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起頭說了原因，她媽媽生氣道:“你是去學習的還管什麼人？”然後一把搶掉她的電話，“不準回電。”
“把電話還我？”寧心要將電話搶回來，她媽媽不給。
寧心也生氣了:“我要給我朋友回電。”
她媽媽說:“什麼朋友？我給你交錢是讓你去學習的，不是讓你去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說完將電話一扔，飛出窗外去了。
寧心一把將桌子上的書推在地上:“我的朋友是不三不四的人？難道你這樣的人就是好人嗎？專門靠嫁有錢人騙錢……”
“啪……”震得她頭昏眼花，她媽媽氣得發抖，那是她第一次反抗母親，縱然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要遠比別人狠毒得多，她一點也不後悔，推開門就跑了出去。
陸辰錫也給蕭清辭回電，清辭說:“我知道了，我會幫你把辰禹平平安安地送回家的。”
陸辰錫不太放心，因爲蕭清辭是一個路癡，上次帶着他在市區亂竄的時候他就知道了，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家住哪兒。
他那邊的欲言又止，蕭清辭知道他的懷疑，故意不滿道:“你就放心吧！辰禹知道呢！”
她怎麼會不知道他住在哪裡？縱然是一個路癡，但是這條路她卻無比的熟悉。
這麼多年來，她偷偷摸摸看過韓柳無數次，但是真正見面的還是第一次。
她有種即將熱淚盈眶的感覺，但是韓柳已經認不出她來了。
她連忙從房間裡搬出小板凳:“你是辰錫的同學吧！謝謝你接送我們家辰禹。辰禹一直提起你，一直很想見見你，只是……”她眼中瀰漫上一層薄霧。
她侷促地說:“屋子裡有點亂，你坐在外面……那個……”
現在的窘境讓她在這個小姑娘面前擡不起頭。
蕭清辭不想讓她爲難自己，她今天來是帶着計劃來的。但是一激動情緒就不受控制:“韓…韓阿姨……”
“媽媽，女俠姐姐現在是哥哥的女朋友了。”辰禹無辜的擡起頭，但是這句話卻將兩個人嚇了一跳。
韓柳的臉色都變得灰白了，不知道是因爲家裡的窘境還是因爲陸辰錫的早戀。
“不不不，”蕭清辭緩過神來慌張地連連擺手，“不是的韓阿姨。我不是陸辰錫的女朋友，他在學校專心學習和練習舞蹈，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做其他事情。”
“我是那個……”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韓阿姨我是那個你曾經她梳過頭，給她東西吃又被父母嫌棄的小孩……韓阿姨……”
她口齒不清，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在她心中，韓柳就是她的母親，雖然她沒有膽量說出這樣的話，但那是第一個給過她母親般關懷的人，雖然那樣的關懷少得可憐。
韓柳突然也想起來了:“你是小袁？”她被霧霾矇住的眼睛突然有了光亮。
“韓阿姨是我，”她緊緊抱住韓柳，“韓阿姨，對不起這麼久纔來見你。”
兩個人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陸左元像一個酒瘋子，一路扶着路邊的牆歪歪倒倒，摔得渾身泥濘。
等他聽見一陣不清晰的吵雜聲擡頭的時候，只看見一羣人圍着一團燃燒的烈火。
火的位置正是他家的位置。
那張長年累月被酒氣磨得沒有一點生機的臉終於有了點情緒，但是腳手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一鬆手就摔倒在地上。
那一刻他彷彿被釜底抽薪，神智瞬間清醒，他的整個世界都被毀滅了。
往日的打罵聲，哭泣聲以及他生命中少的可憐的歡聲笑語跌撞而而來。
“阿柳……”好多年了，他不曾再如此叫過妻子的名字，也沒有叫過一聲兒子的名字。
“辰錫……”
“辰禹……”
他瘋狂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往大火中衝。
消防員攔住他不讓往裡面去，他想要推開他們:“一定不是真的。”
“你們別攔我。我的妻兒還在裡面，我要去找他們。”
“先生，你先冷靜冷靜，我們正在想辦法救人。”
“我的妻兒還在你們你們讓我怎麼冷靜？”他發瘋般大吼大叫，但是他的身體已經被酒侵蝕得快不行了，根本沒有力氣去對抗。
一口咬在攔住他的消防員手上，趁消防員手送來的瞬間衝進火裡去:“辰禹……”
“阿柳，你們在哪裡？辰錫爸爸來救你們了……”
除了火苗和倒塌的屋頂，他什麼也看不到。
兩個消防員好不容易纔將他從裡面拖出來。
他絕望地看着火勢越來越大，然後將整個房子變成一堆黑色的廢墟。
看到消防員從裡面擡出來三具屍體的時候，他徹底奔潰了，悔恨，自責，痛苦讓他恨不得立刻死去，但是他沒有現在連死的力氣都沒有。
天地間只剩下一片黑暗。
陸左元暈倒後，所有忙碌的人都停下來了，有個穿着消防衣的人問:“這樣可以嗎？”
蕭清辭摘掉消防帽子:“希望可以吧！如果這樣了都還改變不了他，我也沒有辦法了。”
那個人不解:“那就不管了？”
蕭清辭瞪他一眼:“還不知道效果如何呢！你急什麼？”
他吐了吐舌頭:“那我們把消防衣還回去了。”
蕭清辭提醒:“要神不知鬼不覺，不要驚動警察。而且今天晚上的事也要悄悄的。”
他點點頭:“放心吧！偷衣服的時候都沒有驚動他們，還衣服的時候就更不會驚動他們了。”
蕭清辭把身上的消防衣服脫給他說:“也不要讓三叔知道。”
“爲什麼？”
蕭清辭恨鐵不成鋼地敲他腦袋:“讓你怎樣你就怎樣，廢話怎麼那麼多。”
“呀！你打我幹嘛？”他不服了，憤怒地瞪着蕭清辭。
蕭清辭眼一橫，他立馬收起情緒。蕭清辭看着他恨不得咬自己一口卻又咬不着的痛苦樣子憋得好笑。但是眼下還有緊急的事情要處理。
陸左元在醫院醒來的時候，他以爲自己已經死了，連忙坐起來:“阿柳？”
韓柳和陸辰禹坐在牀邊。
他叫她阿柳已經是十年前了，她的眼中忽然閃爍着淚光。但是這麼多年的痛苦，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做到一瞬間完全接受他。
“阿柳，對不起……”他滄桑的臉上老淚縱橫。
渾渾噩噩的活了一輩子，此時此刻他彷彿纔是清醒的。
他想伸手去牽辰禹的手，辰禹害怕地躲到韓柳身後去。
出生到現在，陸左元從來沒有一次像父親一樣對待過陸辰禹，有的只有打罵。
“阿柳，對不起。活着的時候我對你們太殘忍，死後你們不原諒我也是應該的。都是我活該……”
“我活該，我活該……”他一邊罵自己一邊扇自己巴掌，“我活該，可是我害死了你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請讓我下地獄吧！讓我下地獄。”
辰禹見過他打人，但從來沒有見過他打自己。被嚇得發抖。
他那樣一巴掌一巴掌地打自己，嘴角都流血了，韓柳實在忍不下心去，如果不是愛情她不會嫁給這個人，如果不是因爲當初不離不棄的承諾，她不可能忍受這麼多年生不如死的生活。
她緊緊將他抱住:“誰說我們死了，我們都還活着。我們都好好的活着。”
“左元，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悲喜交加的情緒。生死重逢勇氣。那是靈魂被拯救起後獲得新生的生命。
“辰錫呢？”他四處張望，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看見陸辰錫，有些失落，就算他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也是應該的，這麼多年自己的狠毒自己做噩夢都會被嚇醒的吧！
此後好多年，他常常都會被夢中驚醒，夢中的場景都是渾渾噩噩的自己，對愛人，對孩子的毒打，還有更殘酷的噩夢夜夜纏繞着他。
每次看到辰禹，他都恨不得想要將自己掐死，剩下的日子，他只能是贖罪了。
陸辰錫他們去了國際天城，那邊沒有什麼彩排，也沒有見其他人，只是接待他們的人說讓他們去現場覈實資料就回來了。
陸辰錫回來的時候，他家的房子被火燒了個乾淨，重新找了一個房子住，家裡的氛圍也完全改變了。
陸左元找到了一份飼養員的工作，現在的他已經不會在做管理的工作，也進不了廚房。
因爲那個飼養員的工資還不錯，所以房子也稍微好了些，他對陸辰錫說:“以後你不用再做兼職了。”
陸辰錫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自始至終陸辰錫沒有和他講過一句話，他似乎已經忘記要如何與自己的父親對話。
家裡的氣氛從以前的爭吵變成了現在的死寂，偶爾有兩個人對話的聲音。
吃飯的時候韓柳會給陸辰錫夾菜:“辰錫，最近學習忙，多吃點。”
陸辰錫抿嘴一笑:“謝謝媽媽。”
辰禹不滿意了，他用筷子敲着面前的碗小聲嘀咕:“我也要。”說話的時候他會偷偷擡頭看陸左元的表情。
見陸左元慈祥地對他笑得時候他也笑，小孩子總是容易開心，只要別人對他稍微好點都能夠感受到幸福。
陸辰錫和陸辰禹有了單獨的房間，雖然裡面除了一張桌子一張牀鋪沒有多餘的擺設，但對於他們而言，已經是一件異想天開的事情了。
陸辰錫對着窗戶看着戶外流動的車輛，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路上依舊川流不息，然而除了來往的行人和車輛，關上門，窗戶外依舊能夠聽見附近的蛙聲蟲子名叫的聲音。
這個郊區房子真的是一個好位置。不偏僻卻也不喧譁吵鬧，價格也便宜。房子是老式四合院形，裡面住了三家人，院子中央有一張共用的桌子，還有幾棵樹，樹葉茂盛，夏天的時候可以在院子中乘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