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反應過來,劉老太桀桀的笑聲就在耳邊響起。在我的身側,硬生生多出來一道薄若紙片的人影,構成人影的銀色細絲根根醒目。
來的好快!
“走!”
鐘聲響低喝了聲,一把拽住我的手臂,肥壯的身軀斜斜一撞就頂破了木屋,拖着我奔向黑暗中。
“來了,就留下吧。”
桀桀的笑聲中,道道銀色的細線自黑暗中交錯顯現,編織成一道網,把我和鐘聲響網在了裡面。
集少成多,聚沙成塔!
當被那些似若遊絲的發線編織成的網困住時,我就知道走不掉了。鐘聲響就算是再暴力,再力大無窮,面對這些數以萬記的銀髮,也會素手無策。
果然,當銀色的髮絲將我和她捆綁在一起的時候,鐘聲響的頭突然就軟綿綿的垂下,像是睡着了似得。
“想跑?”
劉老太桀桀的笑聲變成了怒喝,周圍狂風大作,吹的樹林枝葉嗚嗚亂響。原本捆在我身上的那些髮絲更是爆炸似得飛散在風中,如同觸鬚般四下飄忽。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纏繞着的身軀的髮絲消失不見,鐘聲響的身軀的重量就如山巒傾倒,悉數朝着我身上壓來,扶都扶不住。
風起的快,散的也快。
約莫是劉老太發現自己留不住鐘聲響後,也就沒再繼續追擊,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陰冷的視線,激起我一身的雞皮疙瘩。
“姓洪的,剛纔女的是誰?”劉老太陰森森的聲音,像是來自九幽,“在她身上老太婆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趙蓮花,鐵馬村高大夫家的女人。”我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對付趙蓮花那煤氣罐似的身軀上,不敢貿然收力,只得一點一點地往下放,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啪——
我腿彎驀然一陣刺痛,原本強提着的一口氣瞬間瀉掉,趙蓮花的全部重量壓下,我再也是無法支撐,直接被她砸的跌坐在地上,兩條腿被昏迷中的趙蓮花壓在身下,居然是有種腿要斷掉的感覺。
“別以爲有瞎子那個老東西罩着你,老太婆我就不敢動你。”劉老太哼了聲,“趙蓮花是什麼東西,老太婆我比你清楚的很。說,剛纔附身在趙蓮花身上的那個人是究竟是誰?”
從劉老太的話語中,我不難推斷出,其實她是認識鐘聲響的。但鐘聲響的身份隱藏的很好,就算是瞎子都不知曉她和鍾雨蘭之間的秘密,所以劉老太恐怕是做夢也想不到剛纔逃走的,居然會是鐵馬村李家老大的媳婦。
畢竟,劉老太這樣的人,認識的人肯定不少。鐘聲響一直就屬於不怎麼起眼的那種人,再加上據說跟着個唱戲的花旦跑了已經有好幾年,所以估摸着劉老太一時半會也不會想到她身上去。
“哪有的什麼人啊,難道不是趙蓮花嗎?”我用力推了下趙蓮花的身體,把自己的腿從她身底抽了出來。
整個過程中,趙蓮花居然是連哼都沒哼一聲。
“黃口小兒!不給你點厲害嚐嚐,你是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劉老
太手一擡,數道銀色的髮絲越空而來,筆直刺向我的眼睛。
你爹哦!
我嚇了一跳,慌忙擡手擋在自己眼前,而後迅速朝着邊上打了個滾。
剛翻滾了一圈,身後忽而伸出來根冷冰冰的玩意,一下勾住我脖子,將我拽死豬似得拽了出去。
幾乎是我身子被拽開的瞬間,成千上萬的銀絲像是箭簇似得落下,紮在地面上發出噗噗的響聲。
要是晚上丁點,我就被刺成篩子了。
驚悸之餘,我更多的是興慶,興慶在自己快死的時候,瞎子終於沒再選擇袖手旁觀,而是出手救了我。
轉身順着盲杖伸來的方向看去,我卻是又愣住了。
盲杖的盡頭,不是瞎子,而是一個年方十八貌美如花的小娘皮。我滿懷感激地看向她的時候,她居然眨巴着眼睛給我送了個飛吻。
我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她又衝我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我別出聲。
“姓洪的,你還是有點門道啊。”劉老太似乎根本看不到在我身邊還有個能幹的小幫手,居然是再度朝我走了過來。
看着步步逼近的劉老太,我慌忙四下看了一圈,卻並沒有發現我那個便宜丈母孃的身影。
“慢!君子動口不動手,否則你就算是殺了我,也別想知道剛纔的那個人是誰!”我心中念頭流轉,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存在。
聞言,劉老太居然真的止步了。
“剛纔上了趙蓮花身的,你或許早就忘記了,但你絕對不會徹底的忘記。”我陰惻惻地低笑了兩聲,“老太婆,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那兩個乾兒子買回來一對姐妹,許芸和許茹。”
劉老太哦了聲:“你說的是那個死丫頭啊。難怪二胖死相那麼難看,看來就是被那個丫頭給嚇死的吧?”
信了?信了就好。
“現在你問的問題我已經回答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土,轉身朝着木屋裡走去。
劉老太顯然是被我的動作迷惑住了。
“你去哪?”她問道。
“當然是進房間裡啊。”我目不斜視,伸手一指亮着燈光的木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外面黑漆漆的,我可不想被摔死在回村子裡的路上。”
劉老太桀桀笑了起來:“小子,是不是房間裡你的東西落在裡面了?”
說着,劉老太就化作一團銀色的球體,撲向了木屋裡。
蠢貨。
乘着她撲向木屋的時候,我迅速轉頭看了下身側,結果發現剛纔還站在邊上的小娘子居然已經跑的不見了蹤影。
居然也跑了……好吧。
Wшw ▪тTk дn ▪¢O
不過沒能看到甘妹妹的身影,我也沒覺得有什麼遺憾。甘妹妹的實力一直是個謎團,但我並不希望她涉險。一來是她要是遭遇了什麼危險,我那位暴脾氣的丈母孃肯定不會饒我;二來經由上次的聊天談心後,我對甘妹妹的態度也有了很大的改變,因爲我覺得自己能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她內心的想法。
嘭——
這邊我還在傷
感甘妹妹離開的悄無聲息,木屋那邊就傳來了砰然的響聲。
轉身看去,只見原本化作一團銀球的劉老太居然是又被以衝出去時更快的速度反彈了回來。
木屋的門口位置,站着位穿着頗爲時髦的女子,手中撐着柄內紅外黑的傘。除了我那便宜丈母孃外還能有誰。
“鍾雨蘭!”劉老太陰毒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插手劉家村的事,你就不怕魯夫子找你算賬嗎?!”
鍾雨蘭頭微微擡起,臉上顯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什麼時候你能代替魯夫子說話了?”
劉老太桀桀笑了起來。
笑聲中,陰風狂掃,一道道遊走在風中的銀色細絲飄忽,朝着鍾雨蘭刺去,像是在水中游曳的魚兒,活靈活現。
“米粒之珠,也配和日月爭華?”鍾雨蘭輕聲道。
她手中的那柄傘往前遞出去,微微一轉,原本呼呼刮向木屋的陰風就變的散亂不堪,那些在風中游曳的細絲,同樣因爲風被亂了而顯得失去方向,糾纏在一起,擰成一道道的麻繩似得。
“陰觸演變成白髮三千丈,要是你是完整體,或許我還會感到棘手點。至於現在你連真正的白髮三千丈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沒有的空架子……”鍾雨蘭遞出的傘收了回去,“我實在是連出手的興趣都沒啊。”
劉老太哼唧着從地上爬了起來,原本由光順的髮絲構架成的身軀,變成了個扭曲擰巴的像是落水狗似的樣子。
“走吧,看在你和魯夫子有香火的情分上我也不爲難你。”鍾雨蘭淡然揮了揮手,“下次別讓我再看到你爲難我女婿,否則直接打的你魂飛魄散。”
劉老太居然是連句狠話都不敢擱下,直接哼唧着消失在黑暗中。
“年輕人,別什麼人說都信,麻煩你有點自己的判斷力。”鍾雨蘭瞪了我一眼,“下不爲例。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我不會再出手幫你了。”
臥槽,這是……
雖然鍾雨蘭說的話很不客氣,但我知曉這已經是她對我身份的認可了。雖然之前她就對我比較認可,但真正出面幫我,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謝,謝謝阿姨。”我結結巴巴地說道。
“嗯?喊我什麼?”鍾雨蘭道。
“謝謝啊……”我剛想重複之前的話,忽而腦海中靈光一閃,飛快地換了稱呼,“謝謝岳母大人。”
鍾雨蘭滿意地點了點頭:“嗯,這個小玩意就送你當見面禮吧。”
不等我反應過來,一根黑漆漆的盲杖就迎面砸了過來。
噗通——
迎面飛來的盲杖筆直砸在了我眉心位置,居然是把我撞的後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現在的年輕人,岳母都喊了,居然也不跪下磕頭行禮,簡直是毫無教養。”
淡淡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鍾雨蘭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我抓起那根明顯應該是瞎子手中的盲杖,有些無語地摸了摸自己額頭上被撞的地方,看來以後便宜丈母孃的‘便宜’兩個字得去掉了,否則,鬼知道下次是用什麼東西砸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