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七是和蠢萌爹一起去送上官千殺出城的。她那天好一番軟磨硬泡之後還是沒能打動戰神大人的“鐵石心腸”,看起來好像就此認清了現實。
今天就見她乖巧地挽着蠢萌爹的胳膊,站在城門下,對着遠處的戰神大人揮手作別。與上官千殺同行的還有變態表哥。
上官千殺勒馬停在路邊,遙遙望着女孩,直到兩邊的軍士都走過了,他又打馬回到了女孩面前。
孟七七鬆開了蠢萌爹的胳膊,知趣地跳上來兩步,聽到了戰神大人的馬頭旁,仰臉望着他,眉眼彎彎。
自那日孟七七跑出軍務處之後,兩人已經有十餘日沒有好好見面說話了。原本今日,上官千殺甚至以爲她不會來送行了。只是沒想到,她不但出現了,臉上還漾着乖巧燦爛的笑容,好像心中絲毫不存芥蒂一般。
見她真的走到自己面前來,上官千殺一時間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了。他垂眸沉默了片刻,低聲道:“等我回來吧。”
孟七七笑着抓住他的馬繮,瑩白的手指輕輕挨着他古銅色的大掌,“戰神大人,你不生氣啦?”她歪着腦袋瞅他。
上官千殺被她逗得笑了一下,想到臨別在即,終是忍不住放浪形骸一回,伸手將她纖細的手指握在掌心,緩緩又道:“等我回來。”這一句卻比上一句堅定了許多。
孟七七卻是垂下腦袋,眼珠四處亂轉。戰神大人爲什麼要強調這個?難道是發現了她的計劃?唔……
“回去吧。”上官千殺旋即放開了她微涼的指尖,目視着她走回到歸元帝身邊去,這才追着前面的軍士而去。黑龍馬躍出兩三下,他感到身後投來的視線,不由得又回頭望去。
只見女孩挽着父親的手臂,笑得歡快依戀;想到來日復仇之時,不可避免要找上她的父親。若是沒了父親,她定然會傷心欲絕吧。
上官千殺握緊了馬繮,挺括的繮繩在他手心勒出一道白痕,他卻渾若無所知覺。他又怎麼捨得令她傷心呢?
上官軍出了京城,當天夜裡便抵達京城西邊的隴州,便在隴州之西的近郊安營紮寨,埋鍋造飯。
這一萬大軍的伙食可是個大問題,所以軍中有專門負責伙食的炊事隊。不過這炊事隊裡也分了三個階層,剛來的就負責做大鍋飯,熬大桶粥,給士兵放飯;有點資歷的,可以掌勺做倆像樣菜,給校尉們用了;最厲害的自然是上官軍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老張頭,這人廚藝倒不如何厲害,但是跟隨了上官軍一輩子,非常忠心可靠。
老張頭是專門負責給上官將軍做飯的,偶爾軍師一起出行時,也兼顧着軍師的。不過南宮玉韜比較挑剔,多半情況下都會隨身自帶用慣了的廚子,用到老張頭的時候一般都是在急行軍或者條件比較惡劣的情況下。
正是日落做飯之時,這會兒有一老一少揹着行軍背囊,一前一後往炊事隊走來。
當先的那少年身量似還未長足,然而因爲瘦,也顯出幾分高挑來;身後的老者身板筆直,緊跟着少年,雖然臉上已經有了皺紋,然而鬢髮皆是烏黑,雙目炯炯有神,看起來比尋常青年還要康健些。
那炊事隊的領隊是老張頭的兒子,人稱小張隊,他是個眯眯眼。見了那一老一少過來,小張隊把原本就彌縫着的雙眼眯地更小了,“是剛子退隊回鄉之前推薦的那倆老鄉吧?”
那一老一少已經走到他面前來。
小張隊問道:“你是小七哥?你是亞伯?”
這一老一少不是別人,正是啞公與孟七七。
上官千殺臨行前連續兩次叮囑孟七七,要她“等他回來”。但是孟七七又豈是會乖乖呆在家裡等男人回來的那種女孩?十幾日前,她得知雲州之事有異,便更加堅定了要跟着一起來的念頭。
戰神大人不肯帶她一起去,難道她沒長腳,一定要別人帶着才能去麼?
她不但要去,而且還要在戰神大人的眼皮底下一路同去。
孟七七明白,一旦出了京都,對她而言,只有在上官軍纔是最安全,也最容易獲得雲州最新動向的地方。
但是這上官軍卻並不是那麼好進的。
正規的軍士都按着嚴絲合縫的編制來,而上官軍中的編制嚴謹到令人髮指,最小的團體單位稱爲“伍”,乃是隻有五個人的小分隊,隊長稱爲伍長;兩個伍合在一起稱爲一個隊,只有十個人。這樣少人數的最小團體單位,如果□□去了一個陌生人,可想而知,一定會被揪出來。
但是上官軍唯一沒有按照這個編制來的部分,就是炊事隊。
因爲有老張頭在,炊事隊的人員又向來很固定,便是偶爾有個新人來,也都是帶着清白的戶籍證明,而且由對上官軍忠心不二的老張頭親自查看過了,這才能任用的。
孟七七安排人把原本在炊事隊的一個叫剛子的人“說服”了。這剛子還沒到三十歲,聽說可以回鄉娶媳婦過日子,原本還有點不願意。他竟然更願意留在上官軍中。直到孟七七這邊的人告訴他,他那失去聯繫近三年的老母親還在世,剛子這才願意回鄉了。他臨走前,就照着約定好的,舉薦了孟七七和啞公——也就是跟他同樣出自幷州臺縣的小七哥和亞伯。
僞造兩份清白的戶籍對於孟七七來說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該如何成功取信與老張頭留下來。
現在,孟七七就正揹着行囊站在老張頭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