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太子妃微服來王家祭拜一事, 讓王家大露了一番臉面, 知道內情的明白皇后是爲了生母而來, 不知內情的還以爲是皇家看中王家,不僅讓太孫家的幾位郎君來祭拜郗夫人, 連皇后和太子妃都親自來了。王家藉着這次葬禮很是揚眉吐氣了一番。
郗夫人年紀大了,走的時候又沒受什麼苦,在現代都算喜喪, 所以即使她親生孩子都沒太悲傷, 只想把母親的喪禮辦好, 所謂生榮死哀不過如是,這也是一個人一輩子能過的極致。當王家人把郗夫人的靈柩送入皇家寺廟,等着老家人把王暢的墳墓修整好, 便把郗夫人落葬,可是宮裡突然傳來的消息,讓王家所有人都傻眼了。
“讓祖母跟小叔葬一起?”朱夫人愕然的看着宮裡來傳訊的女官,她吶吶道:“這不合規矩吧?”
宮裡來的女官態度和善的說:“太子妃說動卑不動尊, 王大人和夫人安眠已久, 也不適合再打擾他們安寧,郗夫人生前一直惦記着早夭的小郎君,這會讓他們母子團聚不是挺好?”
我們都把老家的墳弄好了,你來跟我說打擾祖父母安寧不好?朱夫人心裡腹誹, 但臉上還是恭敬的說:“父親走的時候特地留——”王暢走的時候墳墓沒徹底封死,只將他和原配的墓室封死了,郗夫人的墓室還留着呢。
朱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王家太夫人打斷, 她對女官道:“太子妃說的是,母親在的時候就念着小叔,這會讓他們母子團聚也好。”
女官滿意的頷首,她都說了這是太子妃直接下令,這朱氏還跟她唧唧歪歪,怕不是腦子不好吧?王孺人看起來也沒那麼不懂眼色,這親孃怎麼如此駑鈍?
太夫人等女官走後,才沉着臉對朱夫人道:“宮裡來的都說是太子妃說了,你有幾個膽子敢違背太子妃的命令?”按說陛下、皇后俱在,太子妃身份再尊貴,也不過是宮裡的擺設,他們王家也是大戶人家,不需要對太子妃唯命是從,就是皇后也不需如此。
可謝知跟尋常太子妃不同,她是真正有實權的,她手下也有兵,太子又對她言聽計從,更重要的是她還是清孃的阿家,直接可以決定將來知否讓清娘扶正的人。莫說只是讓郗夫人另葬,就是讓父親和郗夫人單獨葬一處,王家都不會反對。
朱夫人垂頭小聲道:“我只是被嚇了一跳。”
太夫人長嘆一聲,對朱夫人說:“你去安排這件事,動靜小一些,不要讓別人知道。”喪禮可以熱熱鬧鬧的,如何落葬就是自家事,跟旁人無關。她可沒忘記皇后也是填房,若不是心裡有疙瘩,她又怎麼可能堅持不讓郗夫人跟父親合葬?陛下雖說寵愛她,可一登基就冊封元配慕容氏爲文順皇后了。這也難怪,慕容氏死的再早也留了一個兒子,陛下不惦記、太子心裡也記着孃的,女人這輩子就不能沒有兒子。
朱夫人低聲應是。
不提朱夫人,謝知對王家的反應十分滿意,對他們弱化郗夫人如何下葬更滿意,跟這樣的親家相處,無疑比別人都舒服,所以謝知向來是旗幟鮮明的反對子孫從民間挑選妻子的。不是說世家大族沒有極品,而是他們見多識廣,有些事即使他們沒遇到過,也能從長輩的口中知道怎麼處理,而很多普通老百姓即使本性淳樸,遇事也容易好心幫倒忙。
秦宗言知道郗夫人去世,也派人去王家祭拜了一番,還賞賜了些財物,這些是看在郗夫人是謝蘭因的生母份上,但郗夫人如何下葬就不是他會關心的事。事實上大部分人都不會關心,誰能料到謝知能如此奇葩,讓郗夫人跟兒子、兒媳葬一起,還特別給小舅過繼一個孩子,讓他們香火不斷。
郗夫人的去世,不僅讓謝蘭因心情抑鬱,連謝知都情緒低落了一段時間,幸好秦紘不在,不然又要讓太醫天天來東宮報道了。謝知不由自主的關心起自己跟秦紘的陵墓,謝知來自後世,並沒有古人那種事死如事生的想法,也不覺得徵徭役讓大量平民給自己造個墳墓是什麼好事。是故在秦宗言給自己造陵時謝知一度想簡葬,可過了一段時間,謝知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古代那些大墓雖然消耗了不少人力物力財力,可也不是沒有意義的,至少很多古代許多文獻都是從大墓裡挖出來的,所以後來謝知也不反對秦紘徵徭役讓勞工造陵墓。當然謝知不會像那些暴君一樣,不顧百姓死活,給她和秦紘造陵的老公都算是被她僱傭的建築工人,不止能填飽肚子,還每日都有俸祿領。謝知也不強求時間,雨天、下雪都會讓人停工,因此給謝知建造陵墓的民工都很盡心,完全按照謝知的要求來。
謝知和秦紘的陵墓並沒有用奢華的材料,她讓人造了一座堅固的石墓,裡面放慢了陪葬品,全是謝知這些年收集到的書籍,她讓人抄錄了三份,一份放在宮裡的書閣、一份放在她開辦的京城圖書館裡,還有一份就放在她跟五哥的陵墓中。除了書籍,她還選放了一些工藝品,全是可以代表這個時代最頂尖工藝的工藝品,她想把這座陵墓建造成博物館。
萬一將來這個國家再起戰火,文明再次承受打擊,她存的這些書也好給後代一個參考。當然謝知可不希望自己的陵墓在現代文明未建立前就被人挖了,是故讓人把陵墓做的特別堅固,靠現有的□□完全炸不開。謝知這番動作自然瞞不過有心人,謝蘭因見謝知如此選陪葬品也忍不住心動,她將自己喜愛的字畫文物都列好,準備將來當自己的陪葬品。
從本心來說,文物是屬於全國人民的,把文物埋進去不給別人看很不講道理,可想想從古迄今,那麼多文物都因各種原因失傳,而留在博物館裡的鎮館之寶卻大部分都是從地裡挖出來的,謝知就覺得當陪葬品也不錯,好歹安全。蕭賾的陵墓目前也在造,肯定沒有秦宗言的那麼做工精細,但也頗爲考究,這是在秦宗言面前過了明路的。
謝知對秦宗言說,她父親對她有生養之恩,她這個當女兒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秦宗言當着謝蘭因的面會吃醋蕭賾,對兒媳孝順親爹卻沒意見,而且謝知也很有分寸,給親爹造陵的人手都是從京城召來的,只在農閒時開工,橫豎她爹都去世那麼多年了,也不急於一時了。她也不想造的太快,免得被秦宗言逼着封死陵墓。
謝知以前對自己陵墓不上心,只是按照慣例讓人造着,倒是對她建造的京城圖書館很上心,還不僅親自命名爲天一閣,還特地出了一套規章制度,任何進出天一閣的人都要嚴禁按照這套規矩行事,不然就會被天一閣驅除出去。要知道上次謝知親定製度還是宮規,是故謝知這次不同尋常的關注被人以極快的速度告知了秦紘。
大軍回程,秦紘本就帶着少量隨從輕騎趕回京城,接到消息後速度更快了,謝知還在數大軍回來的日子,就聽下人通報說太子回來了。謝知錯愕的起身,“太子回來了?”謝知也不問下人秦紘在何處,夫妻多年,她還能不瞭解秦紘的習慣?她快步往兩人浴室走去,果然浴室裡有嘩嘩的水聲,謝知又驚又喜的喊道:“五哥你回來了?阿生和阿藤呢?還有大郎——”
謝知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秦紘含笑打斷,“一回來就想兒子不想我?”
謝知來浴室前就換上單薄的寢衣,這會秦紘渾身溼漉漉的,她也不怕自己衣服弄溼,直接撲倒他懷裡,先仰頭親了親他,“怎麼不想?我天天都想你。”所謂小別勝新婚,就是老夫老妻也不例外,兩人在浴室裡待了大半天才出來,出來時天色都暗了,秦紘也沒去給老爺子請安,只要沒大事,他外出回來後都不會馬上去見老爺子,老爺子都習慣了。
秦紘半躺在牀上,看着謝知用牛角梳梳頭,一面梳還一面感慨自己老了。秦紘聽得好笑,“你跟幾個兒媳婦站一塊,她們都比你顯老,你哪裡老了?”秦紘完全不覺妻子老了,只覺得妻子一年比一年美。
謝知失笑:“你盡會說好話哄我,我們兒媳長什麼樣你還記得?”
謝知的話讓秦紘語塞,他一個家翁記得兒媳長相做什麼?不過說起兒媳,秦紘想起一事,“你要有孫媳了。”
“什麼?”謝知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大郎?阿生給大郎定親了?誰家的孩子?”大郎今年也有十三歲了,照着慣例是可以定親了,不過怎麼定的這麼急?
“滇地當地土司的女兒。”秦紘說。
“你說什麼?”謝知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就讓兒子這麼胡鬧?”當地土司的女兒在武俠小說或許是女主角之一,被描述成嬌俏伶俐、古靈精怪的小美女,然而現實則是哪怕她是美女,都不可能跟大郎有任何共同語言。南方跟北方不同,北方經過無數次戰火,很多地方都大合併了,各地方言即使不同,但大致也能聽懂,風俗也類似。但南方這會還是沒開發的處|女地,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滇地就等於國外,秦紘居然任兒子給自己孫子定了一個外國人妻子?
秦紘見妻子這種反應,忙解釋說:“只是納妾不是定親。”
“他自己當豬蹄子還想我孫子當?”別人不清楚,謝知很明白,滇地是長孫將來的封地,他讓孫子納土司女兒爲妾,難道還想在京城娶個貴女爲妻?等他將來到了滇地,到底誰是妻誰是妾?他自己娶了雙妻,還想讓孫子這樣?謝知堅決不允許孫子再如此,他能壓得住清河和王潤清,他認爲孫子也可以?他能給長孫打下滇地,孫子又能給他兒子什麼?謝知嘴上說不操心子孫,其實兩個孫子都是她養大的,她怎麼不操心?
秦紘:“……”妻子不止一次罵過兩兒子是豬蹄子,秦紘也大概瞭解豬蹄子的意思,他摸了摸鼻子,果斷將所有責任丟兒子身上,“我在外面不清楚,全是阿生做主,等他回來你問他。”秦紘也沒說錯,大郎的婚事是長子給他寫的信裡提到的,因只是妾,他跟兒子都沒當回事,兩人也沒想到謝知會這麼生氣。“這孩子是不像話,等他回來你教訓他。”秦紘坑老子坑慣了,坑起兒子來更沒壓力,更別說這事就是兒子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