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紘一愣,想起剛纔謝家表兄說他還有一名幼女,這小仙女一樣的小女娃娃就是表兄的幼女吧?謝二郎只比小娃娃高出一個頭,根本抱不動小娃娃,只能連拖帶抱把人挪過來。
那小娃娃到也乖巧,被謝二郎半拖半抱着挪過來也不哭,烏溜溜的大眼睜得大大的,兩條藕節般的小短腿一下下的蹬着地上,似乎想幫謝二郎一起走。
“二郎你做什麼?”謝大郎吃驚的站起來,生怕二弟把小妹拉疼,連忙趕過去要把小妹抱起來,奈何他人小力弱,也沒法將阿妹整個人抱起,還是跟謝二郎一樣半抱半拉。
身邊伺候的侍女們急的額頭都冒汗了,就怕兩個小祖宗不小心把更小的小祖宗摔了,“大郎、二郎,你們小心些!”
秦紘見謝大郎憋氣憋得臉都紅了,上前幾步抱住小仙女,秦紘自小力大,又從小站樁,底盤穩固,抱着一個只比他矮一個半頭的小娃娃依然走得穩穩的。
謝知瞪圓大眼,這孩子是誰?力氣好大!謝知看着小,實則分量不輕,就是謝蘭因都抱不久她,他居然能把自己抱起來?
謝大郎呵斥阿弟道:“你把阿妹抱過來作甚?”
“阿姑不在,我看阿妹在屋裡哭,我就把阿妹抱過來了。”謝二郎委屈的說。
謝知扭頭對謝二郎依依呀呀叫着,抗議謝二郎抹黑自己,她根本沒有哭,她只是不想讓侍女碰自己的手。作爲一個可能快長牙的小嬰兒,謝知實在無法抗拒自己的本能,時常會不由自主的把手塞到嘴裡啃。
她知道這習慣很幼稚,可她控制不了,誰讓牙齦太癢了呢?因爲這個本能,謝知逼着大人養成時不時給自己洗手的習慣,更不喜歡外人碰自己的手,她總覺得古代肥皂消毒不到位,很難把自己的手真正洗乾淨。
侍女們見秦紘抱着小娘子,心中越發擔憂,就怕秦紘把姑娘摔了,但她們又不敢從秦紘手裡硬搶小娘子,生怕弄傷小娘子和小郎君。
謝知的容貌是挑着蕭賾和謝蘭因的優點長得,粉雕玉琢、瑩徹如晶,小小的人兒裹在柔軟的綢緞中彷彿巧匠雕琢而成的玉人兒。秦紘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小心的往榻上走去,就怕不小心摔了懷裡的玉娃娃。秦紘照顧過從母府上的小妹妹,知道這麼大的孩子都不會說話,他小聲的說:“小妹妹別怕,我抱你去榻上。”
謝知見他走得很穩,也不聞氣喘,心裡稍稍放心,他應該抱得動自己,她好奇的打量秦紘,他是混血兒嗎?要不是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她都以爲他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秦紘的容貌繼承了一部分慕容鮮卑的特徵,膚色如雪、高鼻深目,活脫脫一個小洋娃娃。秦紘發現小丫頭盯着自己,不由低頭,謝知下意識的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肉鼓鼓的雙頰上立刻漾出兩個深深的小酒窩,可愛的極了。
秦紘忍不住空出一隻手輕輕戳了戳小酒窩,小丫頭皺着小臉躲開,秦紘咯咯一笑,小嘴湊上去在小娃娃鼓鼓的腮幫子上親了下,這個妹妹真漂亮!比從母家的幾個妹妹都漂亮!
謝知不提防被秦紘親個正着,不過看在他長這麼漂亮,又沒把口水糊自己臉上,她勉強忍了。
謝二郎見秦紘在親妹妹,連忙上前說:“也讓我親親!”他可喜歡親阿妹,就是阿妹不樂意他親,每次他一親就哭。
秦紘將小娃娃放在榻上,謝知嗖一下翻身趴在榻上,把小臉埋在被褥裡,她纔不要被二哥親,他每次都會糊自己一臉口水,太討厭了!
謝二郎連忙去翻小丫頭的身體,謝知氣鼓鼓的用小肉手拍着二哥,同時啊啊叫着謝大郎,大哥快來救我!
謝大郎義正辭嚴的拉住二弟,“二弟,你不可以欺負妹妹。”然後熟稔的抱起妹妹,仰頭親親她肉乎乎的小下巴,“阿妹不怕,大哥保護你。”
謝知哼了一聲,大哥也一樣討厭!她小腳踢踢大哥的腿,示意大哥把自己抱在懷裡。她現在還沒法子長久的坐着,但也不願意整天仰躺着,所以她很喜歡給自己找人肉靠墊,阿孃、阿耶、阿叔和大哥都是非常好的人肉靠墊。好哥哥謝大郎立刻明白阿妹的意思,忙坐好讓阿妹坐靠自己懷裡。
秦紘驚奇的看着三兄妹的玩鬧,公主府和將軍府都有庶子女,他已經能明白什麼是嫡庶之分,但謝表兄的三個孩子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身爲庶子居然可以跟嫡妹這麼玩鬧。
謝大郎抱着妹妹也不忘要招待秦紘一起玩,“阿叔,這是我妹妹阿菀。她可乖了,從來不哭鬧,而且還特別喜歡聽我們讀書、講故事,還會跟我們一起玩。”說着他讓謝知翻身趴在榻上,然後輕輕推着謝知的小腳,“妹妹,想不想爬?”
謝知很想練習爬行,見有人肯陪自己練她求之不得,她雙手撐着身體,努力的挪動的小胖腿,在謝大郎的幫助下一點點的往前面挪。
等謝灝、秦宗言進來時就見三個傻小子團團跪在地上,目不轉睛的盯着地衣中間的小娃娃,小娃娃只要做了一點小動作,三人都會發出傻乎乎的笑聲。
秦宗言饒有興致的看着奮力在地上練習爬行的小玉娃娃,“鳳郎,這是你幼女?”
“對,她是我小女兒阿菀。”謝灝彎腰抱起滿頭大汗的小丫頭,用帕子給她擦汗水,“阿菀,這是舅公,給舅公拱拱手。”
謝知摟着阿耶的脖子看着秦宗言,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能跟她親父和養父媲美的美男子呢,她小拳頭虛握着對秦宗言揚了揚,算是給他見禮。
秦宗言不是很喜歡孩子,平時自己的孩子都懶得逗弄,可謝知長得實在太可愛了,他忍不住笑着抓着小丫頭的小胖手上下晃晃,“阿菀嗎?真漂亮!舅爺給你花兒玩。”說着他從袖中取出一塊玉蘭花形的玉佩掛在謝知身上。
“阿舅破費了。”謝灝歉然笑道,他有三個孩子、秦宗言就帶過來一個兒子,這次見面禮秦宗言虧大了。
秦宗言朗朗笑道:“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就給孩子玩玩。”
謝灝就是帶秦宗言進來見阿菀,秦宗言給過見面禮後,他繼續把女兒放回地衣,三個眼巴巴等着的小男娃立馬又圍上小娃娃,開心的同阿菀玩鬧起來。謝灝忍不住跟秦宗言相視而笑,小孩子總是最天真無邪的。
兩人剛離開廂房走到甲板上,便聽到“嘭”一聲瓷器落地的聲音,隨即隔壁廂房響起侍女的驚呼聲,“姑娘!來人!快來人!姑娘暈過去了!”
謝灝臉色疾變的快步衝入廂房,抱起暈厥的謝蘭因,一面掐着她的人中,一面喊道:“阿鏡!阿鏡!”
謝蘭因只是急怒攻心才暈過去,緩過氣後她便幽幽的轉醒,看到大兄,她淚水奪眶而出,“大兄——幽帝——他居然敢叫阿兄幽帝!”
秦宗言本來沒隨謝灝入廂房,他跟謝灝還沒通家之誼,隔壁都是女眷,他需要避嫌。聽到謝蘭因喊出“大兄”、“幽帝”,他心頭一動,緩步走到窗前,透過半開的窗戶看窗內的情況,可當他看清謝灝懷中女子容貌時,他全然忘了自己的目的,只怔怔的看着屋內之人。
秦宗言少年得志,見過的美人不知凡幾,可從來沒見過如此美貌絕倫的女子,她猶如一顆稀世明珠,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又柔和悅目的沒有任何攻擊性,雙頰綴着的珠淚,更有如玉承明珠,花凝曉露,清極豔極,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意,只想將她摟在懷中妥善安放,護她一世安穩。
謝灝聽到“幽帝”二字就知道要糟,他也是才知道河東王給聖人定諡幽帝,他當時第一反應就是不能給阿鏡知道,沒想到阿鏡還是知道了,他正想安慰阿妹,卻聽窗外秦宗言道:“鳳郎,我喚了疾醫,先讓疾醫給令妹診脈如何?”
謝灝心中一沉,擡頭望向秦宗言,秦宗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是何許人,只聽謝蘭因喊出“大兄”、“幽帝”,便猜到謝蘭因的真實身份,謝灝也就一個會關心建元帝諡號的妹妹了。
謝灝苦笑,明白秦宗言已經猜出阿鏡的身份。
謝蘭因沒想窗外居然還站着外人,一時又羞又驚,不假思索的呵斥秦宗言道:“大膽!還不退下!”
秦宗言見她清眸尤墜着淚珠,卻已經開始訓斥自己,言談間自有一股頤指氣使的勢派,這等氣度他只在崔太后身上見過,即使魏國的那些公主都不及她高華貴重,越發確定她的身份。
秦宗言連崔太后都不怕,自然也不懼一個對外已宣稱殉夫的皇后,可當看到謝蘭因微微顫動的雙睫時,他心頭一軟,溫聲道:“是我冒昧,還望姑娘恕罪。”說完他便離開了窗戶。
謝蘭因待秦宗言一走,淚水再次涌出,阿兄——阿兄!你爲了蕭家的江山,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如今蕭績爲你取諡號爲幽,你可後悔?謝蘭因怔怔的看着窗外,不,阿兄不會後悔的,他連命都不在乎,還會在乎諡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