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雖設, 常掩秋來春去過。花盡落,曾是風吹雨打錯。人亦錯,時光亦過。”
1月1日。晴。
詩洛涼在前一天晚上就沒有睡好, 早起, 又是早早的起來梳洗。今日, 是她與沈從森大喜的日子, 然而, 她一點也喜不起來。
內裡是紅色的旗袍,外着靛色花紋的外衣。父親選擇這樣的裝束,也不是希望自己太過招搖吧。整個婚禮應該都是中式的吧, 自己特意向父親說明的,她想看到沈從森穿着寬大的唐裝的樣子。他穿着筆挺的軍裝, 總是讓自己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寬鬆的唐裝應該穿起來倒有一些味道。
詩洛涼看着自己化好的妝, 這妝,本是應該爲悅己者看的, 只是現在悅己者不在自己的身邊,在自己身邊的是一位冷情的將軍。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這般對他相敬如賓能夠堅持多久,雖說自己是大家閨秀,理性明智, 但是自己也是一個女人, 有感情有愛的女人。誰人不期望能夠與愛的人相伴一生, 如若不能, 也希望能夠時時刻刻看見自己愛的人。無奈如自己, 只能按照既定命運去走下去。
沈從森這邊也準備的很充分,只是總是穿着筆挺的軍裝, 換成寬鬆的裝束到還有些不自在。他心中和詩洛涼一樣,一點也喜不起來。想着洛白,那個女人,怎麼樣闖進了自己的視線中,怎麼樣另自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又是怎麼樣讓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在她不能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的時候。其實,洛白嫁給李雲鍔在現在看來並不是一件壞事,最起碼,他真的喜歡她,愛她,尊重她,而自己,也能夠時常看到她,不就足夠了嗎?
“一拜天地……”聲音大而洪亮主婚人說道。
“二拜高堂……”拖着長長的尾音。
“夫妻對拜……”雖然早就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心理準備和自我安慰,詩洛涼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此時此刻,她多想站在對面的人不是那個冷情的將軍,她多想自己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幸虧有蓋頭擋着,沒有人知道,她曾經這樣的想法和淚水。
“送入洞房……”這一刻,沈從森心中是麻木的,他牽過詩洛涼的手,還輕聲道:
“小涼,小心。”詩洛涼聽到這話,心中只是暗中想:沈從森,相敬如賓你一定會比我做的好得多吧。
走進房間的兩個人,就這樣坐着,詩洛涼有些着急,她幾乎要自己扯下來蓋頭了。終究還是沈從森抓住了她的手,說道:
“小涼,對不起。”說完,用喜杆挑下來蓋頭。聰明如詩洛涼,怎麼會不知道這句對不起當中的含義,對不起我,因爲娶了我,對不起我,因爲不可能對我好。我不知道你曾經發生過什麼,但是我明白這一生,已經無可奈何了,也就就這樣好了。
“沒關係。”詩洛涼擡起頭看着他,笑了,原來這個平時壓抑隱忍的將軍說對不起時是這般的可愛,看着他穿着寬鬆的唐裝,還有些不自在的動着身子,的確是有些好笑。
“我……”沈從森剛想開口說些什麼,見詩洛涼笑了出來,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好了,緩一緩,換身衣服,一會兒還有‘賀郎酒’呢。”詩洛涼收起笑容,看着沈從森說。其實兩人心中都清楚,這“賀郎酒”絕不單純是爲了慶祝沈從森“抱得美人歸”的,包括“回門酒”也是,這都將爲父輩們利用。
“恩。”沈從森應着,轉身,脫下了寬鬆的唐裝,換上了軍裝,和平素沒有什麼分別,只有胸前有朵紅花,說明着,他是今天“賀郎酒”上,一個並不重要的“重要人物”。
酒宴開始的時候,兩個人準時的出現在了大廳中。賓客們停止了閒談,看向這對新人。
說是佳偶天成也並不誇張。這兩個人,也很般配,一個是被人看好的年輕的軍官,一個是副委員長家的千金,可以說是天造地設,出身,家庭。
新郎新娘挨着桌敬酒,說着並不心甘情願的話語,這些宴會兩人也並不是第一次參加,倒有了默契,只是各自心中想的,卻也有分歧。
宴會結束在喧鬧之中,誰也不知道,李司令,詩副委員長在宴會上又完成了多少工作,又幹了多少事情,大家全部都高高興興的走了,也就達成這“賀郎酒”的目的了,就算有些“遺留”問題,也可以到“回門酒”時解決。
李司令看着沈從森坐在座位旁邊,有一些不清醒的樣子,他旁邊坐着詩洛涼,雖說是個女子,但是看起來比沈從森清醒的多。李司令心中卻也感覺這樣也好,如果沈從森清醒着,卻也不知道該怎麼順利的度過這大喜之夜了。
眼看着宴會上的人都走了,詩洛涼推了推沈從森。而沈從森倒也還算清醒,他看着詩洛涼,笑笑,不說話。詩洛涼別過臉,不看他。他獨自倒了杯酒,喝了起來。
誰人說過,愁緒更容易讓人醉。沈從森想着南京傳來的慘訊,想着洛白,想着一切的一切,心中的難過和憋悶已久的愁緒都迸發開來。
一杯接一杯,是不是醉了,就能忘記了?
“別喝了。沈從森你別喝了!”詩洛涼從沈從森手中奪過杯子。
“喝,你,你讓我喝。”沈從森俊朗的臉兩側已經紅了起來,詩洛涼不禁多看了兩眼。
“你醉了,我們回去吧。”詩洛涼的口氣放鬆了些。
“我,我,我沒醉。”這個時候的沈從森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還沒有到失控的地步他想象着如果洛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會不會輕笑着,用那種冷冷的語氣說:沈將軍,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怎麼不多喝兩杯?
“沈從森,你,我,現在要回去了。”詩洛涼心中倒是有一絲絲顫動,這個冷情的人,醉酒之時,眼神竟是這般的柔情。只是詩洛涼不知道,是因爲他想到了那個不能說的人。
“看看你現在醉成什麼樣子。”詩洛涼扔下一句話,就出門找了司機來連拖帶拽的將沈從森弄進了車裡……
真是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沈從森褪去鞋襪,半躺在牀上。他在恍然之中似乎看到洛白坐在牀頭,嘆了口氣,看着他。
洛白,我從來不醉,今兒個是我大喜的日子。因爲你,醉一次可好?
沈從森捧着詩洛涼的臉想到。詩洛涼一驚,不知道沈從森接下來要幹什麼。
沈從森慢慢的褪去了上身的軍裝,赤|裸|着看着詩洛涼。現下,恐怕沈從森自己也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
詩洛涼看着沈從森像自己靠近,漸漸明白了什麼。她推開沈從森,大聲說道:
“沈從森,夠了!”詩洛涼本就不喜歡男人醉酒,這一鬧,讓詩洛涼的語氣變得充滿厲色。
沈從森也不說話,眼睛好像都紅了,他雖然被推開,可還是慢慢的靠近詩洛涼。想要脫|去詩洛涼身上的旗袍。
一隻手都已經順着裙襬開岔的地方摸|到了大腿往上,一隻手還在解旗袍上的盤扣。詩洛涼往後一撤,把沈從森解盤扣的手打掉,順勢站了起來。
“沈從森,你我相敬如賓,各不相干,今日你想要怎樣?”詩洛涼雖然是和沈從森成婚了,可是她並不想和沈從森怎麼樣。看着沈從森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想要靠近自己,詩洛涼接着說:
“沈從森,我警告你。”雖然這位將軍也許是自己終身需要相伴的,但是她不願。她希望把自己給一個真正愛自己的人,而不是一位冷情至此的人。
可是沈從森像是沒有似的,還是繼續往前走。終於,詩洛涼忍不住了。擡起桌子上的一杯涼水,潑在了沈從森的臉上。
沈從森酒醒了大半,也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詩洛涼,而不是剛纔看到的洛白。
“洛,洛涼?”用着疑問的口氣,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沈從森,你酒醒了沒有?”詩洛涼的語氣還是一樣的冷漠。
“小涼,那個,對不起啊。”沈從森的口氣一向不硬,不知道對待別人是不是如此,詩洛涼的心中卻也暗自高興了一下,最起碼,他對自己是尊重的。
“醒了就好,睡吧。”詩洛涼也不看沈從森,轉身去換衣服準備睡覺。而沈從森被晾在一旁也很尷尬,自己究竟怎麼了,竟然醉酒。
“唉……”是沈從森重重的嘆息。
躺在牀上,看着月光,沈從森還是想着在遙遠的南京的洛白,不知道她現在怎樣,那樣危險的境地,也不知能否脫險。每每想到這裡,沈從森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光,恨不得自己能夠替洛白去承受,可是,自己只能躲在這重慶城中,只能躲在這裡想着她。最後是想的頭痛還是醉酒頭痛,沈從森也搞不清楚,就這樣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詩洛涼倒是不如沈從森進入睡夢早。聰明如她,在聽到沈從森被水淋了之後的第一句話:“洛,洛涼?”的疑問口氣就明白,其實沈從森,是想起了誰,把自己當做了誰。想嘆息,卻不敢嘆息。詩洛涼啊詩洛涼,你如此悲哀。不是自己愛沈從森,詩洛涼只是感嘆自己的命運無法握在手中,相敬如賓的人真的也只是相敬如賓。還好,自己從未想過和他除了相敬如賓之外,還好,自己也是個理智到寡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