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時候賭錢似乎已經成了中華大地各個地方通用的習俗,無論有錢還是沒錢,男人們似乎都好這一口。
葉紅杏卻不知道,其實一些女人也挺喜歡**的,因爲可以打發時間,又可以和三五至交好友聚在一起痛快聊天。從某個方面來說,**其實也是一種遊戲,而且是一種附帶着輸贏利的遊戲。而中華之人在勞動之餘最喜歡做的事也就是遊戲了。
現在,姥爺在看別人賭看到了將近夜裡十點鐘左右之後,終於肯抱着已經開始打磕睡的小紅杏回家了。
第二天就是臘月二十九,而今年沒有年三十,所以二十九的晚上也就是除夕了。
這天下午姥爺揹着一籃子貢去了趟祖墳,姥姥本想帶着好奇的紅杏也跟着去的,可姥爺卻說上墳這種事女的不能去,還搖頭晃腦的說了一通什麼女者陰體,易招鬼之類的。
想到鬼,怕黑的葉紅杏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經過壕坑的時候那種陰森恐怖的感覺,雖然明明知道那其實是自己在嚇自己,可還是嚇的連連搖頭拒絕跟着姥爺上祖墳去了。
於是姥爺一個人揹着貢,哼着令人摸不着頭腦的小調兒,獨自一個人向着西邊的山上行去。
姥姥等姥爺走的再也看不見了,這才拉了拉小紅杏的小手:“杏兒,咱們進屋,跟姥姥炒花生去。”
“姥姥,炒花生幹什麼?咱們晚上不是吃餃子嗎?”葉紅杏不解,姥姥明明已經連夜捏出了好多盤餃子,全都放在了空出來的西屋裡,葉紅杏估計這幾天的飯全都是餃子了。不過姥姥調的餃子餡很是好吃,雖然沒多少肉,可葉紅杏卻是百吃不厭。
姥爺一直到日頭都快落下來的時候纔回來,身上的貢依舊完好,只是籃子裡的紙錢卻都不見了。這些紙錢全是今天早上姥姥和姥爺一起印的,而爲了印多少張兩人還差點吵起來。
說到印紙錢,這些紙錢並不像葉紅杏在前一世在影視劇中看到的那樣全是花錢買來的。在這裡,紙錢雖也有賣的,但窮苦人家平時過日子連活人的飯都差點吃不上,自然不會再去花那些閒錢去買小販們印好的精美紙錢。
姥爺是從鄰居家借來了一個鐵質的棒棒,頂端有一些倒模印記,只要把這棒子放在紙錢上,再用錘子之類的用力敲擊,黃色的燒紙上便會留下清晰的紙錢印兒。
姥姥拿着剪刀把印好的紙錢再剪小,疊好,放進姥爺的籃子裡,上午的工作也就做完了。
姥爺上墳回來之後一個人呆呆的坐了好半天,姥姥笑着推了他一把,又遞給他一把炒熟的花生,問他:“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出神?是不是想前村的李老太了?”
“別鬧!”姥爺臉上居然紅了一下,神情間居然頗有些扭捏。葉紅杏好奇地猜測,那個李老太或許是姥爺年輕時候心儀的女人,而姥姥則是更加厲害,成爲了姥爺愛情的最終勝利者。
“說說唄,大過年的還滿肚子心事。”姥姥笑着又剝開一顆炒花生扔進了嘴裡。姥姥的年紀大了,牙齒不大好,可還是愛吃一些硬東西,比如炒花生,比如中秋節時候的甜棗子。
“祖墳東南邊的山坡塌了,咱倆以後可能不會埋在祖墳裡了。”姥爺悶悶地說。
姥姥臉上的笑也凝固了。
死後埋入祖墳是幾乎所有老人們的心願,姥姥和姥爺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以前的他們擔心的從來都是自己沒有兒子,死後怎麼面對老祖宗,而現在,他們要擔心的是死後還能不能去見老祖宗。
這是一個先後問題,姥爺抱着頭髮早已白了大半的腦袋,任頭髮在微風中輕輕飄蕩。這一刻,葉紅杏忽然覺得姥爺很陌生,而且一種以後將會失去的恐慌感佔據了她的心,讓她緊張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還好,姥爺很快就又樂觀起來,他甚至還伸手拍着姥姥寬慰她:“怕什麼,走一步算一步。要是真的埋不進祖墳,咱們就在旁邊挖個坑,反正只要埋咱倆就行了。”頓了頓又說:“哪裡的黃土不埋人吶!”
桂芬是女兒,又嫁給了葉家,姥爺之後已經沒了傳宗接代執掌門戶的人,所以姥爺纔會看的這麼開。
葉紅杏卻覺得鼻子酸酸的,有種名叫眼淚的東西幾欲奪眶而出。
夜,很快就降臨了,姥姥和姥爺重又歡喜起來,因爲一年到頭只有這麼一天他們是徹底的放鬆的。過年了,所有的活都放了下來,也沒有人會再去張羅些什麼。過年,就是要過的輕輕鬆鬆,舒舒服服。
餃子早就吃了,熱乎乎的餃子似乎把這個連牆壁都冰涼的家帶來了幾分暖氣。
姥姥把下午炒的花生都端了出來,還有許多包着漂亮顏色糖紙的糖塊,當然還有姥爺最愛吃的瓜子,最喜歡抽的大葉煙。
往日裡幽暗的油燈今天也被特意加多了一個芯,這使得屋子裡亮堂了一倍。雖然比起葉紅杏前世的電燈來還是差了太多太多,可這種一家人陪着熱熱鬧鬧的坐在炕上閒聊守歲的事還是讓葉紅杏感覺到了別樣的溫暖和溫馨。
姥姥和姥爺坐在炕上,用早已經補上了好幾個補丁的被子蓋住腿腳,姥姥的腿腳在年輕的時候受過風寒,稍一受冷就難受,姥爺也是一樣,不過他卻從來都沒有嚷過難受。
姥姥和姥爺輪流給小紅杏講着他們從別人那裡聽來的神話故事,有的小紅杏聽過,也看到過,還有的則是連聽都沒聽說過的民間故事。
這個時候,姥姥表現的就要比姥爺要好得多了。她輕輕摟着葉紅杏,一會一個吃人的蛇精,一會又是一個會騙人的狐狸精。什麼甕裡的蚌精變成美貌的少女給男主人做飯報答救命之恩啦,什麼一隻老鼠精給人搬來了金銀財寶轉頭又把這個人給害死了之類的。
講到精彩之處,姥姥甚至還用誇張的大笑或者是突然推小紅杏一下,又或者作出各種鬼臉來,總之小紅杏一會被逗的咯咯直笑,一會又被嚇的花容失色直往姥爺懷裡鑽。
夜裡溫度漸漸涼了下來,姥爺披着衣服用鐵鉤把爐子捅的旺了些,屋子裡很快又暖和了起來。外面村子裡時不時的會響起一陣陣的炮響,聲音急促而連貫,姥姥卻聽的直搖頭:“這肯定是不守歲的人提前把過年的炮仗給點了睡覺去了。”
姥爺呵呵一笑:“還說呢,那年咱倆剛成親,你不是說別守歲了,讓我提前把炮仗點了嗎?”
姥姥臉上沒來由的一紅,啐了一口,卻逗的姥爺哈哈大笑。葉紅杏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隱約猜到這其中可能會有一些少兒不宜的內容,於是識趣的什麼也沒說。
再守了一陣子,葉紅杏困的實在受不了了,於是倒在姥姥懷裡開睡。她在前一世的時候都沒把除夕當回事,現在還只是個一兩歲的幼童,自然更不會把守歲這種無關痛癢的事放在眼裡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耳中忽然鞭炮聲大作,卻是姥爺在院子裡放了一掛鞭,嚇的大黃在院子裡嗚嗚亂叫。而同一時間村子裡的鞭炮聲也是一陣急過一陣,紅杏嘟囔着問了一句,姥姥說過年了,村裡家家戶戶都放鞭炮嚇唬年呢。
姥姥之前也講過年的故事,說以前有一頭吃人的怪獸名叫年,到處吃人,無惡不做。聰明的人們就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們跟年約定,每年的年底都會讓年到村子裡吃人,人們會主動奉獻出人來讓它吃。年很高興,就同意了。到了年底也就是臘月三十這天,年如約而至,卻不知道聰明的人類已經準備好了能發出巨大聲響的鞭炮來嚇唬它,年雖然吃人,可膽子卻很小,於是年就被嚇跑了。年年如是,人們就把過年放鞭炮的傳統保留了下來。
接着,葉紅杏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這一覺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到了大年初一。
她是被人來人往的聲音吵醒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家裡已經擠滿了許多年輕的夫婦。他們臉上洋溢着的,是對新年的祝福和美好未來的希望,他們口中說着吉祥如意的話,祝福着姥姥和姥爺兩位老人健康長壽,而姥姥也不住的將一個個包着銅錢的紅包塞到年輕人們的手中。
看着人們一撥撥的過來磕頭拜年,葉紅杏趕緊從兩層被子裡拽出自己的衣裳來穿上。她記得姥姥說過大年初一要帶着她去給村子裡的長輩們拜年,順便收紅包。
當然,姥姥和姥爺早就把壓歲錢給她準備好了,足足有一錢銀子那麼多!姥爺還說小孩子身上雖然不能有太多的錢,可家裡那五兩銀子都是因爲小紅杏得來的,所以今年的壓歲錢也就格外的多,多的甚至姥姥還多次把銀子從小紅杏手裡奪回去,還嚷着要拿銅錢來換。
等到家裡再也沒人過來拜年了,姥姥這纔給小紅杏穿新衣戴新帽,領着她到處去拜年。
葉紅杏學着姥姥姥爺教的作揖的姿勢,東家西家的拜年,衣兜裡的紅包也是越來越多,最後她數了數,居然有十七個之多!
發了一筆小財之後,葉紅杏的心情登時大爽,連早飯也顧不上吃就跑到王二妮家裡去了。身爲一個小孩子,她要看看二妮和三寶都得了多少壓歲錢。
結果很爽,二妮只得了五個銅板,三寶還好些,七個。於是姐弟倆眼睛裡充滿了各種羨慕嫉妒的光彩,看着葉紅杏將紅包一個一個的從兜裡拿出來,歪着頭數完,又全都滿滿地塞回兜裡。
“真多。”王二妮嚥了口唾沫。
“是啊,真多。”王三寶使勁吸了吸鼻涕,他的鼻涕還是那麼多。
“我請你們吃糖。”葉紅杏發財不忘本,從另一個兜裡抓出大把的糖分給姐弟倆。
三個小朋友很友好地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