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因並不知道女兒、女婿初爲人母、人父, 對孩子有無盡的喜歡,兩人就這麼看着熟睡的兒子都可以傻笑, 昨天女婿更是抱了兒子睡了一夜, 因此早上進來,看到阿狼給兒子換尿布時, 她還驚訝了下,等秦紘出門, 她才問女兒:“你怎麼讓他做這種事?”就是謝蘭因自己都沒給女兒換過尿布,又不是沒有伺候的下人, 這種事何必事事親爲?
“他是阿生的阿耶, 爲何不能做這種事?”謝知反問,男人不比女人, 沒有經歷過懷胎十月, 對孩子的感情都是生出來後培養的, 她要是不讓五哥親近孩子, 怎麼培養他們父子感情?
謝蘭因無語:“真虧得我是你親媽。”要婆婆看到兒媳讓自己丈夫這麼幹非生氣不可。
謝知說:“你要是我婆婆, 我就讓五哥躲着你做。”她又沒那麼傻。
謝蘭因瞪了女兒一眼,抱過酣睡的孫子問:“餵過了嗎?”
“餵過了,沒想到我居然現在就有奶了, 我以後一定能喂孩子的。”謝知本以爲自己開奶會很難,但是沒想她一生完就有奶了, 就是奶不多, 只有一點點的, 但寶寶現在胃口也小, 所以她的奶水足夠吃。等孩子長大,她奶水肯定也足,謝知對這次母乳餵養信心十足。
謝蘭因瞅了女兒一眼,沒打擊女兒,她剛生完女兒時,也是母愛滿滿的想要餵奶,結果奶水一直不多,只能讓乳母喂,等女兒滿了兩個月就斷奶了。
這段記憶謝知已經很淡了,畢竟她那時候纔剛出生,視覺、聽覺都沒發發育好,只記得阿孃好像給自己餵過奶,但具體多就謝知忘了,後來她都只吃乳母的奶了。
謝蘭因愛憐看着懷裡的孫子,“要是沒奶也不要急,有乳母總歸餓不着他。”
“我知道。”謝知眯着眼睛靠在牀上睡覺,“阿孃我睡一會。”
“睡吧。”謝蘭因輕柔的將孫子放在搖籃裡,沒想剛放進去一會小子就哭了,謝蘭因一怔,正想抱起孫子哄,就見女兒睜開眼睛說,“阿孃,我來抱他。”謝蘭因將孫子遞給女兒,謝知把兒子換一面腦袋趴在自己胸前,阿生抽噎了一會又睡着了。謝蘭因都看愣了,半晌纔不可置信的問:“你不會昨天就這麼摟着他睡覺的吧?”
謝知說:“沒有,是五哥抱着睡的。”
謝蘭因問:“你這麼抱,他將來一直讓人抱怎麼辦?”
謝知不以爲然:“家裡人這麼多,一直抱又有什麼關係?”搖光七個都是有功夫在身的,輪流抱個孩子還不行嗎?而且大部分時候都是她跟五哥抱的。
謝蘭因:“……”她怎麼覺得女兒會把她孫子寵壞?“你這樣怎麼休息?”
謝知說:“我跟他一起睡,他不在我身邊我睡不着。”
謝蘭因想着自己當年剛生完女兒,也是片刻離不開女兒,也不跟女兒多計較,“那你現在抱着了,該休息一會了。”
“阿孃,你也睡一會。”謝知說。
謝蘭因趕了這麼久的路,昨夜也沒睡好,讓丫鬟準備睡榻,她也躺在睡榻陪女兒休息。幾個丫鬟坐在兩人身邊給給尿布釘釦子,氣氛十分祥和。
而此時遠在外院的秦紘,心情卻不是那麼好,他坐在書房裡,神色微沉的聽着錦衣部首領的稟告。他們來建德郡經營也有五年,他們自身的勢力已經滲透到建德郡方方面面,可以說建德郡的一絲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秦紘和謝知的耳目。是故拓跋曜一對秦紘動殺心,秦紘就知道了,在他跟阿菀備孕時,秦紘就有準備,等阿菀一懷上,他就跟高句麗王設計契丹也是他事先計劃好的,只是他沒想中途還鬧了一次蝗災。
錦衣部查到這些天京城似有異動,陛下在各處調兵遣將,現在雖不算天下承平,可邊疆也並無太大戰事,畢竟柔然二十多年前被秦宗言大傷元氣;高句麗新王登基不久,跟魏國目前關係還不錯,北面邊境安定,陛下將攻下南面也不奇怪,換了秦紘也會心動,可一旦南征,秦紘肯定拓跋曜肯定會動秦家,就是不知他會怎麼動。
會讓他去打仗?秦紘默默搖頭否決這提議,他不怕打仗,秦家的子嗣從不怕打仗,拓跋曜也不會讓他有分軍功的機會,秦紘臉上突然浮起淡淡的笑意,看來大哥和賀蘭英雄要出頭了。不知他那位大哥會怎麼想?秦紘目光落在書房掛着的大魏輿圖上,這種大輿圖向來是軍事機密,以秦紘的品階是不可能得到這種輿圖的。秦紘這張輿圖是他從父親手裡得來,又經過他跟阿菀細化而成的,秦紘看着大魏的江山,一直被人壓在身上的滋味真不好受。
“郎君,二郎君前日將二娘子的侄女許給京兆王世子爲妾。”錦衣部首領說完京城情況後,又對秦紘說起秦家的情況,這名首領掌握着秦紘手下幾乎所有情報系統,是秦紘手下最有實權的幾位將領,可他外表看起來十分普通,三十出頭的年紀,個頭不高不矮、人不胖不瘦,看起來就是軍中最常見的軍漢,名字也是軍中常見的名字叫王虎。
“隨他去。”秦紘淡淡一笑,老二心裡對他有不滿,秦紘早知道。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秦紘從來不跟二哥計較,只要他不做不利家裡的事,他有些小心眼秦紘也睜眼閉眼過去了。
王虎最後想到一件事,又跟秦紘說:“女君還讓我們找幾個扶桑人。”
秦紘詫異道:“她讓你找?她的人去哪裡了?”錦衣部是他專門培養的斥候部,本來歸屬秦家暗衛。後來阿菀覺得自己親衛跟他親衛職責不分,不好管理。特地將自己親衛歸爲錦衣衛,專司對內職務。錦衣衛也算是謝知的惡趣味,她總覺得明朝時候的錦衣衛很神秘,就想着把自己的特供機構取名錦衣衛。
而秦紘也將自己的斥候從軍中分出,一併歸結到錦衣衛。不過“衛”都是專職軍隊,秦家地位敏感,如果將自己私兵稱之爲“衛”,會引起不必要的猜忌,秦紘將“衛”改成“部”。錦衣部一開始就是謝知建立的,她的親衛大部分都是錦衣衛,她手上不缺人,怎麼會用王虎?
“他們好些被女君派去扶桑,有些去崖州,還有部分在鹽場。”王虎說,謝知本就只有五百親衛,這些年也就多添了十來個,三處地方一分,就什麼都沒了。他也不敢派人去查女君讓這些人去做什麼,要是讓郎君知道他這麼做,他肯定沒好果子吃。
阿菀派人去崖州做什麼?秦紘暗暗奇怪,但按捺下疑惑,示意王虎退下,他起身想去看妻子,但還沒走到門口,就被攔下了了,秦紘這纔想起母親過來陪阿菀坐月子,他無奈的輕嘆,感覺這個月想要見阿菀恐怕會很難。正如秦紘所料,謝蘭因覺得女兒性子太跳脫,月子都不安分,她要不看着女兒,不知這丫頭會作出什麼來。她也不相信女婿,這小子一見阿菀就什麼都忘了,肯定會跟着阿菀一起胡鬧,因此白天都盯着女兒,秦紘夫妻只能晚上才能見面。
阿生長得很快,胃口也很大,謝知只餵了他三天,奶就不夠他吃了,只能讓乳母過來餵奶。她以爲自己奶會慢慢多出來,但是在牀上養了半個月,湯水喝了不少,就是不見多奶。謝知捨不得兒子餓得大哭,就讓乳母來喂。謝蘭因還以爲女兒會傷心,沒想女兒只是鬱悶了一會就放開了,這讓謝蘭因放心許多。沒能給兒子喂上奶,謝知是有點失落,但也沒失落太久,畢竟她現在還是有奶的,能給兒子喂點初乳,加上乳母的奶也是母乳,所以謝知也沒太難過,她還沒出月子,說不定等過完月子她奶就多了呢?謝知對將來還是挺樂觀的。
阿生是秦紘的長子,也是秦家目前唯一的嫡孫,但他的洗三並大辦,但謝知以兒子的名義,給建德郡的貧家都送了糧食和喜蛋,也算是給兒子積福。建德王妃倒是同幾名貴夫人上門來給謝知道喜,謝蘭因抱着孫子接待她們,阿生五官還沒張開,但已經可以看出胚子清秀,衆人紛紛誇耀這孩子長得好。其實光看謝知和秦紘就知道,這孩子將來長相差不了。
秦宗言等了五年,終於等來了嫡孫,心中自然大喜過望,就在他琢磨着想給唯一的嫡孫取名時候,京城天使又傳來了陛下的聖旨,天使說了一道拓跋曜的口諭,一道是聖旨。聖旨是冊封阿生爲長寧侯。魏國的爵位有實封和虛封,長寧侯是虛封的爵位,跟有真正封地的爵位還有不少差距。
可足夠大部分人羨慕,不是誰都有這個榮耀剛出生就有侯爵爵位的。另一道口諭沒聖旨那麼正式,確堵得秦宗言和秦紘不上不下,口諭的意思是,陛下知道秦五郎君生了長子,心中很欣喜,心有所動,爲秦紘新生的長子想了一個名字,不知道秦家有沒有給孩子取名了?若是沒取名,可以考慮下朕取的名字,拓跋曜給阿生取了個大名爲“顯”。
按說“顯”這名字也不錯,尤其是皇帝親自取名,幾乎定下了這孩子將來顯赫的一生,可拓跋曜跟秦傢什麼關係?他連自己兒子的名字都是讓太學的博士們按照偏旁寓意取上幾十個後,從裡面選順眼的給兒子套上,他憑什麼用心給秦家孫子取名?還不是因爲謝知?秦宗言輕嘖了一聲,對兒子道:“我看你這輩子是沒出頭的日子了,後悔了嗎?”
秦紘道:“娶不到阿菀我才後悔,沒有阿菀,您哪來的金山?”秦紘也不是圖妻子的金山,他是怕父親後悔。
秦宗言似笑非笑,“我沒什麼好後悔的,橫豎我不止你一個兒子,你就真甘心如此?陛下馬上要南征,你就看着別人建功立業?”
秦紘一笑:“就算他打下南朝,功績也是他的,沒別人的份。”攻下南朝,合併兩朝的不世之功,拓跋曜是要定了,他怎麼甘心放手?
秦宗言不信兒子沒有心動:“你就準備待在這裡老死?”
秦紘搖頭:“他能不能成功還兩說。”
秦宗言眯眼看着兒子:“你覺得他會敗?”
“不會。”秦紘不覺得拓跋曜會敗,“但他也不會成功。”
秦宗言揚眉:“爲何這麼說?”
秦紘說:“南朝氣數未盡。”
秦宗言嗤之以鼻:“你什麼時候改當神棍了?”秦宗言雖不樂意拓跋曜南征,但也不認爲魏國會敗。
秦紘並不是神棍,這話還是阿菀跟他無意間談起政局時提起的,阿菀覺得南朝氣數未盡,拓跋曜想要現在打下南朝太早,拓跋皇室很有可能落到前漢和前晉皇室一樣的下場。秦紘一開始不覺,可這些年他側重瞭解六鎮和平城附近的情況,卻漸漸信了阿菀的猜測,拓跋曜南征不一定會成功,而且有了革島,最後到底如何,誰也說不清。一切等革島辦起來再說,司馬懿能熬到最後,他未必不行,但這些話秦紘誰都不會說,哪怕是父親。
秦宗言問:“孩子的名字你準備怎麼辦?”
“一個名字而已。”秦紘沒拓跋曜那麼幼稚,阿菀現在是他妻子,又給自己生了孩子,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他懶得用這種小事煩她,“等他大點給他取個字就好。”
秦宗言說:“如果真有南征,我還是準備帶秦紹去。”上次出征他帶了好幾個孩子,本以爲老二能獨當一面,可惜最後讓他失望了。
秦紘贊同:“六弟不在您身邊,你還是讓大哥保護你更安全。”秦紘不信秦二,遇到危險他肯定第一個逃命。
秦宗言心中暗歎,他心裡最看重的就是嫡子,結果自己精心培養的嫡子不能隨自己出徵,還要帶個自己厭惡的長子,真是想想就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