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珮媛聽着他故意壓低的聲音,總覺得有些怪異,正要開口說什麼,就聽到身後的門被猛地一把拉開。
這個房間的門設計得有些像日式的那種,幾乎是一拉就開,也完全沒有門鎖。
她心頭猛地一震,慢動作一般地回過頭去,然後整個人驚在了原地。
臉上的表情來不及收斂,呈現一種極度震驚,甚至有些驚慌失措的狀態。
周珮媛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蕭銘揚已經大跨步走了進來。
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程程作響,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一樣,心底的某一處忽然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就像一道深淵,她慢慢下墜,完全沒有盡頭,彷彿一個無底深淵那般。
宋清語順勢放開她的手,往後一坐,氣定神閒地擡頭看着眼睛裡快要冒火的蕭銘揚,揚眉笑道:“銘揚,二十年沒見,別來無恙啊!”
蕭銘揚一步一步往前走,英俊的臉上冷厲而陰鷙,心底壓抑着的怒意一下子就翻騰了出來,就如沸騰的熔岩般忍不住地往外冒。
他一把拽住了周珮媛的手,一張陰鬱到極致的臉面無表情地盯着她,“你們剛纔的那番對話,當年的車禍是你一手安排的?”
蕭陌寒查了那麼多久,他也查了多久,但是整件事除了那個前後翻供的司機,根本查不到其他的證據。
他也猜測過周珮媛,但是她這些年的表現,對他,甚至對蕭陌寒,根本就讓人挑不到一點錯處。
然後當蕭陌寒查到那個司機背後牽動出的安惜柔的情人,再加上那份假的親子鑑定,他真的信了安惜柔背叛他。於是爲了維持她在蕭陌寒面前的好媽媽形象,他主動把這個鍋背了過來。
到頭來,這一切是二十幾年她就設的一個局,這十幾年來,陪在他身邊的竟然是這麼一個蛇蠍毒婦!
他緊捏着她的手腕,就像燙紅的烙鐵一樣,她疼得一張臉都皺了起來,卻倔強地一句話都沒說。
宋清語淡然的視線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抿着脣,臉上的笑容慢慢散去。
他盯着蕭銘揚,擰着眉,嗓音微啞,透着沉鬱,“當年的事情錯在我,你要怪就怪我吧。要不是那一次的醉酒,你,珮媛還有惜柔,都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當年他愛而不得,就在周珮媛的酒裡下了藥,但是沒想到誤打誤撞,卻造就了他們的一夜。
如果沒有那一次,如果不是懷孕,也許周珮媛不會走到那一步!
蕭銘揚呼吸有些緊,一把甩開周珮媛的手腕,衝上去對着宋清語那張溫文的臉,就是一拳。
這一拳,他用了十成的力道,一拳就將宋清語的臉打偏了過去。
宋清語吐出一口血水,感覺牙齒都有些鬆動,他擡頭涼涼地一笑,“這一拳早就二十幾年前我就該捱了,是我對不起你們!”
蕭銘揚的瞳孔重重一縮,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眼睛裡淬着冰:“爲什麼要這麼對惜柔?”
“那一夜之後,珮媛就懷孕了,她當時不敢告訴你,怕你不要那個孩子。我看着她一個人默默承受着那一切,我心疼,所以我故意讓你知道她懷孕。我甚至製造了一個假想敵給惜柔,讓她懷疑你出軌,讓你們之間的信任土崩瓦解!”
蕭銘揚看着他,眸色越來越沉,佈滿了凜冽的戾氣,“那場車禍到底是誰安排的?”
那一場致命的車禍,讓安惜柔變成了植物人,讓蕭陌寒幼時的心靈蒙上重創,他現在唯一關心的只剩下這個!
房間裡有幾秒鐘的死寂。
宋清語沒有回答,他承認了之前的一切,卻遲遲沒有承認這個。
聯想他之前跟周珮媛說的話,這一切彷彿已經不難猜測。
蕭銘揚的一張臉就像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奏一樣,所有的一切都壓抑着,繃緊的一根弦,隨時會崩斷,隨時會爆發出來。
周珮媛忽然勾脣冷冷一笑,那種笑容透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毛骨悚然。
“是我,是我強迫他做的。我要安惜柔從這個世上消失,只有她消失了,我纔有機會可以陪在你的身邊!”
她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懺悔,有的只有諷刺,甚至是極端的冷靜。
之前明明還因爲那個錄音的聲音不是她,還振振有詞地質問過蕭銘揚,要他爲了他的不信任而道歉。現在卻不知道怎麼的,竟承認了。
蕭銘揚心臟重重地瑟縮了一下,轉身對上她過分冷靜的視線,手握成拳,一看就是在極力壓制着自己。
周珮媛掃了一眼他緊握的雙拳,輕嘲一般地冷笑,“我承認了,你是不是很開心?蕭銘揚,在你眼裡,我到底算什麼?我們從小就認識,四十幾年的光陰,我做你的妻子十幾年,這麼多年我對你的好,對你的愛,始終都不及一個植物人,是不是?”
她的聲音極端的壓抑,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底部溢出來的一樣。
“我那麼愛你,到頭來卻根本抵不過一個突然出現,家世背景什麼都比不過我的女人。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有一點點想過我的感受嗎?”
蕭銘揚看着她,陰鷙冷漠,眉目生寒,眼睛裡好似布着一層薄冰,凍得人生寒。
“呵,我以爲那場車禍,安惜柔已經死了。我以爲她死了,你就能看到我。我對你那麼好,對蕭陌寒那麼好,甚至對季雨沫也那麼好。爲了你,我甚至冷落我自己的兒子,我做了那麼多,只是想讓你多看我一眼。只要能夠留在你身邊,我願意放棄一切。可是到頭來,也不過是奢望,在你看到那份親子鑑定還願意把什麼都給蕭陌寒的時候,我就該死心了……“
周珮媛笑得悲涼,卻還在繼續。
“我真的太傻了,以爲爲了愛付出一切就能得到迴應。那個錄音是我佈下的一個迷陣,那不是我的聲音,是故意錄下來迷惑你們。只要做一個鑑定,就可以洗刷我的嫌疑。事實是,我也真的做到了!但是當你懷疑我的時候,我還是痛了。這麼多年,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你對我,居然從來沒有一點點的信任。蕭銘揚,在你眼裡,我到底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