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杏是真的沒有料到會在傍晚的時候再次遇見吳旺財。
她原本以爲在這麼個時間,在滿眼滿世界都還是厚厚積雪的地方絕不可能看見他,可此時他卻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了她眼前。
吳旺財正和葉秉元先生站在一起,兩人輕聲細語地在說着些什麼。
“他該不會也來咱們私塾唸書?杏兒?”王二妮似乎看出了什麼,滿臉壞笑地推搡了葉紅杏一把。
葉紅杏詫異,扭頭瞅了吳旺財那邊,見他湊巧也含笑朝這邊望了過來,四目相對,不知怎地,葉紅杏心裡竟莫名的跳了一下,心慌意亂起來。
不應該呀,自己這才三四歲而已,吳旺財也不過五六歲,這麼小,怎麼可能會有男女之情?
是的,就是男女之情,葉紅杏對自己的感情把握得還是很準確的。
不管他了,葉紅杏挽着二妮,親親熱熱地往家裡走,在路過吳旺財這邊的時候,她的心跳得好厲害,可她卻強忍着沒有去看他一眼。
是因爲昨晚他故意輸給了自己,而今天早上又特意跑過來幫掃院子的緣故嗎?自己心底其實早就存了對他的好感,所以剛纔纔會心跳得那麼厲害?
葉紅杏甩甩頭,將這個念頭甩到了身後,管他呢!她現在只想着趕快回家,趕緊吃到姥姥做的熱騰騰的飯菜。其它的?管他呢!
人在最基本的生存受到“威脅”的時候,什麼情啊愛啊之類的就統統都排到了次一列的地方。
葉紅杏是真的餓壞了,一整天身上就沒暖和過,中午吃的又不怎麼好,晚飯吃的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吃過飯,二妮帶着三寶過來陪小杏兒說了會兒話之後就被二妮娘叫着回家了。作坊現在已經開了工,懂事的小姐弟倆每天都會幫着家裡幹些活的。
葉紅杏躺了一會,身上卻愈發的冰涼起來,她心知不妙,便叫姥姥給熬了些薑湯,雖說已經吃的很飽,可她還是硬撐着喝了幾口。
“凍着了?”姥爺將被子掖了掖,手裡仍然揣着那根老旱菸槍:“要是不舒服明天就別去上學了。”
“就是,這兩天這麼冷,再說杏兒你不是你們私塾裡唸書最厲害的學生嗎?你們先生應該不會說你什麼的。”姥姥也幫着勸。說實話,看葉紅杏現在蔫蔫的樣子,姥姥可是心疼壞了的,可她知道小杏兒的性格有多倔,認定了的事可是十頭牛都拉不轉的。
葉紅杏不理他們,只是將被子裹得緊了,不大會工夫便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或許是被窩裡漸漸暖和了起來,或許是姥爺將火炕燒的滾燙,反正葉紅杏的身子倒是感覺舒服了。睜眼一看,窗子上亮晃晃的刺眼睛。她心中一慌,一骨碌爬起來就喊:“姥爺,什麼時候了?”
“纔剛亮,還早呢。”姥爺掀門簾進來,同時裹挾着的是一股涼到骨子裡的寒風。
“外邊還有雪,屋子這才這麼亮。”姥姥知道葉紅杏在想什麼,笑着安慰,伸手過來試了試小杏兒的額頭,見沒發燒,這才又踮着小腳開始收拾屋子。
葉紅杏穿衣起**,吃過早飯,二妮已經像往常一樣帶着三寶站在院子裡等着了,見杏兒出來,三寶流着鼻涕揮胳膊:“杏兒,走啦!”
“來了!”葉紅杏脆生生地答應一聲,將小辮子往腦後一甩,書包一背,整理兩下衣裳,快步追了出來。
幾個小夥伴在融化了又凍成了冰塊的冰雪路上走走跑跑,口中吐着熱熱的白氣,身上映着金濛濛的朝陽燦燦的光彩,興高采烈的趕到了私塾。
他們來的很早,別的孩子也只有三五個躲在角落裡躲風,二妮眼尖,一眼就瞅見私塾門口處站着個穿紅棉襖的小孩,伸手一拉葉紅杏:“杏兒,你看,那不是旺財嗎?”
吳旺財背上揹着個藍色書包,正站在私塾門口無聊地看着景色,看見二妮和葉紅杏在朝自己指指點點,這個年紀雖小智商卻高的小男孩微微一笑,竟朝着她們走了過來。
“他過來了!”二妮有些緊張,她像許多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一樣,對於異性有種莫名的緊張和排斥。
“你怎麼來了?”葉紅杏原本想給二妮壯膽,可眼瞅着吳旺財走過來,連她自己都有些心跳加速了,末了嘴巴一張,說出來這麼一句不知是打招呼還是質問的話。
“你能來這裡,我又怎麼不能來?”吳旺財眼睛彎彎,似乎在藏着笑。
他在笑什麼?笑自己的緊張嗎?葉紅杏嚥了咽口水,故作鎮定:“你不是說你家有私塾先生嗎?怎麼還跑到這裡來念書?你背師另投,豈不讓你家先生傷心?”
“不會的,我那位老師和這位老師是好朋友,他也極力舉薦我來這裡唸書的,說秉元先生當年若非時運不濟,此時說不定早已位列權臣之位了。”吳旺財在提到葉秉元的時候臉上神色顯的有些凝重,葉紅杏卻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很尊敬先生。
“只來了這幾個?旺財也來了?”葉秉元終於出現的時候,院子裡還只有十來個孩子,至少有一半的學生因爲路上有雪而選擇了不來上課。
“先生好。”吳旺財不卑不亢地鞠了一躬。
“先生早。”二妮一拉葉紅杏,也緊趕着打了聲招呼。
“進來。”葉秉元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轉身開了門,放學生們進屋。
屋裡跟外面一樣冷。葉紅杏卻覺得這在古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你既然活在這個時代,物質條件限制,你就不能要求一進“教室”的時候還能像前世地球時那樣,連冬季都“溫暖如春”。
葉紅杏仍然坐在最前邊靠窗的位子,她身後坐着葉大財主家的寶貝閨女葉淑琴,吳旺財則坐到了私塾最裡面的前排,與葉紅杏隔了老遠,可不知是心理因素還是什麼,葉紅杏總感覺從那邊時不時就會投射過來一道討厭的,令她心跳加速的**目光。
是她疑心重了麼?葉紅杏一直在這麼問自己,直到有一次她真的捕捉到了吳旺財的目光,而他也在那一瞬轉回了頭,臉上訕訕的,似乎也……紅紅的。“旺財,你來把這段書讀一遍。”葉秉元叫起了吳旺財,讓他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