白燁又一臉自得的躍了進來,只是此時他的手中,多了一隻小野貓。
他把那隻小野貓拎到說書人面前道:“看清楚了,這,就是葉亦倉。”說罷,他把那隻在他手中張牙舞爪卻傷不到他分毫的小野貓隨手甩給了說書人,看他狼狽地被那貓兒狠狠撓了一爪,復又打開摺扇輕搖了起來。只是同當時在房間裡的氣悶的樣子不同,此時的他,眉梢眼角都盛滿了笑意,那是惡作劇得逞的得意。
說書人扔了那貓兒,只覺得氣氛尷尬無比,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上前抱拳一揖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我?”擎白燁好笑地挑眉斜了他一眼,連人都不認識,卻拿着他倆的名號胡編亂造,擎白燁當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了。“看清楚了!”擎白燁說着,翻手便拿出出一枚玉墜,在說書人眼前晃來晃去,長長的流蘇隨着微風輕蕩。
整塊玉墜通體瑩潤,在日光下清澈非常,說書人瞪大眼睛去瞧,卻在看到玉墜上刻着的那個龍飛鳳舞的擎字時驚得撐圓了雙目,“你…你……”
擎白燁倏然收了玉墜,打斷了他的話,“以後若再胡謅,看小爺不打爛你的嘴!”說罷,留下一臉驚愕的說書人和一衆不明所以的客人,徑自踱回了二樓雅間。
說書人想想剛剛那人眼裡帶出的寒霜,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擡手抹了抹額頭,才發覺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
擎白燁走到窗前,想着剛剛在樓下對那說書人的一番戲弄,不禁又勾了勾脣角。偶然擡頭,卻見到了那抹他最不願見到的身影。
“葉亦倉?”他這個大忙人也會有閒情出來瞎逛,打死他也不信。想到剛剛那個說書的說自己輸給了他,雖是胡言亂語,卻還是讓他不爽,這一次,非得和他較個高低。
離臨仙居不遠的街道上,葉亦倉一襲黑色便服慢慢穿梭在人潮中,雖是一身沉悶單調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也是難掩其風華。
感受着周圍百姓們溢於言表的喜悅之情,葉亦倉的脣也微微輕抿,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前不久幫大人辦理一樁殺人案件子,擒拿兇犯時不小心被他傷了右臂,好在當時大人無事,不然他怕是會內疚一輩子。軒轅先生也太過小題大作了些,竟然讓他在府中休養了半月,直到自己今天實在是悶得狠了,在自己的軟言相求下才肯讓自己出來走走,順便把自己要用的藥帶回去。臨出門前還千叮嚀萬囑咐的,切不可動武,有情況直接回去稟給大人便是。真是的,自己哪有那麼嬌弱?可是,盧月府衆人的關懷卻讓葉亦倉覺得心裡暖暖的,不自覺的笑意便又加深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