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這一覺睡到了午後, 醒來的時候,屋子裡昏暗一片,一股淡淡的薔薇花的香氣從香爐中溢出。謝知撩起牀簾,不意外的看到一個熟悉的小女孩趴在自己牀前打盹,聽到動靜,小女孩一骨碌的爬起來,對謝知甜甜一笑:“姑娘。”
“小十?”謝知試探的叫着小女孩子。
小女孩驚訝的看着謝知:“姑娘,您能分辨出我跟小九?”
謝知一笑,點點她耳垂說:“你耳垂這裡長了一顆紅痣。”
“姑娘您真厲害。”小十崇拜的看着謝知, “家裡除了少郎君,只有您才能一次分辨出我跟小九。”
謝知笑着揉揉她小腦袋:“以後就是你跟小十在我房裡輪值嗎?”謝知相信大人和阿孃也能第一眼就認出小九、小十,就看他們是不是上心。
小十點頭說:“對。”
謝知暗想得讓人在房裡鋪個牀墊子, 小小年紀整天不睡覺可不行, 謝知已放棄說服不讓小十值夜的想法,這是五哥定下的,五哥不改變主意,她跟一個小女孩較什麼勁。
她先給謝知倒陳茶水漱口, 然後再用清水洗漱, 最後奉上溫水讓謝知喝水。這些都謝知在謝家時候的習慣, 等到了莊園後她就漸漸改了,畢竟莊園裡近身伺候的只有婉如清揚四人, 她們也各有各的事, 謝知也就習慣自己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她喝完溫水, 將茶盞遞給小十, “既然你晚上要守夜,就先去休息吧。”
小十笑嘻嘻的說:“今天晚上阿九給姑娘守夜,我白天伺候姑娘。”
“那你也去休息,小孩子要多睡覺才能長高。”謝知說,又從桌上拿了一碟點心讓小十吃,“拿回去跟小九分着吃,吃完記得漱口,不然要長蟲牙。”
“唯唯。”小十開心的應了,她最喜歡伺候謝姑娘,謝姑娘人長得美,脾氣也好,從不對下人發火,還時常送點心給她吃,要是謝姑娘能留下當少郎君的娘子就好了。
花罩外的丫鬟聽到謝知跟小十說話的聲音,掀簾進來伺候謝知洗漱換衣,又問謝知:“姑娘醒了?可要用膳?”
謝知剛起來,也沒什麼胃口,“阿孃呢?”
丫鬟說:“夫人還在休息。”她頓了頓又道,“剛纔少郎君派人來問過姑娘,少郎君說姑娘要是有精神,請姑娘去他書房一趟,他有事跟姑娘商議。”
謝知猜五哥要問甲一他們的事,她想了想說:“我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包裹,你們知道收那兒了嗎?”謝知離開時帶了一個小包裹,裡面有很多重要的東西。
“收好了。”丫鬟連忙將謝知那個小揹包取來,這個揹包她們碰都沒有碰。
謝知拎着小揹包說:“你們帶我去五哥書房。”
丫鬟連忙接過謝知的小揹包,領謝知去秦紘的書房,秦紘接到丫鬟的通報,命人準備膳食,送上來的膳食都是阿菀愛吃的,這是秦紘派人去謝家打聽的,本來想給阿菀一個驚喜,結果他的驚喜還沒給阿菀,她就給自己一個驚嚇。
“五哥。”秦六郎欲言而止的看着秦紘。
秦紘道:“不想說就別說。”
秦六郎連忙問:“母親是真被高句麗騎兵綁去了嗎?”謝蘭因和謝知失蹤的消息雖被秦紘封鎖,但在秦家高級將領中不是秘密,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搜救,結果看到夫人安然回來,連王軍將等人都安然回來,衆人心中不是沒有懷疑,可是秦紘不說,大家只能把疑惑壓在心底。也只有秦六郎仗着自己身份纔敢問秦紘。
秦紘說:“不是,母親沒有被高麗騎兵綁去,不過綁架母親的確實是高麗騎兵。”母親離開這段時間是大家都知道的,秦紘不能隱瞞,也只能從高句麗騎兵上做手腳,不然底下人肯定會對母親有意見。秦紘必須要把這件事圓下來,他揉了揉眉頭,他已經派人去給父親送信,希望父親能接受這種解釋。
秦六郎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了,“那母親爲什麼要離開?”
秦紘冷然道:“哪這麼多廢話。”他怎麼知道母親爲什麼要離開?這一切要等阿菀來了,問過她才能確定,現在多說多錯。
秦六郎還想說話,卻見書房的下人端了噴香的膳食上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些食物,“五哥,你午飯沒吃飽?”這書房是秦紘看書的私人書房,能來這書房說話的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大家平時也就在飯點會在書房吃飯,其他時候連點心都沒有,五哥怎麼會突然叫這麼豐盛的飯菜過來?
秦紘看着傻弟弟,“你很閒?”
秦六郎搖頭:“不,我很忙。”斥候已一批批迴來,確定前來的高句麗兵大軍有十萬,這十萬大軍兵分三路,分別功夫柔玄、懷荒、御夷三鎮,其中他們懷荒肯定是分到兵力最多的,因此秦家親衛這兩天忙的人仰馬翻,調兵遣將,就爲了抵禦即將到來的大軍。
“那你還在我這裡廢話做什麼?”秦紘毫不客氣的把秦六郎趕走,他只有這段時間才抽的空來,沒時間在秦六郎身上浪費。
秦六郎莫名其妙的被五哥趕出書房,回頭就見丫鬟簇擁着過來的謝知,他恍然大悟,原來是五哥重色輕弟!
秦紘站在門口親自迎謝知入內,“我聽丫鬟說你還沒用膳,我讓人隨便弄了點飯菜,你嚐嚐喜不喜歡?”
謝知見書房裡擺滿的膳食,微微吃驚,居然都是自己平時喜歡吃的飯菜,她擡眼看着秦紘,秦紘被謝知明眸一望,力持鎮定的讓謝知坐下,給她舀了一碗撇乾淨油膩的雞湯,“阿菀,先喝碗湯。”
“多謝五哥。”謝知有禮的道謝,接過小碗雞湯喝完,她的食碗都是巴掌大的小碗,一碗湯頂多三口就喝完,她剛放下湯碗,秦紘又給她挾了一筷子涼拌素菜,然後再是熱菜、大菜、點心,謝知低頭默默的吃着午膳,秦紘見她胃口還不錯,不由微微笑道:“飯菜還合胃口嗎?”
“五哥費心,大廚手藝真好。”謝知不知不覺的被秦紘塞了十分飽,她起身避開秦紘先去漱口,回來開門見山的問秦紘:“五哥,你們有多少酒精存貨?”
秦紘一怔道:“有很多,你不是說酒精可以清洗傷口嗎?我們都存下了。”秦紘說着話都有點心虛,能用到酒精清洗傷口的都是秦家的親衛,普通士兵是沒有這待遇的,畢竟是糧食釀造出來的酒精,秦家再有錢都不可能給所有士兵用,跟傷兵比起來,酒精數量太少。
謝知心裡也有數,要不是她再三申明,不能把那些高度酒精勾兌白酒,會中毒的,說不定秦家早把這些高度白酒兌水賣出去了。其實糧食釀造的酒精,是可以兌水的,現代的低度白酒大都都是勾兌出來的,謝知會說他們有毒,是不希望秦家把這些高度酒精出售。酒精的用途太多,當白酒賣出去太虧,果然這次不是有用了嗎?
謝知問:“五哥,你知道我爲什麼能輕易打敗高句麗騎兵嘛?”
秦紘試探的猜測:“用酒精?”
謝知頷首:“是的,酒精不僅可以用來清洗傷口、洗乾淨器械,還能用來禦敵。”謝知簡單的把燃|燒|彈的做法說了一遍,提醒秦紘說:“五哥,燃|燒|彈威力很大,你讓人做實驗時已經要注意安全。”原油是要出去找的,現在大兵馬上要攻城,原油的威力比不上燃|燒|彈。
秦紘聽得雙目發亮,他下意識的想起身讓人這就去實驗,但又捨不得離開謝知,謝知貼心的說:“五哥,你先去忙吧。”餘下的東西,現在說了也沒用,一切等大戰都過去了再說。
秦紘看着謝知說:“阿菀要不要給我一起去?”
謝知訝然道:“我跟你一起去?”
秦紘慫恿道:“你一個人悶在房裡也無聊,不如陪我去外面看看。”要是換了平時,秦紘肯定不會讓謝知去看這些,萬一被那些粗魯的軍漢嚇到怎麼辦?在他印象中阿菀就是站在雲端的小貴女,矜貴優雅,平時閒來就看書賞花,不食人間煙火。
可現在秦紘不會這麼想了,她敢帶着母親離開,就證明她膽子極大,這樣的人怎麼會被幾名軍漢嚇到?秦紘也是有私心的,如果讓阿菀參與這次守城,她會不會對懷荒有歸屬感?她會不會覺得懷荒比京城好?就願意留在懷荒了。
謝知遲疑問:“這樣方便嗎?”
秦紘說:“方便。”他看了謝知的衣物,“就是你可能要換身衣服。”謝知穿着高腰襦裙,看着飄飄如仙,但不適合他們去的地方。
謝知說:“五哥,你等我一會,我去換身衣服。”
秦紘說:“好,我等你,你慢慢換衣服,我不急。”
謝知換了一身利落的騎裝,換上羊皮靴,頭上戴着面罩出門,“五哥,你把我大伯喊來,這方面他比我熟悉。”
秦紘問謝知:“阿菀,甲一是謝大父給你的暗衛?”
謝知暗忖,謝家有暗衛?或許有,但肯定不會給她,每家的暗衛都是關鍵時刻纔會出現的,“不是。”秦紘見她不願意多說,也不好多問,謝知又說:“五哥,我這些侍衛沒有人知道,就是我大父都不知道。”
秦紘瞭然道:“陛下也不知道嗎?”謝知警覺的看着秦紘,秦紘斟酌語氣問謝知,“阿菀,你爲何要離開嗎?你不想入宮?”
謝知抿了抿嘴,沒說話。
秦紘繼續說:“阿菀,你可以讓京城這件事,但是你總要給京城一個解釋。”他見謝知神色漸漸鬆動,誘哄她道:“你想做什麼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我肯定不會告訴別人的。”
幫我?謝知嘴角一扯,一個非親非故的人說要幫自己?傻子才相信他不求回報。謝知若有所思的看着秦紘,他以前不是隻對自己有意,從來不曾表露,到底是什麼讓他的態度突然有了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