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且說孟七七當夜孤身脫險,敲響了馬慶忠所說的宅邸大門,在看到來開門的那人時,她便知道自己有救了。

來開門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頭髮花白,臉上有歲月留下的痕跡,眼神卻關切而溫暖。老頭打開一條門縫,望見外面流露哀求之色的女孩,以及她背後佈滿道路兩旁的的官兵,沒問什麼情況,就先將她放了進來。

孟七七雙腳跨過門檻,聽着背後老頭關門的吱呀聲音,痛到失去知覺的左腿再也支撐不住,膝蓋一軟就往一旁歪去,好險用手臂撐住了牆沒跌倒。傷處經過這半天的奔波似乎又開始流血了,她能感覺到用來捆紮的腰帶上傳來的濡溼感覺;又有過關卡時,士卒用刀柄大力拍打了兩下的原因。那會兒情況危急還能強忍,現下舒了一口氣,登時便覺得傷處那種火燒火燎的痛劇烈起來。

“小姑娘,出什麼事兒啦?”那老頭把兩扇門後的橫木插好,走過來關切問道:“這幾日外面可全是官兵,你一個小姑娘家的,怎麼大晚上一個人出來了?”

孟七七隔着褲子按住傷處,仔細看了那老頭兩眼。她原本以爲馬慶忠給她指出這樣一間宅子,自然不是因爲他口中所說的“宅子鬧鬼”,而是因爲會有接應庇護她的人在。無可置疑,會聽馬慶忠的人一定跟馬家是一條船上的。她願意來這裡,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可是這老人家看起來很是慈祥又富有同情心,也許她可以不用見上宅子的主人了?這種時候,她要儘可能保證最少的人見到她。

就在她這麼打算的時候,老頭卻又道:“若有什麼難處,我替你告訴我家侯爺一聲,說不得能幫你一把。”

孟七七倒是微微有些訝異,這宅邸一眼望去,也就是個普通的四合院,都沒有二進、三進,說是一個侯爺的府邸未免寒磣了些。這院子這樣小,她想瞞過主人家藏起來,卻也不容易;況且馬慶忠指了自己來這裡,後續多半要派人來查看一下。她便打消了自己先前的念頭,道:“有人要我來找你家侯爺的。”一面說着,一面拖着傷腿儘量不露痕跡地跟着那老頭向裡走去。

她走了幾步,額上已是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擡頭一望,卻見北屋裡走出來一名極爲美麗的少年。那少年面容精緻,脣瓣是鮮花一樣的粉色,漂亮得好似一尊琉璃娃娃。雖着尋常衣裳,不掩絕色容顏。

她一眼望到,只覺得這少年似在哪裡見過,想了想,才認出是那太陽國小皇子殷傾玉來。

他怎得會在這裡?他便是這處宅邸的主人?

大約是傷痛與流血的關係,孟七七感到有些看不懂這會兒的狀況了。所以說,殷傾玉跟馬家是一條船上的人?胡家要捉她,馬家一派的人卻肯保她,看來胡馬兩家之間的關係也不向外面看上去那麼牢不可破。

“秦伯,這是……”殷傾玉卻是一眼就認出了孟七七,心中的訝異並不少於她。

秦伯搓着手,有些不安道:“侯爺,這大半夜的,一個小姑娘家在外面也不安全。您也知道,這幾日外面全是官兵……”他這是擔心侯爺怪他擅作主張,萬一侯爺不同意要將這小姑娘攆出去怎麼辦?

孟七七卻是先開口了,問的卻是一句不太相干的話,“殷傾玉,你的侯府呢,怎得住到這小小的院子裡來了?”她可是記得當初她爺爺給殷傾玉封侯的時候,賞了一套符合規制的宅邸來着。

殷傾玉一愣,下意識道:“上個月被靜王府的人收走了……”

兩人目光對上,都有點啼笑皆非。

胡太妃與靜王上位之後,旁的不着急,底下人撈金奪銀倒是勤快。

殷傾玉道:“我現下住的這裡是馬家給的宅子。”

孟七七“哦”了一聲,卻不知道這殷傾玉與馬家何時牽絆得這樣深了。

“你來這裡,自然不會是碰巧了——是誰告訴你來這裡的?”殷傾玉在南朝本就沒有什麼親近之人,換了宅子一事,也只有給宅子的馬家人知道。

孟七七欲待說出馬慶忠的名字,心裡念頭一轉,卻變成了,“我也不清楚,方纔有個士卒告訴我的。我也不認識那人,只是現下沒有辦法,死馬當成活馬醫,沒想到卻是到了你住的地方。”

殷傾玉倒沒懷疑,在他想來,那士卒自然是馬家派出的人。他看着孟七七,如今照着外面的說法,她如今也是悽慘一人,便道:“你……節哀吧,這樣的事情……”

孟七七苦笑道:“咱們能改日再敘舊麼?”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我大概需要一點傷藥。”

孟七七就這麼在殷傾玉處住了下來。此後十幾天,她白天黑夜都能聽到外面士卒官兵巡查的聲音。然而他們從來不會搜進來。自然不是因爲這處宅子“鬧鬼”的名聲,而是因爲這是馬家的宅子。據殷傾玉所說,搜查這一片的官兵都是馬家一派的。馬慶忠既然那晚故意放走了孟七七,自然不會又讓人來將她搜出來。

殷傾玉這裡沒有旁人,只有他和一個奴僕秦伯,他的老師在兩個月前因病故去了。

這處四合院的確有些簡陋,是以殷傾玉將自己的臥房讓出來給孟七七養傷,自己住到西屋去了。因爲此前孟七七含糊其辭,說是一個不知名姓的士卒告訴她來這裡的,所以殷傾玉只當是馬家家主派的人,畢竟他這半年來並不是聽馬慶忠意思行事的,也不會無端端想到馬慶忠身上去。至於馬家家主爲什麼要讓孟七七躲到他這裡來,就是殷傾玉需要私下揣摩的事情了。他一向是聽馬家家主的指令行事,若馬家主沒有傳喚他,他便不敢輕易上門去。因此讓孟七七住下之後,殷傾玉就安靜等待着馬家家主的消息。

孟七七躺在北屋臥室牀上,估摸着什麼時候腿傷能好,又想該怎麼送個信出去。她失蹤了這小半月,估計二哥快急瘋了,也不知道變態表哥他們到京都了沒有。可是連日來外間巡查的官兵只多不少,這個時候她得先藏住自己行跡,不被抓住才行。雖然心急,孟七七卻也暫且沒辦法與外面通消息了。在她想來,馬慶忠那晚肯放她一馬,已是仁至義盡;如果她還想靠着這條線通消息,他是絕不會再幫手的了。

孟七七住了這十幾天,只在這裡聽到過一個外人的聲音。

那人卻是懷妉縣主馬慶茹。

馬慶茹簡直是三天兩頭往這裡跑,比起馬家來,好似殷傾玉這裡纔是她家一樣。

“小殷子,你這裡也太簡陋了些。我早說了要你搬到我家對面那處空宅子去,你偏不肯。那處宅子多大啊,還有個大花園,現如今快十二月了,那裡花開得都還好着呢。”馬慶茹的聲音從院落裡遠遠傳進來,“你就聽我的搬過去唄,也省得我來找你,每次都要繞大半個京都。轎子裡太暖和,我每次回去都快睡着了。”來的時候倒是抱着一顆期待激動的心,不至於因爲路途漫長而打瞌睡。

也不知殷傾玉是如何回答的,想來該是沒答應,因爲馬慶茹哼了一聲,聲音很大,滿滿的怨念與不滿。

孟七七裹着傷腿,擡頭望着牀帳頂的紋樣,抿嘴一笑。原來馬大小姐發起嬌嗔來是這般模樣,也不知這太陽國小皇子是否消受得起。不過很快孟七七就笑不出來了。因爲馬慶茹這次在搬家的提議被拒絕之後,繞過殷傾玉,徑直闖入北屋,往臥室方向跑來。

“你一定不肯搬家,是不是爲了你屋裡那個狐狸精?好你個殷傾玉,”馬慶茹生氣起來,“小殷子”也不喊了,一字一頓叫着全名,“我先頭那兩回來就覺得奇怪,回去一想,總覺得你在攔着不許我進到北屋裡去。好像藏了什麼生怕被我知道的東西一樣。”

馬慶茹只是脾氣直,人卻不傻,“我派人盯着你這裡的進出。秦伯買的菜餚多了,昨日還去成衣店買了一身女裝。你、你……”

殷傾玉已經攔到臥室門前,他聽了馬慶茹這話,一愣,森冷道:“你派人盯着我這裡的進出?”

馬慶茹也是一愣,她知道的殷傾玉向來是和氣的。雖然有些冷淡,但終歸還是和氣的。這種和氣究竟是因爲她馬家女的身份,還是因爲她本人,她並不想去深究。但是殷傾玉這樣森冷的模樣,她還是第一回見,好像她做了什麼大錯事一樣。馬慶茹心裡一怕,氣焰就弱下去了,繼而想起明明是他不對,又嚷道:“怎麼?只許你藏只狐狸精在房裡,不許旁人知道不成?”明明是她在嚷着,卻也是她紅了眼圈,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殷傾玉也是方纔一時沒掩飾住自己的情緒,見狀緩和了語氣道:“你要我搬去你家旁邊,我過些日子搬就是了。”

馬慶茹明知他是在敷衍,“過些日子”也不知就到哪一天哪一日去了,然而聽到耳中,仍是覺得歡喜。雖是歡喜,卻又更生怨懟。因她知道,她求肯了這麼久殷傾玉都一定不肯搬家,這會兒卻很輕易地就答應了——只是因爲他不想讓她看到那個屋裡的女人是誰。

馬慶茹冷笑道:“你現下倒肯搬了?”

殷傾玉引着她向外走,“縣主吩咐的事情,我自然要做好。”

馬慶茹往外走了兩步,忽然撥開殷傾玉的手臂,撞開臥房的門就衝了進去,“我偏就要看看是哪隻狐狸精……”她一眼望見躺在牀上的孟七七,好似瞬間吞了一隻雞蛋那樣,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了。

孟七七與她四目相對,也感到有點微妙的尷尬。這種攪合進人家小情侶之間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兒?她倒是想躲來着,只是這臥室實在簡陋,連個能藏人的櫃子都沒有;更何況拖着一條傷腿,她也不能麻利地跳窗逃走。

“咳,那個……”孟七七清了清喉嚨,小心翼翼觀察着馬慶茹的反應——這位主可是個炮仗脾氣,萬一點着了她,她不管不顧鬧出去,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馬慶茹並沒有大吼大叫,或是立刻淚奔而去,反倒是呆在原地木愣愣的,好像腦袋裡的東西一瞬間被抽空了。她有點理解不了面前這個狀況,“孟七七,你不是失蹤了嗎?”

孟七七忙點頭道:“是的。我是爲了保持‘失蹤’了的狀態,才暫且借住在這裡的。我跟你家殷傾玉一點私人關係都沒有……”她果斷獻出殷傾玉去,“我過幾日便走了。”

馬慶茹看看孟七七,又回頭看看殷傾玉,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殷傾玉面色很難看,他仍以爲掩護孟七七是馬家家主安排給他的任務,現下被馬慶茹這位大小姐發現了——誰知道後面會鬧出什麼事兒來?

馬慶茹咬牙問道:“幾日?”

孟七七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馬慶茹這是在問她還要暫住此間“幾日”,她猶豫了一下道:“最多三日。”算着日期,變態表哥與戰神大人最晚三日後就到京都了。到了那會兒,她就算能留在這裡,也要想辦法出去了。

“好,就三日。”馬慶茹死死盯着孟七七。殷傾玉與她父親有些私底下的聯繫,這馬慶茹一向都知道。京都大震盪,而失蹤了的安陽公主此刻卻在殷傾玉這裡——馬慶茹當然知道事情不像她表面看到得那麼簡單。但是她不關心那些朝堂上的事情。作爲一個陷入愛河的小姑娘,馬慶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有個妙齡少女在我情郎房裡住着”這個情景,儘管那個妙齡少女此刻傷了一條腿,躺在牀上實在擔不起“狐狸精”這個名頭。

馬慶茹看似冷靜地離開了。

留孟七七與殷傾玉兩人在房裡,有點不知從何說起。

孟七七先開口道:“對不住,給你添麻煩了。我三日後無論如何一定會離開的……”

殷傾玉臉色有些陰鬱,儘管他生得極爲漂亮,帶着這樣的表情總不會賞心悅目到哪裡去,他截口打斷孟七七的話,“我會處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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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七七沉默了片刻,道:“馬家許給你什麼?”

殷傾玉聞言一愣,沒料到她初見時沒問,留到這會兒問出來,他垂下眼睛,只是道:“我不是爲了功名利祿。”

孟七七道:“我信你。”靜了靜又道:“你是想要復國,對嗎?”雖然是在問,卻早已經在心裡認定了。

殷傾玉沒再回答,只道:“你好好養傷。之後該怎麼樣做,馬家自然會有指令。”說完匆匆出去了,像是怕她繼續方纔的話題。

孟七七看着殷傾玉離開的背影。他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少年的肩膀還不算寬厚,獨自一人飄零在異國他鄉還不算悽慘。真正悽慘的,是已經沒有了故國家鄉,也就無所謂異國他鄉。這個少年,是個真正沒有家的人了。雖說不應該,但是孟七七想着殷傾玉的身世,倒覺得自己現下這樣窘迫的處境也不算太壞。

馬慶茹當時憋住一口氣,看似鎮定地離開了,然後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覺得鬧心。猜疑與嫉妒抓撓着她那顆懷春的心,令她禁不住要把事情往不堪的一面想去。儘管理智上,她完全知道孟七七與殷傾玉之間絕無私情容身之處,感情上想到孟七七還要留在殷傾玉房中三日卻還是覺得抓心撓肺般地煎熬。

馬慶茹坐轎行經湛北路時被巡查官兵阻住的人·流擋住了。暖轎不得不慢下來,隨着人羣慢慢向前。馬慶茹坐在轎內,心煩意亂地聽着外面嘈雜的說話聲,原來是宮裡太妃又派了秦總管帶人加防巡查。她心頭一動,支派隨從去叫秦媚兒過來。

秦媚兒短短几個月,能在胡太妃身邊平步青雲,那是花了大心思的。只要是胡太妃身邊的,別說是人,就是隻貓貓狗狗,他秦媚兒都是打疊起十二萬分的殷勤伺候着,對馬家這對兄妹更是曲意逢迎。馬慶忠倒還罷了,馬慶茹卻深以爲這秦媚兒是個“好奴才”。

等秦媚兒點頭哈腰過來了,馬慶茹卻又改了主意,她原本是打算就這麼把孟七七的事情告訴秦媚的,盤算了一會兒卻又覺得,若是現下這秦媚兒就帶人去抓了孟七七——那不明擺着是她馬慶茹走漏了風聲嗎?旁的她倒不在乎,但是這事兒落在殷傾玉眼中,他該會怎麼看她?

這麼一想,馬慶茹便改口道:“我這裡倒有你要找那人的消息。”

秦媚兒欠身道:“奴才請縣主點撥。”

馬慶茹想了想,勾起脣角,道:“若是你過了三日還沒找到人,就到我府上來。到時候我自會告訴你。”她這如意算盤打的倒也精妙,既免於被殷傾玉責備,又泄露了孟七七行跡出了口惡氣。要說她有意害孟七七性命,卻也不至於——她這樣做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後果。

秦媚兒恭恭敬敬,“是,奴才曉得了。”又親自帶路,爲馬慶茹的暖轎驅開人羣,散出一條可以通行的路來。

馬慶茹噙着興奮的笑意離開了。只是她看錯了秦媚兒,這人可不是個只會按照主子吩咐行事的“好奴才”。他的主意大着呢!

秦媚兒轉過臉來就眯起眼睛,對手下人吩咐道:“給咱家查查,懷妉縣主這幾日都去了什麼地方。”他可沒什麼耐心等過上三日再登門詢問馬慶茹這個草包。

馬慶茹又沒有遮掩過行程。一查之下,什麼都清楚了。

當天夜裡,秦媚兒帶着一支百人隊直撲殷傾玉住處。

殷傾玉已經睡下了,被外面的吵嚷砸門聲驚醒,匆匆披起衣裳出門看時。去開門的秦伯已經被推倒在牆邊。

“你們是何人,怎麼擅闖侯府?”殷傾玉眼看着不斷涌入的士兵,不禁白了臉色。

秦媚兒說話上倒還客氣,萬一事情有紕漏沒成,日後也好轉圜,“叨擾小侯爺了。咱家是奉太妃娘娘的諭旨,挨家挨戶搜查逃犯。小侯爺,您請……”一面說着一面指揮手下士兵搬椅子泡茶,把殷傾玉給半強迫地困住了。

秦媚兒眼看着殷傾玉急白了的面色,眯了眯眼,看來人在此處是十拿九穩的事兒了。他嘿然冷笑一聲,帶頭走進臥房去查看,卻是一無所獲。

一時私下搜尋的士兵也各自來報,都沒找到人。這個四合院裡,竟是隻有那開門的老僕人與這個小侯爺在。

殷傾玉鬆了口氣,冷冷道:“秦公公,搜人該是什麼樣的我見過。你這麼大張旗鼓的,我看是別有用心吧?”

秦媚兒賠笑道:“小侯爺說笑了。”心裡卻早已從殷傾玉方纔的態度上認定了這院子裡有古怪,又有馬慶茹的話作爲佐證。他秦媚兒敢確定,那個頂替了大皇子的安陽公主就在此間。只是他一時間尋不出來罷了。他眉頭一皺,板着臉吩咐士兵,“去把御苑裡秋狩用的獵犬牽來。”

孟七七的確還在院子裡,只是不在地上,轉入地下了。被馬慶茹撞見之後,孟七七就知道此處不宜久留。但是外面街上全市巡查的官兵,據秦伯每天出去買菜反饋來的消息,四處城門都已經緊閉——整個京都不許人員出入了。她除非是生了翅膀,才能飛出去;想來想去,她最後轉入北地人家都有的地窖中,在黑暗中與半地窖的大白菜過了大半夜。

秦媚兒原是南邊的人,來京都就進宮做了太監,哪裡知道地窖在什麼地兒,是以一開始也沒想到這裡。他滿心以爲安陽公主毫無防範,這一來就能抓住的。

孟七七縮在地窖一角,不知是不是因爲這裡面太氣悶了,她漸漸覺得頭暈起來。其實這種暈眩的感覺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都有,但是先前總以爲是受傷後無力所致。這幾天來,這種暈眩的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了。只聽嘈雜的腳步聲人語聲靜了一會兒,忽然間,狗吠聲響了起來。那聲音在深夜裡顯得格外清亮,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響——最終停在了孟七七頭頂的木板上方。

沉重而駭人的聲響中,有人在搬開上面遮擋的木板,有公鴨嗓的太監在上面冷冷道:“安陽公主殿下,請出來吧。”

孟七七一手死死扣住地窖角落的矮梯,隨時準備砸倒進來的人,另一隻手卻伸進懷中摸到了匕首——那是戰神大人贈給她的定情信物,削鐵如泥。殺起人來,應該很快的吧。於她而言,戰神大人就好像一味良藥,在這樣的境況下想起來,都覺得連日來腦中的暈眩消褪了許多。

士卒的長槍已經先於人身垂了下來……

孟七七摸出了匕首,渾身緊繃;心念如電轉,卻已經在想着萬一不能及時逃脫,該如何用言語說服對方稍緩行動。

空氣中彷彿有無形的張力,令在場的人都屏息凝氣。

就在這樣緊張而詭異靜默的一刻,忽然有一道淒厲的喊聲響起。

“大事不好了,秦總管!上官千殺帶人打入禁宮,將太妃娘娘與靜王殿下都殺死了!”

上官千殺昨日接到孟如珍來信,與麾下校尉商議停當,次日便趁夜突襲,又有孟如珍在內作爲接應大開城門、宮門。是以這一萬人馬橫穿半個京都,竟然悄無聲息,一點抵抗都沒有遇到。這一萬人馬直到入了禁宮正門,才與禁宮內的守衛廝殺起來。

在上官千殺帶人打到祥雲宮門口時,胡太妃正看完南宮玉韜傳來的“雲州一切安定,上官軍已被困住”的彙報準備安寢。這一下變故陡生,胡太妃應變不及,索性穿好華服,命侍從燃起燭火,端坐於殿中相迎。

上官千殺一襲金甲,上染祥雲宮守衛鮮血無數,立於明晃晃的燭光中,宛如修羅場中走出來的惡魔一般,然而容貌俊美,反倒有種異樣的魅力。極致的殘暴,極致的美感,卻不會讓人生出一絲一毫的反感。

縱使見遍世間繁華如胡太妃者,第一下也被上官千殺奪去了目光。她注視着這個自己十幾年前就爲獨女選定的良婿,不禁嘆了一聲,淡淡道:“本宮既然入了朝堂這潭渾水,生死也由天,今日死在將軍手中也不算冤。”

胡太妃聽着外面鼎沸的喊殺聲,知道自己今日絕無倖免之理,所牽掛放不下的唯有女兒一人,“將軍英雄了得。待本宮去了,還望將軍不要爲難小女。”見上官千殺緩緩點頭,知他一諾千金不是反覆之人,登時放下心來,便是即刻慨然赴死,也不覺惶惑了。她慢慢將目光挪開,落在一旁的南宮玉韜身上。

“好一個南宮家的公子。”胡太妃輕輕笑道:“竟能密不透風得瞞住我。”她細細回想這些年來的事情,真相已經在眼前了,卻仍是看不出其中的蹊蹺,不禁也歎服南宮玉韜的計謀,“你當初說要替我困住上官軍,讓上官軍與西北軍兩虎相爭,好消耗馬家的財力。只是爲了騙我的軍糧給上官軍吧?”

南宮玉韜搖搖摺扇,風度翩翩得笑着,“太妃娘娘明察秋毫。”

“什麼明察秋毫,”胡太妃長嘆一聲,“老婆子被你騙得團團轉。”她目光一渺,想起前事,她之所以會相信南宮玉韜,是因爲他後來給出的理由實在很能令人信服,她看着南宮玉韜,“我只有一事不解。你當日同本宮說,你要困住上官軍,是因爲……”

南宮玉韜在胡太妃再度開口之時,就以目光示意身邊侍衛魏景然動手。

胡太妃還沒能問出這唯一不解之事,就被魏景然飛來一劍正中咽喉,送去見閻王了。臨死之前,她仍是望着南宮玉韜,嘴角掛着一絲瞭然的笑意。

上官千殺慢慢側過臉去,沉鬱地看了南宮玉韜一眼,一言未發,當先大步離開了祥雲宮,帶着衆人往前朝而去。

前朝孟如珍正提劍對着被捆起來的靜王,在他腳下,是一對庶兄弟還在流血的屍體。

“父王,不能怪孩兒心狠手辣。”孟如珍臉上往下滴着鮮血,是方纔殺兩個兄弟時濺上的,配着他此刻猙獰的表情顯得極爲駭人,“要怪,就該怪你偏聽偏信,拿善善那個小賤人當成個寶。若孩兒今日不動手,來日善善那小賤人定然要扶她那倆不成器的哥哥上位。到時候,死的就該是孩兒了。”

“我不想死。”孟如珍咬緊牙關,看着嘴被塞住只能拼命搖頭的父親,低吼一聲,長劍刺出,透胸而過,眼睜睜看着靜王胸口血花噴了出來。他劇烈地喘息着,扭頭望向思政殿上首那把明黃色的龍椅——全天下獨此一把,至尊至貴的龍椅。

孟如珍執着還在滴血的劍走上前去,眼中涌着狂熱的慾望,他慢慢停在龍椅前,一手摸上那冰冷的扶手,彎腰大笑起來。

上官千殺看着這一切,有些厭煩地望向無限高遠的夜空,於無數人馬喧囂的聲浪中,忽而聽到一個人的稱呼,好似一片飄落在他心頭的雪花一般,那種冰冷而又甜美的感受令他不受控制地循聲望去。

“安陽公主”,是誰提到她。

入目卻是有人在南宮玉韜耳邊彙報着什麼。

上官千殺低下頭來,猜想着大約是七七的人在傳話給山淼。昨日高志遠說,七七二哥去見過山淼;此時此刻,他二人又在互通消息。若是剖開胸膛,必能看見他那顆痛到淤紫的心。只是這顆心,她大約已經不稀罕了。

他盯着腳邊一灘暗沉的血跡,不知是何人來過這世間最後的證據。最初的痠痛過後,一股殘暴的殺意在他胸腔中升騰起來。

上官千殺招手喚來高志遠,淡聲道:“全城搜尋歸元帝。”

高志遠訝然望着上官千殺。

上官千殺只是擺了擺手。在雲州發現奸細是七七的人之後,他最初以爲七七是想要分他的兵權;然而內心深處,因爲不理智的愛意,他始終在爲女孩找一個藉口。將這些年來相處的點滴滄海細細數來,他驚覺,要找的藉口,或許不是藉口而是真相。直到京都事變,傳言帝后俱亡,胡太妃與靜王卻還在暗中尋找歸元帝后的下落。上官千殺終於能確定,不管七七是怎麼察覺的,她是在保歸元帝的性命。並且在胡太妃等人動手之前,她就已經將歸元帝和皇后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只是她究竟是什麼時候察覺的?她對待他時,是從半年前纔開始的假意歡喜,還是更早在四五年前埋下奸細時就已經不是真情,甚至……最初的相見,就是蓄意的接近。他知道自己這想法簡直瘋狂到有些可笑,那時候七七還只是個小女娃,那麼小的孩子怎麼懂這些?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發瘋的情感和由此衍生出來的詭異想法。

此時此刻,下令搜尋歸元帝,究竟是爲了報仇多一些,還是爲了逼她出來見他多一些?

上官千殺忍下喉頭的血腥氣,用力按住右邊眉骨,擡頭遙望着天上一輪冷月。

他早已分不清楚。

兵卒漸漸歸隊離開,上官千殺獨自走在空寂的禁宮中。十幾年來,每當他看着那紅牆黃瓦,總會在腦海中想象報仇時的情景。他要將害死他全家的這些衣冠禽獸一個個殺死!他想象過毓肅帝的血濺在那漢白玉臺階上,想象過孟狄韌與孟狄獲雙雙橫屍在地,也想象過胡太妃白綾纏頸……

時至今日,那些仇人大半已經被他手刃。

可是爲什麼,他卻這樣不快活。

後半夜高志遠來將軍府的書房彙報,稱京中民居都已經查過了,沒有歸元帝的蹤影。

上官千殺沉默思索着。這與胡太妃等人的暗中尋訪不同,他的上官軍也與那些紀律不嚴明的雜牌軍不同,這樣明火執仗地搜尋,搜不到,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人不在被搜查的區域。但是他知道歸元帝等人一定還在京都。因爲出事當晚的時間不夠歸元帝離開京都,而胡太妃等人成功後就在城門安排了暗哨。如果歸元帝等人試圖出京,一定早就被胡太妃的人發現了。

上官千殺走出書房,看着月色下的海棠樹,那是他抵不過七七的軟語請求栽種下的。他撿起樹下一片落葉,折在口中,下意識吹響了那曲“我有所思在遠方”。悽清的樂音在暗夜中孤寂地飄蕩着……

忽然之間,一個念頭如冰雪般濺上他的腦海。

在理智否定掉這瘋狂的念頭之前,上官千殺已經躍上黑龍馬孤身衝出了將軍府。

他一路疾馳,冬夜的寒風如刀鋒刮面而過,他卻絲毫不覺凜冽。

千萬不要,千萬不要。

禁宮之北十里的明山,繞過鬱鬱蔥蔥的竹林,閉目進入那處隱秘山洞之時,這是上官千殺唯一的祈願。

然而事與願違,當他一眼看到坐在河邊的歸元帝時,只覺得一顆心沉入寒潭之中。

七七不是在防備胡太妃等人動手,也不是出於正常的保護歸元帝性命的考慮同時在防備胡太妃等人與他。

七七就是在防備他,特意的、隱秘的。

歸元帝已經與皇后在山洞中躲避了快一個月,此地景緻優美,魚肉鮮美,兩人倒不覺難捱。這會兒皇后已經到木屋裡睡下了。只有兩個玉如軍陪歸元帝在外面的草地上待着。

這就是當初孟七七要求變態表哥幫她馴馬的原因了。除了戰神大人之外,只有變態表哥知道怎樣到這處山洞來;而馬兒識途,教會了馬兒就萬事大吉了。其實孟七七選了這處地方給蠢萌爹和李明華女士藏身,一來是爲了防過第一波由胡太妃與靜王發起的事變;而後纔是應對第二波戰神大人的復仇。在她想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雖然對於躲過戰神大人的復仇,她對這個地點不是很有信心;但是應對胡太妃的人,卻還是綽綽有餘的。至於對戰神大人方面,她也沒想一直躲下去。她想要同他在一起,這件事情總是要解決的。她要做的,就是在找到解決之法之前,別讓蠢萌爹被戰神大人給砍了打上死結就行。

此刻見上官千殺現身,那兩個玉如軍都是一驚,顯然是被交待過的,一個護着歸元帝,另一個飛身往外衝。

上官千殺看在眼裡,只覺心涼,勾勾脣角放那個出去報信的玉如軍走了,走上前兩步,掩月刀倒轉,用刀柄敲昏了那個攔在歸元帝身前的玉如軍。

歸元帝不由得後退兩步,跌倒在地,瞪着上官千殺,一時說不出話來。

上官千殺淡聲道:“當年你和靜王將毓肅帝的賞賜送到定州之事,你可還記得?”

歸元帝愣了一愣,打開記憶的閘門,任這件壓在心底不敢回想的事情跳了出來,他囁嚅道:“你是爲這件事來的……原來你知道……”

上官千殺俯視着他,神色漠然而駭人。

歸元帝靜了片刻,道:“此事與我家人無關……”他看了一眼上官千殺手中長刀,輕聲道:“皇后睡下了,你莫要驚醒了他。”

上官千殺只是沉默得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麼。

歸元帝又道:“還有,你不要傷害七七……”他對自己小女兒與眼前這個男人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二,“她什麼都不知道,是真的對你有情意。你報仇之後,不要讓她知道。”

上官千殺眉心劇烈地一跳,他無法再聽下去,掩月刀揮出,停在了歸元帝頸前。

歸元帝閉上了眼睛,知道在劫難逃。

上官千殺握刀的手上青筋暴起,那刀尖一寸一寸遞出去,終於捱上了歸元帝的脖頸。

這一刀揮下去,他的七七就永不會再看他一眼了。

這一刀揮下去,他這一生都不會再感到快樂了。

可還是要揮刀,刀上是他父親的血,是他祖父的血,是他孃親與未能來這人世間看上一眼的小妹之血。

他咬牙又把刀向前遞出一寸,刀鋒割破了歸元帝的脖頸,卻聽“噗”的一聲,什麼東西從歸元帝頸間落在了草地上。

上官千殺凝目看去,卻見銀白色的月光下,一枚金甲片靜靜落在碧草間。

“你今日救了我性命。我答應替你做三件事。”

“我不要,這說法聽起來太生疏啦。不如你答應我三個願望,好不好?”

“好。”

“唔……一呢,祝我生辰快樂,今日是我生辰呢……二呢,待我及笄……”

三呢?

上官千殺胸中大痛,彷彿看到女孩立在眼前的草地上,舉着那一枚金甲片淚眼迷濛的問他:三呢,戰神大人,請你不要殺我爹爹好不好?

他感到右邊眉骨處又開始一跳一跳的疼痛,再握不住手中長刀,任它跌落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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