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親王爲了所謂的安靜, 躲到了宮中,其實不過是免得又被加藤吉英纏上。他可並不想真遂了加藤吉英的願,不過是安撫, 給濤貝勒爭取時間。間接的也算是幫了三爺, 那邊肯定也在焦急的張羅救人。
崑崙連着奔波了兩天, 總算是有些眉目, 去見三爺的時候也有了絲絲從容。
三爺是何許人, 從細微變化處便以知曉,崑崙還沒開口,心裡已經略一鬆了口氣, 主動問道:“可是打聽得了什麼?”
“嗯,雖然沒真見到小姐, 也算是有點頭緒了。還是許先生說的對, 跟着那個叫浩二的果然有用。”
許先生擔的就是軍師的名頭, 往往是不輕易開口的,開口的又豈能有廢話。聽了崑崙此言, 也只是高深莫測的一笑,讚美的話悉數收了。
三爺也不多問,只聽崑崙繼續說:“我這兩天跟着浩二那廝,見他總出入一棟老宅子,便悄悄去探了下, 暗處果然布了許多人手。沒敢貿然行事, 想着先過來跟爺和許先生商量商量。”
“老宅子?說具體的。”
虧的崑崙當初留了心, 大致方向、人手排布、內里布景都仔細的記在心上。如今三爺問了, 也一一詳備的答來。卻見三爺的眉頭越皺越深。
“三爺有什麼疑問嗎?”這話卻是許先生問的。
“總覺得崑崙講的地方有些熟悉, 好像以前見過的,這會兒子卻想不起來了。”三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
忽然又急切的問:“崑崙你剛纔可是說, 那宅子在西郊梅林再過去十里地?”
崑崙見三爺問的突然,又回想了一遍,還是很堅定的點頭說:“決不會錯。”
三爺面上更沉,先走到桌前拿起那截斷錦,放在鼻下仔細的聞了幾回,這時那深鎖的眉頭才稍稍有一點展開。長嘆一聲,過了好半晌才見開口說:“早該想到的。兔崽子,當初沒跟他清算,這會兒還敢跟來惹爺爺,不要命了。”
崑崙和許先生面面相覷,什麼早該想到的?兔崽子又是罵的誰啊?
卻見三爺一個人在牢房裡來回踱步,然後大笑起來,對崑崙吩咐道“你去找白宣樺,他不是已經知道煙土裡的名堂了嗎?讓他依葫蘆畫瓢弄一份出來。你尋個機會給劉痞子用了,哼,敢跟爺玩陰的,也就看看你有沒有命玩。”
聽完,崑崙是更糊塗了,怎麼又牽扯到劉痞子身上去了?這人自從去年得罪了醇親王,倒是一直小心安分,沒見出來爲禍啊!
三爺曉得他們不明白,便將那截斷錦放到崑崙和許先生面前,說“你們聞聞,上頭可有什麼味道?”
崑崙倒沒覺得,許先生仔細聞過兩遍,不可置信的問“這難道是蘭花的香味?”
三爺點頭,有點懊悔的解釋:“沒錯,怪我之前竟沒察覺,不然也不用奔波這兩天。你們可知這時候還開着的蘭花有哪些?”
“寒蘭。聽說京城只有一處寒蘭養的極好。”許先生是風雅之人,自然曉得,很快的也猜到了大概。唯獨崑崙還一臉迷茫的等着三爺解惑。
“劉痞子這人雖然是個十足的禍害,可他爹卻是個雅癡。說他雅是因爲他獨愛蘭花,說他癡是因爲除了蘭花一概俗事不問。聽說他當初嫌家中污氣燴重,執意搬到郊外,另闢了一宅子,在裡面種上滿園蘭花。甚至爲了凸顯蘭花重要,宅子無名無字無畫。而這寒蘭便是他最珍愛的一種。奇的是,整個京城獨獨他那裡的寒蘭最好,成了一奇觀。曾經我也應邀去賞過蘭花,對他那宅子有點印象,所以你剛纔說時才覺熟悉。”
“這麼說來劉痞子也牽涉其中,三爺確定?”
“應該不差。劉家老爺子今年九月剛去的,那宅子現如今該是空着。而且地方又偏僻,用來藏人正好。再加上咱們之前不就曉得劉痞子和加藤吉英有勾結,只是一直沒辦他。可不是又自己撞上來了?”
“爺,我這就去辦,他小子等着被收拾吧。”聽到劉痞子在中間添亂,崑崙一副磨刀霍霍的樣子,恨不得現在就將人逮到面前,或剁或砍方正要解氣了纔好。
三爺白了崑崙一眼,說道:“最近你那沉穩性子去哪兒了?辦是一定要辦的,只是咱們不急着出頭,讓他們自己窩裡鬥最好。你就照我剛纔說的去做,保準這劉痞子忍不住找上加藤吉英去鬧,倒要看他們如何狗咬狗。”
崑崙仔細琢磨了一番,如此自然是最好。他最近確實有點焦躁,不好意思的道歉。
三爺也不是當真的教訓他,因着雁南有了下落,心情也隨之稍稍好轉,笑着拍拍崑崙肩膀,說:“想必是你家媳婦給你臉子了。崑崙,沒人怪你,這些日子虧得你在外面,不但不怪,回頭爺還要重謝你。”
崑崙鬧個臉紅,吭哧半天也就是“不用”二字。
卻聽三爺又問起別的,“對了,之前的事也有些日子了,青陽和玄武那邊如何?”
“嗯,來前還想着跟爺稟報呢。我後派去的人回來了,說玄武兄弟決定留在那邊給齊少爺做幫手,讓他回來報信。那邊都預備齊了,回來的前一天董家的馬幫就上路了。這又過去了好多日,沒什麼消息,應該是順利的。”
三爺舒了口氣,東西運出去就好啊。說到底,那纔是重頭戲,無論這邊怎樣,總不能留了那害人的東西。想想,三爺還覺得有點心悸,幸虧當初玉蕊堅強,不然指不定他要幫着日本人造多少孽呢!卻可惜了玉蕊的一條性命。
“嗯,這些事給青陽他們去安排總是放心的。崑崙,你從白宣樺那裡將劉痞子的事情辦好後,就讓狗娃去盯着,你還是要想辦法把雁兒救出來。我怕最後加藤吉英來個玉石俱焚。”
三爺擔心若是劉痞子去找加藤吉英鬧,最後會連累雁南,逼急了加藤吉英,那個喪心病狂的傢伙指不定還能做出什麼事來。
崑崙想想也是這個理,忙答應了。卻又忍不住感慨道“要是爺在外面就好了,運籌帷幄肯定比這裡方便。”
話音剛落,崑崙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再一看三爺,果然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說:“我跟醇親王定的賭約,此時事情沒了,也只能如此。”
崑崙一臉不甘,搶白一句“還不是他利用權勢。”
眼見着氣氛又僵,許先生倒是於一旁勸解說:“我倒覺得這樣好。三爺如今在牢裡,加藤吉英不能直接找上門,是給了我們大大的機會。不然從煙土出事,他恐怕就不會讓三爺安穩了,那樣的話反倒還要多操一份心。”
三爺本也就是有點感慨,聽了許先生的話,一下子就開解了許多。轉了笑說:“還是先生看的明白。崑崙你去吧,小心辦事,自己也小心。”
再說那邊遭難的雁南和璇霜,在幾番威脅之下總算是得了些優待。等到雁南她們好不容易又適應了光亮,才發覺置身之處是一個類似洞穴一樣的地方,只是挖的很寬很深,所以纔有了空蕩蕩的感覺。
洞穴裡只有一個矮几,擺了個燭臺,點了半截蠟燭,燭火還好像隨時要滅了似的。那些乾草也是浩二剛抱來鋪上的,除此再沒他物了。
璇霜忍不住又不平道“好歹生個火,拿個被褥什麼的,這樣不還是要把人凍死?”
雁南卻想着別的心思,對這些都沒上心。這裡總算是個洞穴,四面都是石牆,想必一時半會兒凍不着。再加上有了光,看得清環境,就好想下一步怎麼走。
璇霜看雁南沒接她話,嘟着嘴扭了半天身子,那繩子倒像是粘在身上的,連點鬆動都沒有。倍受打擊的嘴上咕噥,“再這樣下去,我們的手腳也不要要了。有把刀子就好了。”
這句話像是入了雁南耳中,猛地一驚,她們扯不開繩子難道還不能有別的辦法?
“二妹妹,你耳朵靈,可聽到外面還有什麼人聲響?”
璇霜見雁南說的認真,當下屏息仔細聽了一番,好一會兒才說“好像沒有呢,師姐要做什麼?”
雁南笑了笑,“還要虧了二妹妹提醒呢。咱們被他們反綁着,又解不開繩子,可那邊不是剛有人送來的火嗎?難不成還燒不斷它?”
璇霜一想,也是,她們之前怎麼就糊塗了呢!
卻聽雁南又說:“話說的容易,咱們還是要小心些,我估計他們一開始不肯給點蠟燭也是擔心這個。這會兒怎麼這麼好心了?”
雁南一邊說一邊又開始疑心,璇霜卻已經高興的往那燭火邊挪動。卻不想還沒動幾步,腳上一緊,人就摔着了,險些磕破了頭。雁南趕忙的想過去查看,結果也是腳上繩子一緊,眼見着就那麼點距離,竟是再也前不了。
這時二人才發覺,她們腳上的繩子還連了一根長長的出來,另一頭綁在看不清的對面牆上。怪不得不怕她們去拿燭火烤繩子呢。
“該死的,竟然這樣戲耍我們。”
璇霜看明白了,心裡更是氣悶。雁南反倒只是一笑,原就是她們把事情想簡單了。又想這人倒是把距離算得剛好,瞧着不過是一臂的距離,偏她們的手臂是反絞的。
“算了,再想旁的法子吧。二妹妹,你身上怎麼這般燙?不會是病了吧?”
剛纔挨着璇霜的時候,雁南才發覺璇霜身上是滾燙的,這會兒仔細看她臉頰,也有兩團潮紅。心裡升起一絲不安和擔憂。
不想璇霜卻無所謂的搖搖頭,說:“我身體好着呢,這不是被那些狗東西氣的嘛!”
雁南看她說的肯定,精神也像很好的樣子,又略略放下心來。笑着說:“不舒服就告訴我,可不敢耽誤了,日後落了病根,再養就難了。他加藤吉英這會兒還不敢太難爲我們。”
璇霜也回以舒心的笑,說:“師姐放心,我虧不了自己的。”
雁南笑笑,此事就此揭過,又琢磨起怎麼從這裡出去。難道只能等人來救?也不知三爺有沒有從牢裡出來,該是知道她被綁的事情了吧,可有擔心。又想起他說過的話,總是會來接她的,心裡又忽的暖了起來。
雁南不知,此時的璇霜可沒這麼好的心情。她是當真的病了,自個兒早先就覺出來了,卻不願給雁南添堵,強撐着呢。那小腦袋裡想的只是無論如何定讓雁南平安的出去了,當算是她還了恩情。
“師姐,你說咱們裝病如何?我就不信他加藤吉英還能沉得住氣。只要他接了咱們出去,機會就更大了不是嗎?”
璇霜的法子或許能行,可就是險了點。雁南與她商議了很久,還是決定只能一個人裝病,總要有一個清醒着,好見機行事。這又牽涉到誰來裝病的事了。按理說,如果雁南病了,加藤吉英可能更緊張,也更利於成事。可雁南又怕璇霜勢弱,壓不倒加藤吉英。琢磨了半天,還是由璇霜裝病,雁南來逼加藤吉英。再來就是時機的問題了。
倒是很快老天幫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