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一章

“花開易見落難尋, 階前愁殺葬花人;獨把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

雖說武漢現在的境地不容樂觀,但是好在積極的抗戰已經快要迎來了曙光。洛白總是在想, 這樣一場浩大的戰爭, 用了多久的籌備, 又下了多大的決心, 有多大的勇氣, 才能夠促使這樣恢弘的場面。也許自己的後世在聽到這些的時候會不以爲意,但是事實卻是,它真實地存在過, 歷史就擺在那裡,不容置疑。

和重慶方面的聯繫也逐漸有了音信, 可是越是到了這裡, 洛白的心裡卻越是不安。不知道爲什麼, 總像是害怕什麼一樣,想要逃避, 想要退縮,想要孤獨的,就這樣過着想象當中的生活。

洛白還是每日都會唱上幾句京戲,只是那音調當中的輾轉,悽悽哀哀, 好不寂寞。

1945年, 8月。洛白在武漢的第六個年頭。這場戰爭, 足以讓一個少女熬成少婦的年齡。洛白在這樣的戰爭年代, 沒有任何的生存條件, 如果不是顧蠻,恐怕自己要餓死在武漢的街頭。六年, 恍若隔世,但是對於洛白來說,她的祈盼只是每一天度過的快一點,再快一點,甚至沒有什麼感覺的,六年就過了。

每日每夜在思念中度過,痛苦或是甜蜜,都已經過去了。隨之而來的只是麻木。每天的清晨,她都要告訴自己,不可以放棄,不可以麻木,必須鼓起勇氣,打起精神的活下去。有時候甚至會忘記當初爲什麼來到武漢,忘記自己的過往,忘記那所有的一切。然而終究忘不掉的那些愛,在歲月的沉澱之中還未變質。

愛情,它的保質期是多久?只緣感君一回顧,那一回眸的淺笑,那爲我做過的曾經,都隨着時間的流去,慢慢的變成了回憶。洛白甚至有的時候覺得自己非常可笑,爲什麼,當初那樣執念的自己,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沈從森,他值得自己這樣的等待嗎?他待自己,會如自己待他一樣嗎?已然二十八歲的洛白,早就不是懵懂的少女,那日子在自己的回憶中重複了一千遍,一萬遍,卻終究沒有厭煩,也越刻越深,越來越無法忘記。

“洛白小姐!”顧蠻進門,看着洛白蒼白的臉,心中有些難過。

“顧蠻將軍。”洛白露出笑容。其實有的時候洛白會有種錯覺,顧蠻是不是故意把自己留在這裡的,但也只是一想而已,畢竟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在亂世當中,應該感謝纔是。

“洛白小姐,日軍,無條件投降了!”顧蠻說着,滿臉的興奮。

“是嗎?”洛白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開心。

“是的!馬上,全國將要迎來勝利了!”顧蠻的興奮,洛白能夠看得出來,也知道這場戰爭對於這些軍人來說是一場多大的浩劫,對於普通人,也是,是一場災難。

“那太好不過了。”洛白還是很平靜。

“還有一件事,洛白小姐。”看着洛白蒼白的臉,顧蠻再也瞞不下去了,他說道,“其實,武漢和重慶方面早就有了聯繫,只不過,我一直沒有送你去。”臉上滿是愧疚,顧蠻低下頭,不敢看洛白。

“爲什麼?”洛白的語氣好像並沒有責怪,好像這長久的戰爭把她的一切都磨平了。

“我不想讓你走。”顧蠻說着,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洛白剛到武漢的時候,第一次,說出沈從森是否對於洛白那麼重要的話語。

“我知道。”當心中的猜測終於得到了答案,洛白甚至有些輕鬆,聰明如洛白,怎麼會不知道那些其中夾雜的情感。

“你知道?”顧蠻說着,擡起頭來,疑惑的說道,“那爲什麼,不問我。”

“等你明白我的時候,自然就可以了。”其實洛白的心中還是害怕,害怕發生這樣或者那樣的情況,心底對於一個人在這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的畏懼終於讓她沒有說出口。

“對不起,洛白小姐。”那蒼白的顏色,一次次的提醒着顧蠻,洛白的心,只有沈從森,沒有他的位置,而自己,卻因爲沒有送她走,讓她變成了這個樣子。

愧疚逐漸佔據了顧蠻本想佔有洛白的心,那些原有的想法讓他感覺無地自容。雖然這麼久以來沒有對洛白做過什麼,但是那種想法已然讓他無法原諒自己。這麼久的時間也沒能改變洛白對於自己和沈從森的感情,想來,也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其實沒有關係。”洛白說着,淡淡的笑了,現在的她學會了沒有表情之外的表情,笑容在她的臉上異常美麗,“只要你能把我送到重慶,我就已經非常感謝。”

“洛白小姐……”顧蠻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卻也說不出來什麼。

“沒有關係,真的,對於你,我真的,非常感謝。”洛白站起身來,對着顧蠻深深的鞠了一躬,嚇得他趕忙站起來扶起洛白。

“洛白小姐,你讓我這怎麼敢當。”顧蠻說着,心中想着,即便如此,即便她知道自己的想法,都還能這樣,讓她對於自己的那些請求,怎麼能夠不去完成。

沒有人知道之後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就像沒有人能夠理解之前的事情一樣。不知道什麼在等待着他們去揭開,是好是壞,都無法猜測。但是到現在爲止能夠確定的一件事情就是洛白終於明白了那種刻在心底的愛。那不是因爲有多轟轟烈烈,而是在持續了那麼長時間之後的沉澱,堅持,甚至快要變成了一種生活下去的信念。

沒有某一個時代的愛情多麼的偉大,也沒有某一個時代的愛情多麼的平庸,只是在那時,能夠堅持,能夠信任,都非常不易,而無論什麼時候,堅持和信任都不容易。愛情,之所以偉大,不就在於這些嗎?那個時候的愛,也是因此而讓人幻想,讓人感覺其不平凡的吧。

顧蠻走後,洛白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那些過往和曾經就要從斷點再續,那張臉終於可以出現在視線當中。那些渴望,那些付出過的淚水,都在這一刻凝成結晶。重慶,我用了多久才踏上去往那裡的道路,而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也終於要結束。

不能說自己記不得那些記錄在國家土地上的疼痛,看到那滿目瘡痍,還是會有憎恨的感覺。然而人都是有好有壞的,不是嗎?因爲中島鬱江改變的自己的看法。而現在都隨着一切的結束沖淡了感覺。

踏上找尋的路途,然後不忘記彼時的傷痛。堅持着自己的信念,對你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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