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伯起在旁看得亡魂皆冒,有心上前拼命救護,叵耐一身內力均被震散,再也提聚不起,眼睜睜看着左丘明行將斃命於趙君侯掌下。
驀聽得喀喇喇一聲響,萬堂右側的窗子飛起,直向趙君侯打來。
趙君侯反手一袖拂出,將窗子擊落,旋即一人飛身而進,喝道:“趙君侯,休得肆惡,某家在此。”
他人尚未落地,又有兩人飛身搶入,一言不發,拔劍徑刺。
趙君侯心下一凜,有心要除掉左丘明,卻已騰不出手來。
他右袖一拂,擋開兩劍,先入那人已搶在左丘明身前,喝道:“你嚐嚐我魯某的鐵掌。”
一拳已如沉雷疾電般攻向趙君侯前胸。
趙君侯見來人一是丐幫的鐵丐,另兩人卻是武當掌教木石真人座下武當四劍之二,若論單打獨打,他擊敗哪一個都是勝算在握,但三人圍攻,自己還真有些不敵。
當下並不接招,腳下一飄,退了開去。
左丘明七上八下,忽死忽活的心總算落到了實處,笑道:“魯長老,你們來得真是時候,再遲片刻咱們可就人鬼殊途了。”
鐵丐並不追擊,躬身道:“盟主,我等救駕來遲,尚望恕罪。”
左丘明道:“快去救其他人。”
鐵丐道:“盟主放心,有人在照顧他們。”
說話的當口,武當派兩人已替左丘明解開穴道。
他們所練內功均屬道家一派,大有相通之處。是以二人一察他脈絡,便知曉受封的穴道,三下兩下便已解開。
趙君侯看得駭然心驚,想上前阻攔卻已不及,情知左丘明一旦脫困,自己絕非敵手,惟有逃之一途。
然則一招不交便即遁逃卻太也說不過去,一時之間竟爾怔在當地。
左丘明一躍而起,一步步走向趙君侯,道:“你要殺我?”
趙君侯連退了幾步,面露懼色道:“不是我,是教主的意思。”
左丘明站定道:“好,你家教主在哪裡,我去找他。”
趙君侯面色鐵青,不意自己設套圈人,到頭兒來卻把自己套進去了,只有決死一戰了。
當下緩緩吸了口氣,提運內力,不再說話。
左丘明手向後一張,道:“劍來。”
武當四劍中的一人上前把自己的劍遞給左丘明,左丘明持劍在手,冷冷道:“趙長老,你要用什麼兵刃,我會給你找個趁手的。”
趙君侯傲然道:“我從不用兵刃。”
左丘明“哼”道:“那是你找死。”
說着話,手中劍一挺,胸中所鬱積的怒火瞬時間爆發出來,上手便是一輪快劍猛攻,如同疾風暴雨相似。
趙君侯大袖飄飄,這兩隻袖子便是他攻敵的兵刃,他的“流雲水袖”在武林中是最爲有名的。
運使起來,攻如寶刀利劍,守如兩塊鋼板,當真是攻守俱佳的法寶。
然則他從未見過這等快的劍法,一招招間渾無間隙,攻的又均是最要命的部位,他看不出都是些什麼招數,只得舞動雙袖,將自己周身遮護得水潑不入。
左丘明一口氣攻出了三百餘招,驀然止住,退了開去。
鐵丐和武當二劍看得目眩神馳,駭然若死,武當二劍更是使劍的行家,卻做夢也想不到一柄劍上能具如斯威力,若是向自己攻來,莫說化解拆招,連閃避騰挪都來不及,只有站在那裡被刺成一具篩子了。
趙君侯比他們想象的也好不了多少,雖然接下了這一輪快劍,呼吸卻也屏住了,根本沒有換氣的時機,左丘明若再持續幾
十招,悶也要把他悶死了。
他正自不解左丘明何以罷手,忽然瞥見自己一向得意的兩隻大袖已被刺穿了無數窟窿,心陡然間涼透了,情知左丘明是手下留情,他既然穿透了自己的防禦,只消劍向前挺,每一劍均可要了自己的命。
左丘明冷笑道:“你這兩個袖子怕是不能再用了,你是要換別的兵刃,還是換一件厚實點的袍子?”
趙君侯仰天嘆道:“好,你居然破了我的流雲水袖,武林第一人,的是名下無虛。”
他乾笑了幾聲,臉上的神情卻是嗒然若喪。
左丘明道:“趙君侯,你也曾是白道英豪,只要你答應退出血魔教,返回遼東,我也不想難爲你。”
鐵丐急道:“盟主,放這老小子不得,他可是差一點就要了你的命啊。”
趙君侯冷冷一笑道:“趙某人豈是你們說放就放,說留就留的,死則死爾,我自己做主。”
雙袖一甩,纏上脖頸,用力一絞,硬生生把自己絞死了。
左丘明搖了搖頭道:“他倒是煮熟的鴨子,身爛嘴硬。”
鐵丐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查看了他的脈門,自言自語道:“血魔教詭計多端,可別跟咱們玩上一手詐死。”
左丘明笑了笑,回身對武當二劍拱手道:“多謝兩位道長援手,只是你們一直跟着我嗎?”
一人笑道:“盟主,是掌教真人命我們四人隨同魯長老跟在盟主後面,好做個策應。”
左丘明道:“然則少林的羅漢僧也來了?”
那人道:“沒有,方丈大師確是要派一百零八位羅漢僧,可魯長老說人多了怕被盟主發覺,便只有我們五人跟來了。”
鐵丐笑道:“乖乖的,他倒痛快,說死就死了。我還想在他臉上痛擂上幾拳,把他打成爛柿子呢。”
左丘明忽然道:“言掌門,你怎麼了?”
他一直忙於應敵,此時才發現言伯起始終僵立不動,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他雖然練的是殭屍功,這會看上去倒真成了一具殭屍了。
左丘明近前搭住他脈門,詫異道:“咦,言掌門怎地會忽然死了呢?”
鐵丐也是大奇,近前來察看一番,言伯起竟真的是被趙君侯一擲之力活生生震死了。
搔頭道:“言掌門的武功雖差了點,可也不至於一下子被震死呀?”
左丘明嘆道:“趙君侯的流雲水袖委實了得,言掌門爲救我而丟了性命,我總算是爲他報了仇了。”
說罷,將言伯起緩緩放倒,放到自己先前躺的木牀上。
昏黃的燭光下,多了四具屍體,左丘明巡視一週,心裡說不出是喜是憂,這一夜變故迭生,自己又幾度生死,而今思來,已恍若隔世。
冰歆如、慕紫煙和徐小乙兀自在昏睡中,由武當四劍中的另兩劍守護着,四處或立、或臥着被鐵丐和武當四劍點穴制住的莊衆。
鐵丐道:“這些人怎麼辦?”
左丘明道:“解開他們穴道,放他們去吧。”
鐵丐恨恨道:“所幸你們無事,不然的話,把他們腦袋一個個摘下來當球踢了。”
左丘明忽然想起一事,問道:“言龍、言虎怎地沒看到?”
鐵丐笑道:“被我制住了昏睡穴,還在屋裡大睡呢。盟主,他們這家人是怎麼搞的。
“先是那小妖女沒緣沒故地要害你,隨後這老頭子又害失心瘋了,我原以爲他們一家沒一個是好人,可言伯起卻又挺身替你解圍,真叫人想不明白。”
左丘明心中一痛,酸楚之意充溢胸臆,他原非
容易輕信別人的人,對鄭敬之一家,他最開始便有戒備之心,直到鄭敬之和言伯起不惜爲他毀家紓難,他才解除了戒心。
並在心裡認定鄭敬之和言伯起是真心朋友。
而他的交友原則是不輕易訂交,然則交分一定,則死生禍福不少變。
他默然有頃,低聲道:“這件事你們不可再讓別人知道,若是歆如知道了,她定會傷心死的。”
鐵丐五人肅然道:“一定。”
鐵丐又笑道:“那小妖女害你的事我告訴了幫主,幫主就對鄭家放不下心了,又見你整日價和他們在一起,情知勸你也是無用,只得派我們在後面尾隨着。”
左丘明喟然嘆道:“是啊,那時無論誰說鄭老爺子有害我之意,我也不會相信。
“況且那時他也真無此意,他起了歹意是在看到《指玄寶鑑》時起,都是那勞什子害的。”
言下大是恨恨難平,對鄭敬之卻是倍感痛惜。
左丘明找來鄭敬之給他喝的那瓶酒,確認無毒後,才把冰歆如三人弄醒,給他們每人一杯酒。
徐小乙笑道:“公子,咱們昨天喝的也不多呀,我怎地醉成這樣?你這是醒酒湯吧?”
慕紫煙見屋中多出鐵丐和武當四劍,已知事情有變,再默察體內情形,問道:“是血魔教?”
左丘明點了點頭,喂她把酒喝下,冰歆如喝下酒後,急忙問道:“那爺爺和言伯伯他們呢?”
左丘明道:“他們在外面,你一會就能看到他們了。”
約一盞茶的光景,三人才行動如初。
左丘明把那些被擒的教衆解開穴道後放走了,王鵬和趙君侯的屍體也讓他們帶回去了。
言龍、言虎一得自由,又見到外公和父親的屍首,便呼天搶地大哭起來,冰歆如聽到哭聲,已知端的,循聲趕至,便也痛哭起來。
慕紫煙詫異道:“這是怎麼回事?昨晚還都好好的,一覺醒來怎麼就這樣了呢?”
左丘明嘆道:“今日不知明日事,天下的事都是這樣。”
慕紫煙和徐小乙勸住冰歆如和言龍、言虎兩兄弟,兩人也對着鄭敬之和言伯起的屍體拜了幾拜,眼中也不由得滴下淚來。
左丘明退出來,對鐵丐道:“這左近能調集到哪些門派的人手?”
鐵丐道:“盟主需要人手?”
左丘明道:“趙君侯死了,血魔教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可能要拼死報復。”
鐵丐道:“我馬上出去聯絡,敝幫的人手大都在幾十裡外,那是一呼即至,其他門派就得費些時日了。”
左丘明道:“費些時日倒不打緊,我只是預感到不久就會有一場大會戰。”
鐵丐聽了,喜動顏色,樂滋滋地出莊去了。
武當四劍之首玄陽子道:“盟主,他們真會全力反撲嗎?”
左丘明道:“怕是這樣吧,尊師是回武當山了嗎?”
武當四劍的老二丹陽子笑道:“沒有,家師和丐幫幫主都在後面幾十裡外,家師言道:血魔教必欲除之而後快的就是盟主和慕姑娘了,即便不在路途上攔截,也一定會對太武山莊重兵圍攻,是以家師和張幫主只和盟主隔了半日路程。”
左丘明大驚道:“你是說他們一直在後面保護我?”
玄陽子笑道:“二弟就是多話,本來這事是不讓盟主知道的。”
丹陽子道:“明日師傅和張幫主趕上來,能瞞得過盟主嗎?”
正說着,忽見遠處一道火光沖天而起,如同一根直豎豎的火柱,柱頭濃煙滾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