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葉根都這麼明着提了出來,葉紅杏也就不得不認真地考慮一番了。
事實上,在搬過來之後關於如何才能賺到銀子,葉紅杏其實也曾經有過一些屬於她自己的思考。
首先,吳家山那邊其實已經基本上形成了一個相對來講比較成熟的經濟網,裡面有賣菜的,有賣紅薯粉條加工的,還有玩具這種相對來說比較奢華的奢侈,甚至葉紅杏還和吳德榮一起,建立了一個養豬養雞的畜牧養殖業。
總的來說,這幾個行業裡有賺錢的,也有不賠不賺的,也有應季的,雖說算是保證了姥姥姥爺老兩口的生活水平,但總的來說,這些產業很不保險,經不起風浪。
別的不說,同在吳家山的吳老財可是憋着勁的想把姥爺名下的那幾個產業給弄倒呢!仗着自己財大氣粗,吳老財憑着模仿、仿冒,自己也開辦了幾個類似的作坊,明着暗着的和葉紅杏的作坊搶生意,並且短期內還憑藉着價格優勢狠狠地大賺了一把。
因爲這個年代並沒有知識產權或是專利一類的東西,你這邊做出了什麼東西,只要略微有些腦子的人看見你憑着這個賺錢了,人家就會眼紅,就會模仿,隨之而來的就是羣起而仿之,把你這一塊的市場給搞臭搞壞,讓你也賺不到錢。
葉紅杏爲了這個就很是頭疼過一陣子,可是沒辦法,人家也要生活,而且你又不好說你幹着這個,強橫霸道的讓別人不能幹這一行。
不過,雖然被模仿,但好在別人一直都沒有超越……這是葉紅杏此時心中最爲欣慰的一件事了。起碼,姥姥和姥爺兩人憑着那些作坊,應該會從此過上挺不錯的日子,吳家山的鄉親們應該也能夠憑着這些產業過上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了。
“杏兒,在想什麼呢?”葉根見葉紅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了,便將手放在她眼前揮了揮,將神遊物外的葉紅杏給拉了回來。
“爹,我在想着賺錢的法子。”葉紅杏一笑,藉此來掩蓋自己剛纔的走神尷尬。
“那想出來沒有?”爺爺笑呵呵的看着羞紅了臉的葉紅杏,有個如此聰明的孫女,老人家感覺很是欣慰,只是……他一輩子都是土裡刨食吃的,對於做生意賺錢什麼的別說是親手去做了,就連想上一想都覺得腦袋疼。
“還沒有,不知道爹有沒有什麼想法?”葉紅杏將目光轉向了葉根。
葉根見這祖孫倆都瞅着自己,想想自己也算是一家之主,一家老小的生活用度都指着自己去掙,葉根也就不再客氣,而是當仁不讓的提出了他這些年來一直在琢磨着的事:“我聽人家說,這天底下的買賣不非是吃穿住用行,這吃和穿排在前兩個,別人家就算是不用買什麼玩具不用買那麼多金銀首飾都行,但這吃和穿卻是最最要緊的。”
“爹你是想做吃的到集市上賣?咱家可沒手藝太好的人啊!”葉紅杏就吃吃的笑着,吳桂芬雖說是獨生女,從小家教就好,可她的手藝再好能好過姥姥去?葉紅杏在姥姥家住的那幾年可是天天都吃着姥姥的手藝呢!對於姥姥能做出什麼不能做出什麼,她簡直太熟悉了!
吳氏不行,黃氏就更不用說了。據葉紅杏這幾天來的觀察,這個黃氏除了一張嘴皮子極厲害之外,家裡的大小事務卻打理的不夠精細,這從她屋子裡東西的擺設就能看得出來,有點亂,有點小邋遢,輪到她做飯時做出來的飯也不如紅英姐姐燒的飯好吃,菜更是夾生或是燒糊……
葉根和爺爺都是吃現成飯的,手藝什麼的就更是不知從何說起了。
葉紅杏這麼一說,葉根的臉也就紅了,訕訕的說不出話來。
“爺爺,我爹現在就算去當學徒,是不是也有點晚了?”葉紅杏見爹臉紅,乾脆就大着膽子跟爺爺打趣了他一句。
“你爹現在就算是願意去當學徒,人家也得願意收啊!”爺爺哈哈大笑,瞅向自己兒子的眼神裡也充滿了調侃。
葉根臉色通紅,趕緊岔開話題:“吃的不行,咱們就做喝的唄,我聽說從山上摘下來的野果子……”
“做吃的不行,咱們就養吃的。”葉紅杏心中忽然一動,葉根剛剛提到喝的的時候,她就想到了水,然後……另一個計劃也浮出了水面。
“養吃的?”知道葉紅杏素來在賺錢方面很有一套,葉根看她現在的興奮樣子,料到她必定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便不再去討論那什麼喝的,而是轉而問她:“怎麼養?養豬還是養雞?”
葉根是聽人說過葉紅杏在吳家山的所作所爲的,對於她在那邊村子裡搞的養殖之類的也很感興趣,此時聽葉紅杏說養吃的,葉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養雞和養豬。
“不,我姥姥那邊已經養了那些,咱們就改養別的。”市場競爭什麼的自然會有,但可以人爲的降低一些嘛,何必再在葉家村也搞一攤一模一樣的產業,到時候一家人爭個頭破血流呢?
“是啊,你姥爺家養了豬,養了雞,咱們再養就是搶他們生意了,可是……咱們養些什麼好呢?”葉根抱着腦袋在那裡苦思冥想。
“那就養羊養鴨養鵝養牛唄,六畜六畜的,可不只有豬和雞能養。”爺爺到底是老辣,一下子就提出了好幾個養殖項目。
“對啊,咱們可以養的東西可多着呢,杏兒,你說咱們養個什麼好呢?”葉根被自己的爹說的興奮起來,手舞足蹈地轉而望向了杏兒。
“不,咱們不養這些,咱們養魚。”葉紅杏鄭重地說出了自己考慮的結果。
“養魚?”葉根和爺爺都瞪大了眼,他們不明白葉紅杏爲什麼會放着村裡很常見的養羊養牛之類比較容易上手的項目不做,而偏偏想着去養魚。
再說了,他們也只有在夏天天氣熱的時候纔會到村南邊的小河裡學人家去摸魚,摸到了魚纔有機會改善一下生活。可若是養魚……河裡就有魚,他們養出魚來會有人買他們的嗎?
“是啊,養魚。”葉紅杏十分篤定地再重申了一遍。
“杏兒,咱們養魚……有人買嗎?咱們賣不出去的。”葉根結結巴巴地說,他在本能地覺得養魚這條路走不通。
“爲什麼賣不出去?”葉紅杏反問。
葉根張口結舌,他想不出來,可在他心裡卻隱隱覺得杏兒這個想法太過瘋狂,太過不可思議。村前面就有一條河,河裡就有野生的魚,人人都覺得這河裡的魚撈起來很方便,吃起來味道也還不錯,但若是有人特意養了魚來賣,那……會有人買嗎?人家想吃魚的話不會自己到河裡撈?
“村前的河裡就有魚啊,人家要是想吃了,自己來打就是了。”爺爺說,一語中的。
“要是有人家想吃,又沒人會打呢?咱們養魚肯定不養河裡那麼一條兩條,咱們要養就養一大池塘的魚,條條都養的肥肥大大的,然後運到鎮上,運到那些大酒樓裡去賣。在酒樓裡吃飯的客人們肯定都喜歡吃鮮魚的。”葉紅杏嘆了口氣,商機是需要自己來挖掘的,若是從潛意識裡就將路給堵死了,也難怪會一輩子受窮了。
葉紅杏一翻話說的葉根和爺爺的眼睛都亮了,爺倆相視一眼,都是不約而同地點了一下頭,看來葉紅杏說的話很有道理,他倆同時都被打動了。
“那,咱們該怎麼挖塘?挖多大?在哪挖?”葉根的眼睛看向了人老成精又“足智多謀”的老爺子。
“當然是挨着河挖了,離河近,引水也方便。”葉老爺子捋着鬍鬚說,他覺得自己這話很對路子,離河近的好處極多,一則塘裡的水少了,可以將河水引過來,若是下了大暴雨,塘裡的水太多了,還可以將水引入河裡流走,一舉多得。
“不行,咱們必須選近些的地方挖塘,離河越遠越好。”葉紅杏卻提出了反對意見。
葉根和葉老爺子同時愕然,葉紅杏說出來的這句話跟他倆的共同意見大相徑庭,這相差也太大了?
“爲……爲啥?”葉根不明白。
“魚會跑的。”葉紅杏只用了這麼一句來解釋,隨後葉氏父子再怎麼追問,她也只是笑而不語,有時候逼的急了,她就會再拿出這句“魚會跑”來搪塞。
商量定了項目,葉紅杏當即到鎮上走了一遭,找了鎮上的富商葉家仁家去了一趟。最近一段時間葉家仁正好在家,葉紅杏上門的時候,葉家仁也正好在家。
“是杏兒?都長這麼高了。”葉家仁還記得這個當初給予過自己幫助的小女孩。
“哥哥好。”葉紅杏笑眯眯的將手倒背在身後晃了幾晃,臉上笑嘻嘻的,一幅小女兒模樣顯露得恰到好處。
“杏兒來我家找我有事?還是來玩來了?”葉家仁起身到門口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就有下人端來了上好的綠豆糕和裹滿了白糖的糯米條。
因爲葉紅杏年紀太小而葉家仁的年紀又不算太大,所以葉紅杏就斗膽叫了他聲哥,葉家仁也不覺得自己吃了虧,反倒覺得葉紅杏這麼叫顯得很是親切。
“找哥哥商量些買賣。”葉紅杏人小,從村子裡到鎮上走了老遠的路,此時已經累的滿頭大汗了,索性直接坐到了椅子裡歇着。
葉家仁見杏兒滿臉的汗水都快給她抹成花了,笑着叫人另打了一盆清水來給她洗臉。
“杏兒,聽說你在你姥爺家過的挺滋潤吶,怎麼又想起和我做買賣來了?”葉家仁笑着打趣。葉紅杏作爲本地最近一兩年崛起的潛力商家,葉家仁早就有留意過,對於葉紅杏搞的那些什麼玩具、養豬養雞、什麼紅薯作坊之類的他早就打探了個清楚,瞭解了個透徹。
早在葉紅杏讓姥爺炒狗賣狗積攢第一批原始資金的時候,葉家仁就有刻意留意過葉紅杏這個又聰明又肯動腦筋的小女娃,後來她搞出來的那一系列動作又的確在葉家鎮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風暴。只是葉家仁有屬於自己的生意領域,葉紅杏在吳家山鬧騰的雖歡,跟他卻沒有生意上的衝突和競爭,他也就一直沒有和葉紅杏有什麼來往。
可是現在,葉紅杏卻偏偏找上了門來,還口口聲聲地說要跟他做生意,這又怎麼不讓葉家仁覺得意外?
“我自己搞不定啊,我又沒有種子。”葉紅杏攤手,一張臉都快笑成了花。
“哦?你要種什麼稀罕東西麼?”葉家仁又想起了當初和葉紅杏初次邂逅的情景,那時候葉紅杏硬是認出了連他都認不出來的西伯利亞犬,並且還幫助他得到了那個從俄羅斯來的老外的一大筆訂單。在那個時候,葉家仁就知道葉紅杏是個學識挺“淵博”的古怪小孩,知道她懂得許許多多別人可能連聽都沒聽過的事物。
存了這個印象,當葉紅杏提出要跟他買種子的時候,葉家仁很快就把種子的事情聯想到了稀罕東西上面,畢竟在商而言,“物以稀爲貴”纔是商人們獲利的最大前提。
“稀罕東西?喲,哥你覺得什麼樣的東西纔算稀罕?”葉紅杏嗤笑。
“稀罕東西?呃,西域那邊的工藝,波斯的絲綢,東瀛的太刀,高麗的人蔘……”葉家仁一口氣列舉出了許多都值得說道的稀罕東西。
“那南邊有什麼?熱帶魚見過嗎?”葉紅杏說了個現代詞彙。
“熱帶魚?”葉家仁愣住了,隨即猛搖其頭:“沒見過,帶魚倒是見過,海邊常有賣的。”
葉紅杏啞然失笑:“家仁哥,我想請你幫幫忙,看能從哪裡買些魚種子來。現在天還熱,我想養些魚來吃。”
“養魚?”葉家仁愣住了,他什麼都有猜測,可硬是沒猜到葉紅杏居然是要養魚。
“你們村前邊不是有河嗎?”葉家仁結結巴巴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他已經做好了被葉紅杏恥笑的準備,此時此刻他才覺得自己身爲一個大商人,在商業上的一些想法竟然真的沒有人家小杏兒這麼小的一個小女孩想的深刻深遠。
他甚至都不知道葉紅杏養魚的理論基礎是什麼,她爲什麼就有膽子養魚?這附近可是有一條有魚的河呢!
“是啊,有河,所以纔要養魚。”葉紅杏沒說出她爲什麼要養魚,而是緊接着追問了一句:“家仁哥,你能幫我買到魚苗嗎?”
“啊,能,這個都是小事,只是不知道杏兒你想買些什麼魚苗。”葉家仁忙應承了下來,他受過葉紅杏的恩情,卻從來都沒有回報過人家。人家現在還是頭一回登上他家的門,葉家仁自然是要盡一切可能的幫忙葉紅杏了。
“那這裡是二兩銀子,家仁哥你就給買些魚苗好了,要青魚的、鯉魚,鏈魚也要一些。”
“要不了這麼多,魚苗不很貴的。”葉家仁就想把銀子給推回去。
“家仁哥,這些我都知道,魚苗要從有水的地方運過來很麻煩的,這二兩銀子只是定金,家仁哥你要把魚苗給咱買回來了,剩下的銀子不會少的。”葉紅杏很明白事,自己住的地方是個西鄰太行山的所在,地勢高,很難存住水,而養魚所需要的魚苗就要從水多漁業發達的地方運過來,這中間的費用可是相當不菲的。她當初在找上葉家仁的時候就考慮過了,葉家仁是欠她一個人情,可這個人情卻並不值太多的銀子,只能讓葉家仁在養魚這件事上暫時幫她保密而已,買魚苗的銀子還是要由她來出的。
葉家仁心裡其實也沒底,又見葉紅杏態度很堅決,索性也就把銀子留了下來:“成,那我就試着聯繫一下,不過現在夏天都快過去了,杏兒你覺得養魚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秋膘魚指不上,冬魚咱們是一定要吃的。”葉紅杏心裡早有算計,冬天天氣寒冷,池塘裡的魚捕上來後也能存放相當長一段時間,不怕壞,有的是時間慢慢賣。
“那就行,杏兒你真聰明,又能幹又漂亮,以後還不知道能許給個什麼樣的人家呢。”葉家仁在葉紅杏臨走的時候又調侃了她一句,結果惹的葉紅杏滿臉通紅地啐了他一口。
在回去的路上,葉紅杏不住地琢磨着葉家仁這個人。經過剛纔的那番談話,葉家仁給她的印象很是不錯。健談、和善、知道進退、容易親近、愛開玩笑……
幾乎所有的優點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如果硬說有什麼缺點的話,重感情講義氣……
葉紅杏嘆了口氣,瞅瞅遙遠的葉家村,她使勁搖了搖頭,路還有那麼遠……
走着走着,快到進村的時候,葉紅杏聽見了有好幾個人在一起大聲說笑的聲音,其中一個聲音還很熟悉,似乎是葉根的聲音。
葉紅杏好奇,走近一看,卻見葉根正和村裡幾個人正抱着鐵鍬在那挖坑。看見葉紅杏過來,葉根笑着揮了揮手:“杏兒,你看咱們在這裡挖坑行不?”“挖坑?”葉紅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爹這是想選在這附近挖塘養魚啊!想不到他倒挺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