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青色的晨光下,淅淅瀝瀝的聲音裡,天彷彿是落了雨。
她伏在將營的案几上,將臉埋在胳膊間,似夢非夢,迷濛間感知到熟悉的氣息靠近了。她歪一歪腦袋,露出一半臉看去。只見戰神大人立在案几前,正望着她微微笑,他的睫毛濃密,目光灼灼。
雨還在落,一聲比一聲輕悄,似一片片羽毛搔在人心尖上,癢得要令人顫抖。
他深深彎下腰來,含笑凝視着她,兩個人的臉漸漸要挨作一處。
她嗅到一股清新的氣息,似乎是雨水的氣味,又似乎是他身上的氣息。
那氣息是綠色的,翠□□滴。
隨着他越靠越近,她好似看到一株隱秘的春草在心中“嘭”的一聲瘋長起來,把那酣暢淋漓的綠色一直燒到了靈魂盡頭。
全然動彈不得了,她緊張地想要蜷縮手指卻只是徒然。掌心明明是空的,她卻感覺輕顫的指尖彷彿觸到了他那透着草木清香的靈魂——那令她歡喜無限的、屬於戰神大人的溫柔靈魂呵。
她癡癡望着含笑逼近的戰神大人,沉淪在他湖水般瀲灩的眸光中;輕輕吸氣,一顆心墜入腹底,淺淺呼氣,這顆心又跳升喉嚨。每一次呼吸,都彷彿是她在天國與地獄間歷經一遭沉浮。心神都不屬於她自己了,全然被眼前的男人所控制。然而,她竟然不討厭這滋味。
越來越接近,她的脣幾乎能感覺到他臉上的溫度。
他的鼻尖輕輕觸到她的鼻尖。
她感到鼻尖有一點微微的涼意,彷彿他是帶着外面世界的清新水汽而來。
無法呼吸,心跳驟停。
如同溫暖泉水般的喜悅從四肢百骸涌了出來,無邊無際四處奔流。
孟七七緩緩睜開眼睛,望着黑暗的虛空愣了一秒鐘,這才意識到她方纔是做了一場夢。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臉頰,卻發覺嘴角是翹着的。她在笑。
她擁被而起,人還有點呆呆的,沒從夢境中走出來。她傻傻笑了一會兒,忽然面色一僵,終於意識到她做了一個什麼樣的夢。
她捂着臉又縮到被子底下去,不活了!!!
孟七七在被子底下滾動了兩下,方纔那個夢雖然讓她感到無比害羞,卻也真的令她心情大好。愉快與羞赧都令她無法再入睡,索性披上外裳轉出屏風。
一出屏風,她就再度傻眼了。
凌晨熹微的光從營帳頂的天窗處灑落下來,戰神大人正在穿上衣。
平時孟七七愛賴牀,幾乎都是上官千殺起牀一兩個時辰之後,她纔會哼哼唧唧着有要起牀的架勢。
上官千殺沒料到孟七七今日起得早,聽到身後有動靜,下意識回身來看,一時間沒想到他此刻上身是赤·裸的。
他正舉着要穿的衣裳,微微傾斜着身子看孟七七,因爲手臂上揚,胸膛和胳臂的肌肉都以一種流暢的美感展現出來。
如此完美的身材,健壯修長。
孟七七眼睛直了一直,目光從平視時看到的胸口恍惚地上移了一下,正撞上戰神大人濃黑的雙眸。
她把一聲尖叫死死壓入喉嚨,捂着臉慌不辨路,踢翻了屏風旁的玫瑰椅,掀開簾子就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出三排營帳那麼遠,停下來拄着膝蓋呼哧呼哧喘氣。大兔朝的男人,有的會去健身房,辛苦鍛煉出壯碩的肌肉;但是那種肌肉與生活中自然形成的肌肉,有很微妙的差別。她形容不出那差別,然而卻覺得戰神大人的肌肉更流暢律動,彷彿帶着原始的衝動,勾人心神。
想到這裡,孟七七低低叫了一聲,捂着臉索性蹲了下來。她的腦袋裡都在想什麼!這是瘋了吧!
自從昨晚鬧了個大烏龍,給戰神大人看到她的肚兜之後,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現在都不願意回想昨晚是怎麼收場的。
孟七七把腦袋埋在膝蓋間,突然間感到能理解鴕鳥的心情了,露出屁屁又怎麼樣,只要把頭埋在沙裡就可以不理會外面的一切了!所有做過的害羞的事情都可以假裝沒有發生過!
“這麼早,出來吹風呢?”南宮玉韜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孟七七擡頭瞪了他一眼。
南宮玉韜卻有些吃驚,只見蠢萌小表妹耳朵紅紅的、鼻頭紅紅的、連眼圈都是紅紅的。他被那雙泛紅的明眸瞪了一下,向來信手拈來的毒蛇語句竟然有些說不出口,他呆了一呆,笑問道:“怎麼哭了?”
“誰哭了!”孟七七下意識摸摸眼睛,才察覺眼角溼漉漉的。
……她剛纔竟然羞到掉出眼淚來了!
孟七七被自己的恥度竟然如此之高這個事實,深深震撼了一下。她原本以爲自己沒臉沒皮的很,連變態表哥也這麼評價她的……結果,短短一夢再加上方纔驚鴻一瞥,徹底顛覆了她的自我認知。
南宮玉韜摸摸下巴,忖度什麼事兒能讓孟七七大清早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抹眼淚,這事兒簡直太好猜了。他嘖嘖兩聲,一臉“我無所不知”的表情,“跟你的戰神大人鬧彆扭啦?”
孟七七慢騰騰站直了身子,剜他一眼,“您就不能盼我點兒好嗎?”
南宮玉韜聳聳肩膀,“我原本想問,你是不是被師兄趕出來了。”
敢情方纔他那還是嘴下留情了。
孟七七哼了一聲,回擊道:“戰神大人才不會那樣對我,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啊?”
南宮玉韜手持摺扇晃了晃,跟着她走了兩步,想了一想有些納悶,“我說,我好像也沒趕過你吧?”
“是麼?”孟七七隨口道,“那我豈不是該感恩戴德?”
南宮玉韜笑容滿面,“似乎是。”
“要不要給您三跪九叩?”
南宮玉韜依舊笑容滿面,“那是你爹纔有的待遇,唔……兩跪六叩也差不多啦。”
孟七七方纔雖然羞哭了,但是做了這麼美妙的夢,又看過了戰神大人惑人的身體,歸根結底心情是極好的。她從最開始因爲初臨新世界而產生的刺激感中回過神來,與變態表哥逗了一會兒嘴,見他這樣說,便笑眯眯把手舉到他面前。
大拇指縮在食指圈裡,輕輕動了兩下。
“謝謝您的恩典啦。”她半諷刺半玩笑,與南宮玉韜並肩往將營走去。
南宮玉韜眼睛睜大了一下,“這就算兩跪六叩了?”
“你還想怎樣?”孟七七瞪起眼睛來,肯應和他一下,還是她此刻心情好的緣故。變態表哥還要得寸進尺,那她可就不伺候了。
南宮玉韜跟她玩鬧慣了,摸清了她的脾氣,知道差不多該收了,於是笑道:“不怎樣,小表妹奇思妙想,表哥佩服佩服。”
孟七七望了望背後的路,看了南宮玉韜一眼,狐疑道:“你這麼早來找我幹嘛?”她方纔都跑到最外圍的營帳那兒去了,變態表哥沒事兒去那裡做什麼?他從來最討厭離開舒適乾淨的個人空間,到外面塵土飛揚的地方去了。
南宮玉韜眯眼笑道:“爲了去長雪山途中,你服侍我好一點,我準備先賄賂一下你。”
孟七七見招拆招,“隨便你呀。你敢讓我服侍,就儘管受着唄。”她對着變態表哥露出個刻意的奸險笑容來,“我可是從來沒服侍過人,你做好思想準備。”
“那不正是新鮮嗎?”南宮玉韜打個響指,不滿道:“你都不好奇一下我打算拿什麼賄賂你嗎?”
孟七七癟癟嘴,“不抱什麼期望。”從小到大,變態表哥每次說有什麼東西要送她,十有□□是要捉弄她的。她至今還記得七歲那年,南宮玉韜有天到怡華宮來,笑眯眯允諾她要送她一顆價值連城的玉石。那會兒孟七七還比較單純,一想表態表哥家那麼富,她都從來沒見過價值連城的玉石,更別說擁有一顆了。於是她那會兒歡歡喜喜陪着表態表哥玩了好幾天,然後南宮玉韜給她送了一套特製的九連環來。那九連環有半人高,每個環都比那會兒的孟七七還高。南宮玉韜告訴她,解開九連環,玉石就在裡面。孟七七不會拆,被南宮玉韜看着笑了大半天。最後孟七七簡單粗暴得想把那九連環砸開,結果匠人告訴她這環乃是前朝遺物,至堅無比,無物可以摧毀。
孟七七至今還記得,她聽到匠人告訴她那九連環乃是實心的,不可能藏有玉石在其中時——南宮玉韜笑抽了的模樣!
這樣的例子,在孟七七小時候與變態表哥的相處過程中,可謂俯拾皆是。
所以,真不能怪孟七七現在對變態表哥這個態度。
南宮玉韜笑道:“表哥我好歹也是很有錢的,給個面子好奇一下唄。”
孟七七覺得有點餓,撥開他攔着她的摺扇,隨口道:“等一下,等我吃完早飯再好奇。”
南宮玉韜被她氣樂了,“好奇還能等一下的?”
兩個人已經走到將營前來,
孟七七卻沒回答他了,她望着前方,有些羞澀地偏了一下頭。
那個令她臉紅心跳逃出來的男人正站在帳門前抱臂看着他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有羞羞的夢,還有戰神大人的男色!
你們說!!!兔子對你們好不好!!!!!
慣例親一個,晚安,明天見。
謝謝小萌物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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