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絃斷,斷那三千癡纏。墜花湮,湮沒一朝風漣。花若憐,落在誰的指尖。”
時間慢慢的往前推移,洛白的生活沒有任何分別。也難怪,這是民國,這是亂世,世界上什麼樣的分別和她這樣的小人物也沒有半點關聯。只是,沈從森有一段時間沒來聽戲了。心中有些默默的想他,也漸漸的放下了茗雪說的那件事情,雖然不敢確定,雖然不敢問,但是隻要沈從森否定,洛白敢肯定自己就會確定不是他。
今日,和往昔沒什麼不同,洛白清早起來在院子裡清了清嗓子,正準備用細碎的聲音唱上一段,發現院子中進來一個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夥計,看穿着,能看出來是個軍官,想必是有什麼事情了吧。
洛白還是隨意的唱着自己的唱詞,只看見那個軍裝筆挺的小夥子把每一封信塞進每一家的門縫中,最後纔來到洛白這裡。洛白伸手去接信,小夥子不禁的多看了她兩眼。洛白心中暗自好笑,順手就拆了信。
小夥子也就看着洛白拆開來,竟忘記還要去別家院子送,愣愣的開口說:“姑娘可知道這北平城裡過幾天會怎樣嗎?”
洛白被問的有了興致,挑着眉毛看着小夥子說:“哦?會怎樣?”
小夥子好像是被洛白的美貌吸引,也不顧那麼多了,他看着洛白說:“唉,現在這天下都不知道是誰的,根本就像亂了套,過兩日會大戰的!”
洛白沒有什麼反應,心想這樣的亂世,有什麼變化和我們有什麼關係?見洛白沒有回話,小夥子接着說:“我就是共|產|黨的新兵,這次送的,就是檄文呢!這次帶兵的是劉將軍,雖然少了一隻手臂,但是作戰還是很勇猛的。”
小夥子明顯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是有傳聞在身的洛白。洛白聽着小夥子的話,心中不禁暗想,怪不得沈從森有一段日子沒來聽戲了,怕是籌備着迎戰吧。
洛白想着,慢慢的擡起眼看着小夥子,說:“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平凡普通的老百姓而已。”
小夥子聽着洛白說的話,搖搖頭,說:“姑娘有所不知,和平的年代沒有人要求你有政治立場,但是亂世不同,亂世,成王敗寇,所有人,都有歸屬的。”
洛白看着小夥子,冷冷的答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愛的人,是一個國|民|黨軍官呢?”
小夥子被說的一愣,就是愣神的當兒,洛白已經轉身回到屋子裡了。帶兵的是劉將軍,少了一隻手臂。
出奇的,晚上開唱的時候,洛白在臺下的角落裡找到了沈從森,爲何今夜他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來告訴自己,要自己避難的嗎?洛白心想。
“絃斷,斷那三千癡纏。墜花湮,湮沒一朝風漣。花若憐,落在誰的指尖。”細碎的聲音,從洛白的口中念出,帶着一絲隱秘的感覺,引得人想去試探。就這樣,一曲終了,曲罷人散。
沈從森並沒有像洛白想的一樣,來告訴她有危險的到來,而是隨着人流在曲終時候走出了戲園。洛白慢慢的走回去,洗掉臉上的妝容,換好衣服,走出門來。
已經是初冬時分,街上很是蕭索。洛白緊了緊大衣,準備回去。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沒錯,就是曾經在她家中,準確的說,是她和於翎塵的家中躲過的劉蒙。和那時沒什麼不同,只是少了一隻手臂。
洛白當時就明白了,要攻下北平的共|產|黨將軍就是劉蒙。劉蒙就這樣站在洛白的面前,穿的也不是軍裝,他肯定明白,洛白知道是他。洛白不說話,也就這樣站在劉蒙面前,看着他。
這樣對視着,劉蒙緩緩開口:“洛白姑娘,好久不見。”洛白沒想到他說話的口吻異常平靜,不應該帶有仇恨嗎?
“劉將軍,好久不見。”洛白不緊不慢的回答,不卑不亢。
“洛白小姐,這些年,過的可好?”劉蒙微微的笑着說。
“託將軍的福,平凡老百姓的生活。”洛白也微微笑着回答。
“哦?託我的福才過上老百姓的生活?我可覺得,你不簡單。”劉蒙聽見洛白的話,嘴角的弧度網上拉大說道。
“呵,我有何不簡單的啊?”洛白笑着,擡起頭看着劉蒙,劉蒙也看着她,兩人對視着,哈哈大笑起來,其實兩人心照不宣,大家都是明白人。
戰火就是第二天燃起來的,洛白在屋子中躲了一天,她明白,像這樣的戰鬥,還是不出門的好,頂多,也就是有人來查查她,反正自己孑然一身,沒有什麼所謂。夜晚在冬日來的特別的快,紅色的火光,還有街上傳來的哭喊聲好像在提醒洛白,自己生活在多麼混亂的時代。洛白用被子矇住頭,期望夜快點過去。
早晨的時候,洛白是被一陣強硬的敲門聲喚醒的,洛白起身,開門,是一羣官兵,帶頭的好像知道洛白。
他畢恭畢敬的說:“洛白小姐。”
洛白顯然不認識這個人,她說:“長官,你好,你是?有什麼事?”
帶頭人低着頭回答道:“我是沈將軍手下的兵,叫我顧蠻就好。”
“顧將軍,您來我這裡,有什麼事情嗎?”洛白點點頭說。
“回洛白小姐的話,劉蒙昨日沒能攻破我北京城,但是,讓他給跑了。”洛白瞬間就明白了,是來查人的。
“那就進來坐坐吧,歇一會兒,喝口茶,慢慢查。”洛白說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顧蠻當然也不敢輕舉妄動,便說道:“小姐這兒肯定不會有什麼的,我們不坐了,趕着去搜查。”洛白自然不好說什麼,在這緊要關頭,也只能沉默。
可是過了一會兒,又是一陣敲門聲,讓洛白很是焦躁,心想,不是查過了嗎?要查就查一次到底,要不然,就不要來來去去幾次。帶着惱怒,洛白打開了房門。可是門外站着的,卻是她着實沒有想到的。
門外站着的,是幾日未見,沒有說話的沈從森。洛白當然有好多好多話想要說,有好多好多問題想要問,但是剛想開口,就被沈從森的話噎了回去。
沈從森的目光跨過洛白,望向屋內,說:“讓開,劉蒙,是不是在你這裡?”
洛白的憤怒,吃驚,訝異,全部在言語中迸發出來:“呵,劉蒙?他憑什麼在我這裡?要搜,就痛痛快快搜個明白!你們就是這樣折騰老百姓的嗎?怪不得要有人來討伐!”
沈從森冷漠的眼神,落在洛白身上,他說:“洛白,請小心點說話,亂世當中,身不由己。”
“那你就去看好了,我洛白的大門,爲你們這些搜查的官兵打開!”洛白惱怒的說着。
沈從森往前走着,忽然回過頭來說:“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昨晚在戲園門口和劉蒙有過會面。”
洛白的情緒已然被憤怒帶的偏離了航道,她大聲的說:“也不要以爲我不知道是你殺了於翎塵!”
沈從森看着洛白,他盯着她看,深邃的眸子,彷彿要看到她心裡,但是,沒有說話。此刻的洛白多想讓他說出否定的話,如果他否定了,那她就確定不是他。然而他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轉身,走出了洛白的房間。
洛白好像失了魂一樣的走到自己的牀邊,坐下,心想:沈從森,如果誤解就是我們的牽絆,解開它,是不是我們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然殊不知沈從森在慢慢往回走的路上心中所想:洛白,是不是你永遠也無法理解我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