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認識英子?”胡四喜站在那裡,頭也不回,忽然問了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
葉紅杏一怔,這纔想起自己剛纔居然說漏了嘴,現在想要彌補卻已經晚了,只好掩飾道:“沒錯,她跟我是一個村的,比我大好幾歲呢。我們都喊她叫英子姐的。”
“那她家裡的情況,你知道多少?”胡四喜立刻就轉過頭來,眼睛奕奕有神的盯着葉紅杏,彷彿她就是一尊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能夠解答他所有的問題似的。
“我……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只知道她家裡挺反對她跟你在一起的。”葉紅杏信口胡編。
胡四喜懷疑:“她家裡人知道我家的情況?”他的神色漸漸的變得心灰意冷:“是了,她家裡條件比我家好,她爹孃肯定不願意讓她嫁到我家裡來的。”
“也說不定呢,沒準她一堅持,她爹孃到時候也拿她沒辦法,到時候你就能當我姐夫啦!”葉紅杏笑着勸慰道。
“姐夫?”胡四喜可從來都沒聽見過別人這樣叫過他,所以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啊,英子姐可是我姐,我當然要叫你姐夫了。姐夫,你說你有多愛我英子姐呀?”葉紅杏趕緊又大力地拍了胡四喜一記馬屁,跟着又探求他的內心感情世界。
“我愛她,就像愛這大山一樣。”胡四喜說着,眼睛朝着這並不算如何巍峨的大山瞅了一眼,他是這大山的兒子,自小就在這山裡進進出出的,這大山就如同是他的家一般,生育他的是父母,可養大他,陪他玩耍,與他感情最深的卻是這大山。
葉紅杏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見他都這樣說了,她也就默然了。
“咱們走。”胡四喜沉默了一會,就繼續往山上行去。
葉紅杏乖乖的跟在他身後,這次胡四喜並沒有故意拉下她,而是走走停停的,有時候還會出聲提醒她注意路邊帶刺的樹枝或是深草叢中可能會有蛇等等。從這些方面來看,胡四喜還算是個蠻細心的男孩子。
可惜的是,葉紅杏最終還是遭遇了一點意外。
她的腳不小心滑了一下,結果扭傷了。腳踝處腫得厲害,讓她每走一步都鑽心的疼。
胡四喜瞅了瞅前面黑乎乎的樹林,又回頭看看皺眉呼痛的葉紅杏,微一沉吟,跟着便走回來,微微蹲下了身子:“上來。”
“你揹我?”葉紅杏不敢相信。
“嗯,咱們回去好了。”胡四喜一見葉紅杏的腳就知道,今天他和她都不能好好的幹活了。乾脆再發一發善心,帶着她回去好了。
就這樣,葉紅杏輕輕的趴在了胡四喜的背上,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胡四喜的脖子比起同齡的孩子來顯得有些黑,有些粗壯,明顯一看就知道是經常幹活才練成這樣子的。
趴在胡四喜的身上,聞着他身上好聞的氣息,葉紅杏的心裡忽然癢癢的,童心大起的她輕輕的在他脖子裡吹了口氣。
“別鬧!”胡四喜被她吹的有些癢癢的。他雖然十三四歲了,可在男女方面卻是毫無經驗,人又稚嫩敏感,被葉紅杏這一口氣吹的竟然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妹子,你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胡四喜覺得就這麼跟葉紅杏沉默着走路一點意思都沒有,所以他嘗試着尋找可以一聊的話題。
“沒有啊,我纔多大啊。”葉紅杏笑:“四喜哥你該不會是見我總說我英子姐跟你的事,所以你纔會問我有沒有男朋友的?”
“嗯,你很小嗎?我看你狡猾得很呢!要是有誰跟你作對,那他算是瞎了眼了。”胡四喜跟葉紅杏接觸的時間雖然不多,可也能判斷得出,這個小丫頭鬼精鬼精的,不好惹。
“承您吉言。”葉紅杏笑得極歡暢,她喜歡這樣的話。跟她作對的人,可不就都倒了大黴了嗎?
“妹子,你叫什麼來着?”胡四喜只知道葉紅杏是逃荒逃到他家裡來的,卻並不知道她的名字。或許娘說過,可他卻真的沒記住。
“哦,我叫杏兒。”葉紅杏笑眯眯的又在胡四喜的脖子上吹了口氣,她發現只要自己一吹氣,胡四喜就會把脖子微微縮上那麼一縮,很是好玩。
“哦杏兒。杏兒?”胡四喜忽然大驚:“你就是那個杏兒?葉家村的那個小地主?”
“誰呀?”葉紅杏假裝不知道。
“你們村子裡不是有個從天上下來的小仙女的嗎?也叫杏兒。難道你不是她?”胡四喜喃喃地說着。他年紀雖小,可在閒暇時間也曾聽過村子裡那些閒漢們聊天的時候提起過,葉家村有個神奇的小姑娘,小小年紀就很會做生意。聽說,她就叫什麼杏兒的。
“叫杏兒的人多了去了。我們村還有好幾個叫桃兒的呢!”葉紅杏嘻嘻而笑,彷彿胡四喜講了個很有趣的笑話似的。
“嗯,那倒也是。杏兒這個名字好普通,就跟爛大街似的,一個村子裡起碼也得有十來個叫杏兒的。”胡四喜點頭,像他這個四喜,其實也是個爛大街的名字,只不過他一直沒有勇氣承認罷了。
葉紅杏卻被他的話給激怒了。什麼叫跟爛大街似的?你這胡四喜也不怎麼樣嘛!
不過心裡雖然生氣,可葉紅杏卻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一邊繼續跟他胡聊瞎侃,一邊在心裡琢磨着在什麼時候給他下點絆子,好讓他吃點苦頭,讓他知道她並不是那麼好惹的。
正好,胡四喜氣喘吁吁的揹着她走過了一叢茂盛的灌木叢,葉紅杏突然大叫:“四喜哥,等一下!”
“又有什麼事了?”胡四喜揹着葉紅杏,正背的渾身跟散了架似的,聽她又叫他,頓時沒好氣地問。
“我……我想要解個手。”葉紅杏不好意思地說。
胡四喜默然,人有三急,解手這種事還真的不能不辦。沒奈何,他只好將葉紅杏放下來,又將她小心翼翼的扶到了灌木叢後邊,任由她自己解決,自己則走的遠遠的,也找了棵大樹,在後面解決起來。
等胡四喜解決完了,回來再找葉紅杏的時候,卻駭然地發現杏兒居然不見了!
這一驚非同小哥,胡四喜立刻就慌亂起來,他扯着喉嚨大叫了幾聲,結果這片樹林卻一直都是靜悄悄的,不光沒有人應答,就連鳥兒也沒有一個鳴叫的。
“杏兒!你在哪?快出來,不帶這麼玩的。你再不出來,我就要自己走了!”胡四喜又扯着嗓子大叫了幾聲,仍然沒有人答應。胡四喜咬了咬牙,又鑽到了灌木叢後面,細細地察看了一番。
沒有痕跡,甚至連腳印都沒有一個,葉紅杏這丫頭就跟憑空消失了似的。
莫不是被黑瞎子或是野狼給銜了去?想到這個可能,胡四喜頓時全身都酥軟起來。他可是聽說過野狼和黑瞎子的威力的。野狐嶺歷年來都有許多出色的獵戶,可無一例外的,這些獵戶鮮少有能善終的,大多數都會死於野獸之口,死的悽慘無比。
想到葉紅杏有可能是被野獸給叼走,胡四喜頓時急紅了眼,飛快地朝着某一個可能的方向就飛奔起來。
葉紅杏確實碰到了野獸,只不過她是刻意的將之引來的。
那是一匹野狼。
葉紅杏如今的異能早已經隨着經驗值的瘋漲而又有了新的變化。她對於植物的操縱已經到了幾乎隨心所欲的境界。而對於動物,除了對狗狗來說已經是到了頂點之外,對於狗狗的同族或是同類型的動物,比如——狼!她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予以操縱。
這頭野狼就是葉紅杏刻意給召來的。野狼的個頭極大,比起大型犬來一點也不遑多讓。
現在,這條野狼就蹲在葉紅杏身前,一雙幽綠色的眼珠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葉紅杏。
它也很好奇,眼前這個人類究竟是什麼來頭?爲什麼能夠跟它交流呢?還有,她把它叫過來是什麼意思?難道她不知道人類其實也是狼的衆多食物中的一種嗎?
“你,過來。”葉紅杏心中雖然膽寒,可爲了自己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她還是大着膽子衝那匹野狼招了招手,示意它過來一些。
野狼猶豫了一下,慢慢的走了過來。
“這纔是好孩子。”葉紅杏心裡雖然早就害怕得渾身都在發抖了,可她卻清楚地知道,此刻在這匹成年野狼面前,萬萬不能透露出任何的一絲一毫的害怕,因爲狼是一種非常靈的動物,只要它知道你在怕它,那它就會一下子趁虛而入,欺負你到死!
她的手輕輕的在野狼的脖頸上面拍了拍,又揉了揉它光滑的皮毛,又附在它耳朵上輕輕交待了幾句。
胡四喜已經朝着某一個方向跑了老遠的路,卻一點都沒看見任何與葉紅杏有關的痕跡。
“嗚嗚!”一聲狼嚎卻在此時響了起來,從聲音的位置來判斷,這頭狼與胡四喜距離極近!
胡四喜雖然平時也自詡自己是個“老”獵手了,可他的年紀畢竟擺在這裡,閱歷不可能那麼豐富。其實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到野狼這種生物。心裡對這種殘暴的動物又恨又怕,胡四喜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硬着頭皮走下去,還是該逆着狼嚎的聲音,掉頭就逃。
保命還是救命?胡四喜一時之間面臨着這樣的抉擇。
最後,他咬了咬牙,轉頭朝着狼嚎的方向走了過去。那是他判斷葉紅杏可能會走的另外一條路。他先前選擇的這條路已經證明了葉紅杏並沒有朝這邊走過,那麼有狼的那一條路,就極有可能有葉紅杏的身影了!
“嗷嗚!”狼嚎的聲音更近了幾分。這次胡四喜就算是想要反悔也已經不可能了,因爲他一眼就看見了一棵大樹上面,葉紅杏正兩手抱着一株大樹在死命的往上爬,而在她的身下不遠的地方,一頭高高大大的灰狼正在用力地用爪子抓撓着葉紅杏所爬的這棵樹!
“四喜哥,救我!”葉紅杏朝着胡四喜這個方向胡亂叫着,同時她看上去也挺焦急的。
“杏兒別怕,我來救你來了!”胡四喜一咬牙,伸手從懷裡摸出了一把匕首。
跟經常進山打獵的獵戶一樣,胡四喜的身上也經常帶着一些小刀之類的工具,除了方便切割東西之外,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防身。
那頭大灰狼停止了抓撓,它慢悠悠的轉過頭來,很是輕蔑的看了胡四喜一眼。在它眼裡,胡四喜就是個什麼都幹不了的小屁孩,個子瘦小,看上去並不如何強壯的胡四喜其實早已經被大灰狼視爲了腹中餐。
“四喜哥,你還是快跑!我不行了!”葉紅杏一邊哭叫着,一邊小身子竟然在不住的往下滑落着。卻原來是她的手勁太小,已經抓不住身邊的這棵大樹了。
“杏兒,我來救你!”胡四喜看到眼前這一幕,急得他眼睛都差點瞪下來,腿上使勁,他如飛一般的撲向了葉紅杏身下邊在等待着美食的大灰狼。
大灰狼一瞬間有了些微的失神。身邊這個能夠和自己自由交流並且還隱約有那麼一絲統治者意味的小女孩能夠命令自己做這做那也就算了。可眼前這個看上去明顯就是一頓美餐的小男孩,爲什麼就敢這麼兇狠的撲過來呢?難道他竟然不怕自己?
想到這裡,大灰狼心裡就是一驚,再看向胡四喜的時候,大灰狼終於瞥見了胡四喜手裡拿着的那把閃爍着幽幽亮光的東西上面!
刀!這孩子竟然有刀!
大灰狼的族羣之中其實也流傳着一個故事,若是遇見了人類,那麼不管你現在是剛剛捕獲到獵物還是你已經餓了好幾天了,千萬不可貿然行事,因爲人類最狡猾,若是他們想要取你的命,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當然,如果那個人是手無寸鐵的話,那他就一定會成爲它們狼族的美食的!
大灰狼瞅了瞅胡四喜手上的傢伙,它開始害怕了,並且不住的低聲咆哮着,出聲提醒着胡四喜不要過來!
“四喜哥,你還是快逃命去,不要管我了!”葉紅杏淒厲地叫道。她剛說完這話,小小的身子就已經從樹上掉落了下來。
“殺!”胡四喜的眼睛一下子全紅了,他飛快的撲過來,手中的刀子用力地刺向那隻大灰狼。
大灰狼的反應自然要比他更快,只見它身子飛快的往前一躥,輕易的就躲過了胡四喜必中的這一匕首,跟着它低聲呲着牙朝胡四喜發出警告!
胡四喜纔不管它,直接腳往地上一挫一揚,一股帶着**樹葉和泥土味的東西就被他踢得高高的飛了起來,飛向了那隻呲着牙的大灰狼。
大灰狼毫無防備之下,頓時被揚了個灰頭土臉。它似乎看出了胡四喜的厲害,不敢戀戰,只好悲鳴一聲,轉身夾着尾巴,不一會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四喜哥,咱們是不是得救了?”葉紅杏驚魂未定,看着胡四喜的眼神裡依舊充滿了緊張。
“是的,咱們得救了。杏兒,你不要害怕,沒事了。咱們回家。”胡四喜剛纔也嚇得不輕。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見活的野狼!要不是剛纔他表現得勇猛無比,說不定不止杏兒會被狼給殺死吃掉,就連自己也極有可能不能活着走出這片樹林。
最最重要的是……他迷路了!
剛纔爲了尋找走丟的杏兒,他胡亂就選了個方向走了過來。而現在,他卻早就忘記了方位和位置,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因爲山林裡樹木繁茂,他根本就不可能從樹林裡透下來的那些微的天光來判斷現在是什麼時辰。
另外,他也無法判斷出自己和杏兒是在朝着哪個方向在走,是走回了家,還是走入了森林深處腹地?
他不知道,所以他纔會如此的驚慌失措!
“四喜哥,咱們回家,我……好害怕。”葉紅杏輕輕地牽起了胡四喜的手。她的手一片冰涼,而他的,則滿是冷汗。
“行,可是……我不知道咱們該朝哪邊走了。”胡四喜怯怯地說。
葉紅杏也傻了眼。她剛纔只是想試一試胡四喜是不是真的可以爲了朋友兩脅插刀的,可結果試驗出來了,她和他卻都陷入了迷路的困境當中。
“看太陽啊!看星星啊!看樹葉樹葉的稀密程度啊,看大樹的年輪啊!”葉紅杏一口氣說出了好幾種判斷方向的法子,可惜胡四喜卻一直都在搖頭、搖頭、搖頭。
“四喜哥,你倒是說句話啊,咱們該朝哪邊走啊?”葉紅杏推了推胡四喜。鬧了這麼久,她的肚子已經有些餓了,剛纔又是跑又是嚇的,她整個人都幾乎沒了力氣。如今再這麼一休息,葉紅杏頓時覺得自己渾身沒了力氣。腳踝腫着,身上又沒力氣、沒精神,肚子還餓,葉紅杏第一次感覺到了家的溫暖和安全。“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聽山裡的獵戶們說,要是真的迷了路,就要順着山勢往下走,這樣就會有很大的希望走出這片山林了。”胡四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