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杏的腳還腫着,兩人又都迷了路,雖然按照胡四喜的說法,兩人順着山勢一直往低處走就能走出這片山林,可兩人互相扶持着走了老半天,卻依舊在山裡轉來轉去的。
天,已經漸漸地黑了下來,森林裡時不時的響起夜梟的淒厲叫聲,叫的人頭皮發麻。森林裡潮氣極重,兩人又都穿的***,所以衣襟被露水一打溼,兩人立刻都感覺冷得極爲難受。
最爲要命的是,兩人此時都感覺餓了。
這個季節正是春夏交替的時候,森林裡可以食用的東西並不多,胡四喜好容易才找到一些可以吃的蘑菇,另一個問題又來了——兩人身上都沒帶火!
身上又冷又餓,腳上偏還痛得厲害,葉紅杏覺得自己現在簡直倒黴透了。好在此刻她身邊還有胡四喜可以依靠,這讓她心裡多少有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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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喜到底是窮人家的孩子,手腳勤快,頭腦靈活,在周圍跑來跑去的,居然還被他找到了兩枚山雀蛋。
“沒有火烤,只能生吃了。”胡四喜將兩枚鳥蛋都塞到了葉紅杏手裡,然後自己卻背轉了身,故意說:“我去那邊再看看去,剛纔聽見那邊有野雞在叫。”說着,朝着一個黝黑的方向走了過去。
葉紅杏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兩枚鳥蛋,蛋很小,估計兩口就吃完了。東西雖然少,卻也已經是現在這種情況下能夠找到的唯一食物了。
葉紅杏嚥了口口水,她年紀雖小,卻也知道這點食物對於她和胡四喜兩個人的重要性。
輕輕地,葉紅杏朝着胡四喜離開的方向,弱弱地叫了一聲:“四喜哥?”
“嗯?怎麼了?”胡四喜又故作無聊的遛達了回來。
“這東西有點腥,我不喜歡吃,還是給你吃了。”葉紅杏的手伸了出來,兩顆鳥蛋晶瑩如玉。
“我其實也不怎麼喜歡吃這東西的。要是不喜歡,你就先把它揣兜裡好了。”胡四喜的腳下意識的在地上來回搓着,看得出來,他在撒謊。
“四喜哥,你回來,咱們坐一起,說會話。不然我會怕黑的。”葉紅杏笑笑,在黑漆漆的大森林裡,她的小臉看上去有些模糊,有些看不清楚。
胡四喜慢慢的又走了回來,坐在了葉紅杏對面的地方。雖然兩人有好幾歲的年齡差,不過他還是不習慣和小姑娘坐在一起,那會讓他渾身感覺不自在的。
兩人小聲的說着話,到最後天完全黑了下來,兩人就算是坐在一起,都已經看不清楚對方的臉龐了。
“四喜哥,你坐過來,我有點冷。”葉紅杏視不見物,身上又冷又餓,要不是有四喜陪她說着話,說不定她心裡早就絕望發狂了。
“好。”胡四喜便靠得近了些。
兩人一直小聲的說着話,說他們家裡的長輩們對他們好不好,他們的兄弟姐妹,小夥伴和好朋友之間有趣的事。
葉紅杏刻意的沒有說那些人的名字。她還不想這麼快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聊着聊着,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葉紅杏只覺得自己全身都疲累欲死,她慢慢的朝胡四喜的方向摸了過去:“四喜哥?”
“嗯?”胡四喜跟葉紅杏說了這麼一會子話,又同甘共苦了這麼長時間,早就把葉紅杏當成了最好的朋友,心裡自然也就不怎麼排斥她了。
“我困了。能借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嗎?”葉紅杏柔聲問道。
胡四喜愣了一下,他還從來都沒聽見過有人這麼說話的,借肩膀?肩膀怎麼借?
就在他還在發呆的時候,葉紅杏的腦袋卻已經湊了過來,下一刻,胡四喜只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個沉沉的東西。而他的鼻息裡除了這大森林的味道之外,就只剩下了葉紅杏那若有若無的女孩身上特有的香味。
香味很好聞,淡淡的,讓人不由自主的就陶醉其中。胡四喜聞着葉紅杏身上的這種女孩香味,心裡想的卻是英子。
英子她現在應該睡着了?要是他真的走不出這片大森林,那她是不是也很快就把他給忘了呢?還是說,她跟他一樣,都會把對方記在心裡,一輩子呢?
在心底輕輕的嘆了口氣,胡四喜的頭慢慢的低了下來,他也累了困了。
第二天一大早,刺眼的陽光從樹與樹之間的縫隙間頑強地透了過來。葉紅杏的身子微微動了動,一整晚都保持着這個姿勢,再加上晚上空氣溼冷,她的身子早就凍得僵了。
勉強站起身來,葉紅杏輕輕活動了幾下,扭頭一看胡四喜,卻見胡四喜的臉上紅紅的,仍然閉着眼睛,縮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葉紅杏心中一動,忙走過去,伸手試探了一下他的額頭,燙手!
發燒了!葉紅杏懊惱不已。現在迷路再加上飢餓,她和胡四喜已經幾近走進絕路了,可在這麼關鍵的時候,胡四喜居然又病倒了!
雪上加霜啊!老天你還要不要讓人活了?
葉紅杏在心裡急急的轉了幾個念頭,跟着伸手將胡四喜的衣服緊了緊,好讓他儘量保暖一些。跟着她便從右衣兜裡掏出了那兩枚鳥蛋。
唯一的食物!
葉紅杏一咬牙,將鳥蛋輕輕捏破,用手摳開胡四喜的嘴,將又腥又涼的鳥蛋往他嘴巴里灌了下去。
連灌了兩個,葉紅杏這才舔舔自己手指上殘留的液體,裹了裹衣服,她左右辨別了一下方向,然後朝着東邊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她要獨自走出這片森林,然後找人過來把胡四喜給帶回去。
只能靠她自己了。胡四喜現在還發着燒,就算是他頭腦還清醒,她也是搬不動發着高燒的他的。
剛剛走出了幾步,葉紅杏的心裡就是一動。這森林裡該不會有什麼猛獸出沒?要是趁着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有野獸突然衝出來,傷害了胡四喜該怎麼辦?
想着,葉紅杏便開始動用自己的異能,指揮着森林裡的藤蔓類植物,飛快地編織成了一張天然的大網,嚴嚴實實的將胡四喜給圍了起來。
做完了這些,葉紅杏又側耳傾聽了一下週圍的動靜,然後快步朝着東邊的方向走了過去。
等到葉紅杏帶着人回來的時候,胡四喜身上的燒已經退了不少,雖然神智仍然不清,卻已經無什麼大礙了。
“把他帶回野狐嶺,然後你們就可以回去領賞銀了。”葉紅杏走在最後面,一邊大口地吃着烙餡餅,一邊衝叫來的這些幫忙的人們指手劃腳着。
“謝謝小姐!”人們齊齊衝葉紅杏行了一禮,然後便一齊離去了。
野狐嶺,胡四喜的家裡。胡王氏正坐在**邊,守着還沒醒過來的胡四喜,每看上幾眼,她便會低着頭擦一擦臉上的眼淚。
“別哭了!兒子又沒死!不就是着了涼,凍病了嗎?看看你,都哭溼了好幾塊手巾了。”胡大軍對於妻子的表現很不滿意,他雖然也不住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卻見不得胡王氏在那裡哭哭啼啼個沒完沒了。
“大娘,我四喜哥怎麼樣了?”葉紅杏端着一盆熱水走了進來。她昨晚雖然也凍得夠嗆,可一來她的身體平時就經常鍛鍊,體格比起胡四喜這個男孩子一點也不差。二來,昨晚胡四喜爲了不凍着她,是用自己的身體摟着她過了一整晚的。所以葉紅杏的身體雖然也有些發冷,在喝下了一大碗薑湯紅糖水之後,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身體無恙,葉紅杏便開始手腳勤快的幫着胡家忙裡忙外了。她跑到廚房裡燒了一大鍋開水,胡四喜現在是病人,需要喝水擦身之類的。另外,她還熬了一碗小米粥,讓胡王氏趁熱喂胡四喜喝了下去。
吃了東西,又喝了點水,胡四喜便又沉沉的睡去了。
胡王氏回頭看了葉紅杏一眼,勉強笑笑,寬慰道:“你四喜哥沒事的,就是着了點涼,睡一覺就沒事了。”
“要不要……給他請個郎中來看看呢?”葉紅杏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胡王氏和胡大軍對視了一眼,神情間都有些黯然。他們又何嘗不知道孩子生病是要看郎中的?可家裡的情況就是這樣,就算是存有銀子,那也不敢亂花啊!
“大娘,要不我再給我四喜哥熬點薑湯去。驅驅寒,也能好得快些。”葉紅杏看出了夫妻倆的爲難,剛好廚房裡還有一塊姜,正好再熬一碗薑湯給胡四喜喝。
“別了,他剛纔喝了點開水,現在已經好多了。”胡大軍咬着牙說。
胡四喜一直睡過了中午的飯點才醒過來。推開厚厚的棉被,胡四喜瞅了眼熟悉的房間,心裡頓時感慨萬千。
活着,他還活着!
他只記得自己半夜裡感覺越來越難受,可他又知道,如果他鬆開葉紅杏的話,他和她只能都凍病。
就這樣,他硬是咬着牙捱到了天亮。等周圍的景物都能看清楚之後,胡四喜就再也堅持不住,暈暈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後面的事情,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爹!娘!妹子!”胡四喜聽見院子裡有人在說話,便提高了聲音叫道。
“大娘,我四喜哥醒了。”葉紅杏的耳朵很尖,一邊喊着,一邊飛快的朝屋子裡衝了進來。
“四喜,四喜醒了?”胡王氏驚喜萬分,她雖然腿腳不利索,可還是掙扎着跟在葉紅杏身後,第二個衝進了屋子。
葉紅杏已經坐在了**邊,握着胡四喜的手低聲跟他說着些什麼了。
胡四喜看見胡王氏進來,輕聲叫了聲娘,然後臉上一紅,下意識的將葉紅杏的手鬆開了。
胡王氏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她心裡一樂,不過臉上卻什麼情緒都沒敢流露,只是也坐了過來,伸手輕輕拭了拭兒子的額頭,又柔聲安慰了幾句,然後便笑呵呵的和葉紅杏聊起了家常。
很明燈,她現在基本上對葉紅杏是越來越中意了,只不過她還要顧及一下兒子的感受。若是胡四喜對杏兒也有意的話,那這門親事就算是可以“定”下來了。
“大娘,你快去給我四喜哥做點吃的,都這個時候了,他也該餓了。”葉紅杏見胡王氏只顧着跟自己聊些有的沒有的,有意無意的問自己對胡四喜的印象,七竅玲瓏的葉紅杏又如何能不明白鬍王氏的那點小心思?連忙轉移話題道。
胡王氏立刻就看了胡四喜一眼,見兒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胡王氏便笑了起來:“是啊,看我,都高興得糊塗了,四喜,娘給你做疙瘩湯去,又細又香,娘再給你打個雞蛋,好好的補補身子。”
“娘,還是別打雞蛋了。”胡四喜卻立刻接上了話,只是卻有些猶豫,少了些許底氣:“雞蛋還留着賣錢呢!”
“沒事,我的四喜平安回來,娘心裡高興。”胡王氏說着,笑容滿面地出了屋,去廚房裡忙活去了。
屋子裡頓時又只剩下了葉紅杏和胡四喜。
胡四喜看了葉紅杏一眼,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臉上紅撲撲的,看上去就跟個熟透了的小蘋果似的。
葉紅杏也飛快的擡頭看了他一眼,半空中兩人的視線偶一碰撞,葉紅杏便又飛快地低下了頭。
獨自面對一個男孩的時候,葉紅杏其實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面對,又該說些什麼話,做些什麼事。
上輩子她雖然談了個男朋友,可兩人卻更多的趨近於精神戀愛,到分手之前都純潔的跟小學生似的。葉紅杏實在是沒有足夠的、單獨面對一個**對象的經驗。
“好妹妹,謝謝你了。”胡四喜沉默了一會,終於是說出了一句話。這句話他說的吞吞吐吐的,聽起來好不彆扭。可葉紅杏卻從中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沒什麼。我去幹活去了。”葉紅杏覺得自己若是繼續呆在這屋裡的話,呆會肯定會有更尷尬的事情發生,還不如直接跑出去來得好。
站在院子裡,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邊新鮮空氣,葉紅杏只覺得渾身輕鬆。除了範小胖之外,她發現自己在單獨面對任何一個男孩子的時候都會莫名其妙的緊張和尷尬。她的大腦會不由自主的往男女**關係那方面靠攏,會不由自主的把兩人的關係想像成爲未來的情侶甚至是夫妻。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難堪,甚至是難以接受。
“杏兒,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屋裡去。陪你四喜哥哥多談會。昨晚你也在山裡過的夜,最好還是別在院子裡了,萬一吹着了風,再病了可就麻煩了。”胡王氏眼尖,葉紅杏纔剛剛站在院子裡,她就從廚房裡走了出來,遠遠的衝葉紅杏笑道。
“大娘,我沒事了,我幫你。”葉紅杏朝着廚房走去,在單獨面對胡四喜和幫忙幹活之間,她寧願選擇後者,起碼,她的心臟不用承受巨大的折磨。
“沒事,你進屋裡去好了。這裡大娘一個人就行了。”胡王氏笑着攔住了葉紅杏。
最終,葉紅杏無奈的站在廚房裡,看着胡王氏一個人在那裡忙活,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一會,胡四喜也起來了,站在廚房門口和兩人聊天。
“娘,我爹哪去了?打工了嗎?”胡四喜滿院子走了一圈,沒看見胡大軍,便問胡王氏。
“是啊,他那裡忙,抽不出身。”胡王氏嘆了口氣。胡大軍幹活的地方又髒又累,偏工錢又給的少。要不是胡大軍別的活計幹不了,他老早就跳槽了。
疙瘩湯很快做好,胡四喜和葉紅杏一人一碗,兩人面對面坐着,嘴裡呼嚕呼嚕的吃着,偶爾擡頭看對方一眼,眼睛彎彎的都帶着笑。
他和她都想起了在森林裡的那一晚,兩人依靠在一起,低聲聊着彼此的過去和未來的情景。那個萬籟俱靜的森林裡,兩人完完全全敞開心扉的那一晚彷彿就是兩人認識以來最爲快樂的一段時光了。
偶爾的一個眼神,都會使對方面紅心跳,唯有低頭快速地吃着碗裡的食物才能稍微掩蓋一下彼此心裡的慌亂。
胡王氏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在一旁樂個不停。
胡四喜和葉紅杏大概是爲了緩解尷尬的情緒,兩人都吃得很快。吃完後,兩人都搶着刷碗刷鍋。等把所有活都幹完之後,胡四喜的額頭上竟然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大娘,我四喜哥出汗了。”葉紅杏驚喜地說着,還用手指輕輕在胡四喜的額頭上刮過,一大攤汗水就這樣留在了她的手上。
“出汗了好,出汗了就說明好了。”胡王氏欣喜萬分。杏兒和四喜之間的這些親密小舉動都被她看在了眼裡,她心裡高興,臉上表情也顯得神采飛揚的,看上去竟似年輕了幾歲。到了傍晚,胡大軍一身疲憊的回了家,憋了大半天話的胡王氏便把丈夫拉到了裡屋,夫妻倆在裡屋嘀咕了老半天,這才一起笑嘻嘻的出現在了胡四喜和葉紅杏面前。“吃飯。四喜,領着你妹子去井邊洗手去。”胡大軍隨口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