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鹿問她:“怎麼, 愛上這一行了?”他問的以辛一愣。
以辛歪歪頭,道:“大概是吧,不曉得, 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回想一世盛寵時的氛圍:“好像感覺不壞。”接着笑道:“不是有句諺語叫做一行愛一行。我既然做了這份工作, 付出便是理所應當。尤其像我這種走後門的, 更不能掉以輕心, 讓別人完全低看了去。至少也不能辜負栽培人的期望。”說道這裡, 她突然對着有鹿一笑:“陳先生,我這麼努力,您是不是該適時表揚一下。”
有鹿收回目光, 好像笑了一下:“你做的很好,再接再厲。”
以辛揉揉肩膀, 道:“我要上樓休息了。您還坐一會兒嗎?”
有鹿嗯了一聲。
以辛垂頭看書幾小時, 此時頸酸肩痛, 只想躺臥到牀上去。想一想有鹿常常這樣一坐許久,不禁欽佩。便道:“您也早點睡吧”。”
有鹿淡淡點了點頭。等以辛走後, 他便起身去吧檯。剛走了幾步,身後卻又傳來以辛的聲音:“您晚上沒吃飯,又這麼晚了,還是別喝酒了吧。”
他一回頭,就看見她站在那綠植旁目光灼灼的瞧着他。見他看過來, 也不迴避視線, 大概是晚上的緣故, 又或許同處一屋檐下久了, 熟悉感漸漸佔據上風。她迎着他黑沉沉的眸子, 聳聳肩:“反正我覺得不大好。太傷胃。”
有鹿見她還沒有走的意思,便微微點頭, 說:“知道了。”
以辛轉身,一步三回頭,還是忍不住又開口道:“哎,您說話算話的吧。要不我還是在這看着您吧。”
有鹿怔 了一怔,想不到她這樣執拗,只好迴轉身,對她說道:“我坐一會兒就回房。你先去吧。”
以辛看着他在沙發上坐下,這才一笑:“好嘞。那我先回房了。晚安。”
這回她終於離開了。有鹿看着那空空蕩蕩的樓梯,回想剛纔那一幕,黑色的眼眸漸漸瀰漫一抹溫柔。她的笑顏與記憶深處的那一張笑臉慢慢重合,雖然少了一份嬌嗔,卻依舊讓他感覺溫馨,還有久違。他已習慣了每晚睡前小酌一杯,此時無人打擾,正是良機。卻不知爲何,他一動未動,只依舊坐在那裡。坐了一會兒,胃裡好像真的有點隱隱作痛,便站起身,慢慢走上樓去了。
第二天有鹿照舊起的很早。晨光熹微,空氣溼潤,山中常年起薄霧,圍着山腰延展,遠遠望去,似一條玉帶。有鹿走出大門,到山路上散步。一路寂寂,偶爾聽見幾聲鳥啼。慢走了一會兒,突然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循聲一望,只見淡淡白霧之中現出一個身形。越來越近了,便看到一雙晶亮的眼眸裡含着驚喜的笑,爾後是一把輕快的嗓音:“早啊,陳先生。”
有鹿微微一怔,回道:“早。”
以辛腳下不停,對他道:“我先跑一圈,等會回來追您。”她跑過他身邊,又回頭喊一句:“您別走太快了啊。”
她的一圈並不長,不到十分鐘,就返回來,氣喘吁吁停在有鹿身邊,雙手撐在腿上,呼呼只喘,嘴裡道:“從明天起,得加強鍛鍊了。”她看他望過來,就接着解釋道:“這次電影裡雖然我不用會功夫,但有許多奔跑的戲份。到時如果體力跟不上,恐怕要捱罵。”
有鹿瞧着她額頭晶瑩的汗珠,開口道:“你倒自己考慮的不少。”
以辛笑道:“其實薇姐以前就叮囑過我,沒事多鍛鍊,不管何時,擁有一副好身體總不會錯。不過她大概看我年紀輕,認爲沒問題,所以沒有怎麼督促我,殊不知,我平常最懶,一年到頭難得運動幾回。”
前面是一段上坡。走過後,便是平地。坡上有一棵柏樹,樹幹挺拔,樹蔭濃重,站在樹底,放眼望去,好似一個城市都在眼底。霧氣還未散盡,由山上俯瞰下去,分不清究竟誰才真正身在縹緲之境。以辛第一次到這裡來,不禁感嘆:“風景太美了。”有鹿卻是已看慣,只微微一頓,便轉身往回走。
以辛緊隨其後,問道:“這就回去了嗎?”又道:“我們要不要跑着回去。您也趁機鍛鍊一下。”
有鹿只說:“你跑吧。”
以辛卻不肯輕易放棄:“一起吧。”又接着道:“您太瘦了,該運動運動。運動中跑步最有效,您跟我一起跑幾個月,一定胃口大開,從此吃什麼都香。”
有鹿突然停住,扭頭望着她。
以辛不解:“怎麼了?”
有鹿開口道:“你真是……”他的眼神有一點新奇,又有一點無奈。
以辛見了,頓時笑道:“我真是話嘮對不對?”她鼻子微微一皺,說:“我從小就這樣。一旦熟了,就忍不住話多起來。您覺得吵了嗎?對不起。那我不說了。”她便真的閉了嘴,默默跟隨他的腳步。
有鹿走了一陣,終於忍不住轉頭對她道:“你還是繼續說吧。”
以辛一愣,接着笑起來:“好啊。”
她知道他不會跑步回家,就慢慢陪着他走。這樣悠閒漫步,也是另一種樂趣。
雀鳥漸漸熱鬧起來,在樹枝間嘰喳起伏。路旁開了一叢叢不知名的野花,嫩黃與淡粉相間相連,像一片小小的花海。以辛穿梭其中,折了一根軟木樹枝,有模有樣的編織,等快到門口時,手上便多了幾個花環。她轉頭對有鹿一笑:“等會也給吳姐一個,不知道她會不會要。”她先一步走進去了,迫不及待送給鍾紅她們。
她初來乍到的那一天,是否想過有朝一日會和鍾紅她們如此親密。大概人都是這樣,越相處,越瞭解,才能發現其不爲人知的一面。有人表面是一顆寶石,實則內心爲一塊鐵鏽。還有人則完全相反。前者讓人失望,後者卻叫人驚豔。驚豔和溫柔一樣,都容易使人不知不覺沉溺。
有鹿看着以辛馬尾一蕩,下一秒人便消失在視野中。動如脫兔大概說的就是她。有鹿不禁微微一笑,搖搖頭。他回頭望望,今天這條路還是從前那一段,卻好似走的特別快。不知不覺,就達到目的地。
他進入大廳時,以辛已在餐桌前,對他招手:“吃早餐了。”他慢慢踱過去,看見餐桌上只擺放着幾隻空碗和筷子,就問她:“吃空氣?
以辛笑道:“不要急,馬上來。您先坐下。”
他本沒有什麼胃口,她卻已經爲他拉好椅子,雙目殷切的看着他。他只好坐下來。孫叔遞上毛巾他擦手,還未擦完,以辛便從廚房裡出來,手裡端着一隻碩大無比的碗,她雙眼緊盯着它,一步一步走的十分小心。
吳姐跟在她後頭,心驚膽顫的提醒:“慢點慢點。”
原來是一大碗白水面條。吳姐手裡則是調製好的調料。以辛熟練的分面放調料。不多時,四人面前便各有一碗。每人顏色不一樣。有鹿的最淡,她自己的卻最濃,紅通通一碗。吳姐笑道:“不辣嗎?”
以辛揚眉:“就是辣的纔好吃。”
吳姐跟孫叔低頭吃麪,都說味道很好。
以辛笑:“我的才最好呢。只可惜你們吃不了辣。”
他們三人邊吃邊不由去看有鹿。有鹿起先只是看着,她只給他淋了一些白色湯汁,看起來似乎無色無味,況她又不是什麼大廚,不知這碗麪是不是一如它的賣相,淡而無味。他吃了,卻出乎意料。不禁微微揚眉,最後對着他們期待的眼神,實話實說:“不錯。”
幾人便都笑起來,彷彿終於讓挑食的孩子乖乖吃飯了。
以辛對有鹿道:“麪條最養胃,以後我每天早上做給您吃。”
有鹿想拒絕,吳姐卻在一旁接口道:“那再好不過。就是要麻煩你了。”
以辛笑道:“不麻煩。反正我自己也要吃。”
她吃的歡暢,告訴他們吃麪就是要大口大口吸溜。
這以後,以辛就真的每天起來煮麪。先熬好湯,配好料,出門跑步,與有鹿一同回來,然後進廚房。她小時學會的第一道食物就是煮麪,因爲簡單易學。後來常常獨自一人吃飯,依舊是麪條最方便快捷,於是研究了許多道不同的做法。現在全部派上用場。每日清晨裡換着花樣,一個多月裡,基本沒有重複,直叫人眼花繚亂。吳姐暗歎不如。
不過早晨頓頓吃麪,難免厭煩,便與吳姐交替來做。廚房裡時常是吳姐與以辛在,鍾紅等人早上反倒落了清閒。四人一起吃飯,漸漸變成常態。有鹿吃飯時不愛說話,只聽吳姐跟以辛絮絮叨叨,孫叔偶爾插言兩句。吳姐有一次聽以辛對有鹿還一句一個您,便笑言:“有鹿比你大不了幾歲,又是在家中,稱呼上就不用太客氣了。”她便從此改了口風,大概因爲如此,對於他,彷彿更自然和親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