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緣感君一回顧, 使我思君朝與暮。”
1937年。冬。
清晨。北平郊外,燕南鎮。
“聽說了嗎?那東瀛人已經打進了北平城裡了,這鄉下, 也不那麼保險了呢。”一個鄉下女人裡拿着要去鎮上換米的雞, 對着另一個女人說。
“是嗎?那我們手無縛雞之力的, 該往哪逃呢?”另一個女人明顯有些慌神。
“唉, 禍兮旦福, 聽從天命吧。”女人面色也無什麼變化,有些木然。
晌午。東北黑龍江。哈爾濱城內。
“砰!”“砰!”子彈穿過風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啊!”到處都充斥着人們的叫喊聲,還伴隨着倒地的聲音, 讓人害怕……
下午。南京城內,國民政府。
“王副委員長, 我這一大把年齡了, 把我往祖籍那裡安排一下也是好的, 況且,……”李司令坐在副委員長的辦公室中, 面色有些焦急的說。
“李司令,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怕,這,通不過審覈啊。這個關頭, 誰也大氣都不敢出啊。”被稱作王副委員長的人也是一臉難堪, 不知道該怎麼辦。
“王副委員長, 我想, 這重慶站也需要我們的幫助, 您考慮考慮吧,我告辭了。”李司令自知無果, 便也只得這樣。
夜。北平城內。九州戲園。
“實話跟你們幾個講吧,各自保全自己已經不錯了,不要有什麼其他的想法了,各自逃命吧。”說話的是戲園的老闆。
“老闆,那您有什麼消息嗎?現在街上都是兵,讓我們如何逃命?”洛白站出來,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洛白,你好歹也是一介當紅的戲子,有本事有身段,你呀,不會難過的。”戲園老闆也不正眼看她,只顧說完了話往前走。
“可是,老闆……”洛白還是想要打探出些什麼。
“別說了,咱們就散了吧,有緣相聚,大難臨頭各自飛吧!”老闆連頭都不回一下,就這般走了出去。
也許幾天以前洛白也從沒想過會是這般景象。
沈從森走後,自己的生活依然沒有什麼改變,改變的只是戲中的光景。
有的時候洛白閒下來會想想沈從森,從他的出現到他的不辭而別,他曾今深邃的眼眸望着她,說出那些若有若無若隱若現的話語,那些看似難以理清頭緒,有時候辨不清真假的話語,表情,音容笑貌在眼前不斷的閃現。
每當這時候,洛白都會想念沈從森曾經不經意念起的一句:“若有緣,天涯海角總相見,若無緣,怎奈何羈絆隨之斷。”想到這裡,洛白的心中不免有些鈍痛,但終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給了自己勇氣,讓自己敢在他走後的日子中頻頻的回想起他。
事情的發展,對於策劃者來說不是一朝一夕之間,但是對於洛白,對於那些住在北平城中的普通人來說就發生在那一剎那,一剎那,也許朝暮都改變了,一剎那,也許生死都改變了。
次日的洛白坐在屋子裡,收拾着自己僅有的一些東西。來北平時間不長,事物也並非有許多,除了平日的衣服,戲服,戲本,也就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只有一把銀質的匕首,是從她記事起就帶在身上的物件。
收拾好了行囊,洛白看着空空蕩蕩的屋子,竟兀自落下了眼淚。這個城,給了她希望的同時,就是在對她的生活判了死刑,翎塵的死,沈從森的不辭而別對她來說都可以是重重的一擊。不知是她太過堅強,還是她逃避的足以讓自己遠離這悲傷。
走出屋子,將房門鎖上。她不知這一別,何時才能回來。自己雖是孑然一身,不知要去往何方,但是也難以抗拒心中的執念,那就是找到沈從森,找到那個陌生的故人,找到她自己心中已然認定的,唯一的安定的靠山。
洛白低着頭,慢慢的走出這院子,心中沒有定數,也不知該往哪裡去,剛繞過影壁牆,就撞在一個人的懷裡。擡眼,有些熟悉,是誰,自己卻想不起來了。
“洛白小姐,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顧蠻。”來人匆匆忙忙的,口中還喘着粗氣,明顯是跑過來的,他看着洛白說道。
“哦,顧將軍,記得記得。”洛白想了一下,好像想起來似的擡頭看着來人。
“我來,是給小姐送這個的。”顧蠻從軍衣的口袋中套出一個信封,邊說邊遞給洛白。
“這是?”洛白很是疑惑的說道。
“這是沈將軍走之前拿給我的,讓我務必在他走之後給你。”顧蠻撓撓頭說道。
“沈從森?”洛白這一句話中有驚喜,有疑惑,更多的是焦慮和不安。
“對,是沈將軍。眼看這仗就要打起來了,我也不知道信中寫了些什麼,您看看,”顧蠻說着,還有些焦急的望向身後,“這戰火燒起來可是不管人的死活的,洛白小姐帶上信快走吧,我也是趕着過來,馬上就要回去了呢。”
“好的,顧將軍,我明白了,謝謝你,再見。”洛白拿着信,目送着顧蠻拐了個彎,消失在衚衕裡。
洛白手中握着信,竟然不敢打開來看,手心中出了很多汗,拿着信的地方都被浸溼了,因爲不知道這封信中到底是什麼,心中的忐忑早已超過了驚喜。害怕,疑惑充斥着洛白的心,到底是什麼原因趨勢着沈從森留給自己一封這樣的信?
沈從森,你究竟是在意我,還是不在意我,你爲什麼不能告訴我?當初嚴肅的說他鄉遇故知的是你,後來冷漠的待我的還是你,當初決絕離開,不說一句話的是你,現在留給我這樣的一封信的還是你,沈從森,你是明白我洛白對你,還是不明白你對我的心境和感覺?
終究,洛白沒有勇氣打開這封信,她把信揣在衣服裡側的口袋裡,掂起自己不多的行李,往燕南鎮,望燕村走去,那裡有個廟,那是她以前的家,那可以成爲她暫時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