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流深,滄笙踏歌;三生陰晴圓缺,一朝悲歡離合。”
李雲鍔的歸來自然伴隨着天津的壞消息,李司令心中也很是清楚自己在北平地位不保,應該隨時準備撤離,可是也不是說走就走的,自然會有些準備。
沈從森從小養成的察言觀色的本領告訴他,李司令在不久的將來應該會有很大的動靜,而現在,就像是黎明到來前的黑暗一般,像死水一般的寧靜。
北平城裡也平靜的很,小到洛白這樣的角色也發現了不對勁的感覺,卻總也說不出是怎樣的不對勁。戲班子好幾日未開唱了,老闆可能也得到了什麼樣的消息,說是休息幾日,應該就算是開唱,收益也很慘淡。洛白心中也覺得這樣挺好,落個清閒。
再說這幾日的李府。
李雲鍔回來的當天,跟父親請過安之後就直接和沈從森去吃飯了。李府上上下下都不知道這兄弟倆是怎麼了,之前沈從森對於李雲鍔畢恭畢敬,一看就是下屬對上司的聽命,現在的李雲鍔好像總是和沈從森討近乎一般,天天勾肩搭背的,搞得人人都是一頭霧水,也只有沈從森明白李雲鍔的意思。
沈從森對於李雲鍔的爲人處世太過於瞭解,他知道,李雲鍔之所以這麼做,肯定是他知道了什麼,他也並不打算從自己這裡套出什麼話,只是李雲鍔心中自然明白,李雲鍔越是和沈從森親密,沈從森就越無法和洛白來往。
沈從森坐在房間裡,心中想着,不免望着天,嘆了口氣,原來,自己只不過是自以爲是,原來的恃才傲物終於因爲洛白的存在而土崩瓦解,只不過,是自己認爲罷了,現在,連自己心之所想,心之所繫也無能爲力,連爭取的勇氣和機會都沒有,即使李雲鍔得不到,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到了。
李雲鍔也是明白人,他定然知道沈從森已經明白了自己這麼做的用意。跟了劉司令時間不長,但是卻得到了許多比在北平多的多的經驗和歷練,他也在不斷的成長。他也從一個心不狠手不辣,雖有能力卻得不到歷練的年齡不大的將軍,變成了真正的敢作敢爲的將軍,這個時間也許不長,但是卻給了李雲鍔意想不到的收穫。
經歷最爲教育人,人往往改變不了事情,而是事情改變了人。李雲鍔的經歷告訴他,雖還不至於將沈從森和洛白到底怎樣,但是一日他李雲鍔得不到洛白,就誰也別想得到洛白。
李府發生的事,洛白自然不會知道,洛白知道的只是北平城裡現在的平靜和之前戰亂的對比,她心中的感覺也越來越糟,僅此而已。
日子閒下來,洛白就有些不知道該幹些什麼,平時唯一的愛好因爲戰亂早已沒有什麼追求可言,一閒下來也就只能望望天,想想從前。
有的時候,她會懷念死去的於翎塵,她想,是不是於翎塵不參加共|產|黨,就什麼也不會發生了?是不是曾經的一些選擇,導致今天生活在亂世中戰戰兢兢。有時候她會覺得翎塵很幸福,至少他不在這個紛繁複雜的世界上了,一了百了,什麼都沒有了。
這日早上起來,沈從森就見所有的傭人來來回回,忙忙碌碌的,見到他也是一副匆忙的樣子,也沒有了平時的禮節,正在納悶,肩上被人重重的一拍,回過頭,就看見李雲鍔站在自己的身後。
“從森,收拾收拾行李,我們出發,去南京。”李雲鍔並沒有特別嚴肅,但是也並不像玩笑的跟沈從森說道。
“好的,我立即去收拾。”沈從森自然知道不宜多問,便回答道。
可令沈從森意想不到的是李雲鍔並不只是告訴沈從森這個消息而已,他緊挨着沈從森,沈從森背對着他,他在沈從森的耳邊用一種陰森的聲音說:
“真對不住兄弟,告訴你比告訴下人還晚,你也不能怪我,怕你告訴洛白,她也跟來,就完了。”
“難道,你不想她跟來嗎?”沈從森一時不知道怎麼應對,可是出口就是一句想掌自己嘴的話。
“我不想,你想嗎?”李雲鍔確實變了許多,這句答語讓沈從森根本沒有想到。
沒等沈從森回答,李雲鍔就走開了。
沈從森站在那裡,想了很久,他明白,他又被李雲鍔將了一軍。李雲鍔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心中未必是這麼想的,也可能是這次走的匆忙,不能夠帶走洛白。但是給沈從森最深刻的感覺就是李雲鍔,真的成長了很多,不管是能力還是思想。
回到房間,沈從森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的東西並不多,只是衣服和幾本常看的書和幾支上好的毛筆。沈從森沒有什麼別的愛好,唯一的興趣就是寫字,近些時日經常幫家裡做事或者因爲戰亂,好久也沒有寫了。慢慢收起來自己的東西,交給下人們了。
看着空空的房間,沈從森甚至掠過一絲的哀傷,這並不應該是一個將軍所有的情感,他坐在牀上,想着自己小的時候被領進這個家門時的情景,近在眼前。又想到自洛白的出現,生命都像有了改變,因爲她的話,自己好像找到了多年的知音,即使她只是一個戲子,即使她被所有的人看不起,即使她是洛白。
李雲鍔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拿了票車票來到沈從森的房間門口。他伸出手,想敲門,但是又等了一會兒,站在門口聽房間裡的聲音,巧的就是沈從森正好從房間裡出來。
“雲鍔,怎麼不進來坐?”看到李雲鍔站在門口,不禁問道。
“沒什麼事,就是來給你車票。”李雲鍔自知心虛便這樣說道。
“哦,好的,今天晚上?”沈從森接過票,看了一眼,回答說。
“恩,收拾好了,晚上有個局,父親的接班人做的餞行的。”李雲鍔拍拍沈從森的肩膀,每次他這麼做,都會讓沈從森感覺很不自在。
“好的,我知道了。”沈從森說完,便饒過李雲鍔走了。
李雲鍔看着沈從森的房間,空空蕩蕩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人的蛻變也許也是被動的,這些時日,自己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李雲鍔應該最爲清楚。
沈從森得知今晚就要走之後,就來到北平的街上。
街上因爲戰亂剛過,也是一片安寧,也許用安寧並不合適。沈從森看着自己經常來的街道,就要離開這裡了,也許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來了。就這樣在街上走着走着,夕陽竟也快要落山了。
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洛白住的院子門口,沈從森摸着影壁牆,不知道該不該走進這個院子,最終,他擡頭看看天,轉身離開,心中想着:洛白,我要走了,可是對於你,我卻一直無能爲力。是否像戲中所唱:靜水流深,滄笙踏歌;三生陰晴圓缺,一朝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