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依依順着人羣在流水宴席上坐下來, 伸着長脖子看了又看,在人羣中找着那張酷似容啓軒的冥王臉。
“不用看了,他根本不是來抓你的呀。”
嗯, 誰在講話?她東張西望了半天也沒看見是誰在講話, 一大票人都在埋頭苦吃, 她桌對面一個人吃着吃着, 晃當, 一隻眼球掉進碗裡,還沒等她叫出聲那人已經把眼球和碗裡的食物一起吃掉了。嶽依依胃裡有些不爭氣,這時她右邊一個人半顆頭掉進碗裡, 也被那人連食物一起塞嘴裡了,然後她發現他的衣服裡好像挺空的, 用手一頂, 衣服里根本就沒有實着東西。她嘩嘩把上一頓都吐了, 邊上那人忙用盆接着,說一會吃, 讓她別這麼好心慢點吐。
“鬼王域裡怎麼可能有人,這些都是餓鬼,都是當年跟隨着的拓跋將軍南征的士兵。”還是那個聲音,細細小小的。
嶽依依對着空氣說:“你是誰啊?怎麼看不見你?也是鬼魂之一嗎?”
“先別管我在哪裡,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嗎?也不問問人家餓鬼在吃什麼, 就跟着一起坐下來吃?那可都是些被油炸過的怨靈!有些糖醋黃瓜的味, 要不要試試?”
“唉, 你想噁心我是沒門了,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吐了。”說着站起來往裡間走。
那個聲音仍然跟着她, “你不好奇拓跋思頤娶的妻子是誰嗎?”
“好奇啊。可是好奇害死貓啊。我現在更主要的任務是找到我媽,你知道我媽在哪裡嗎?”
“你媽在給思頤的妻子做婚衣呀。”
“哦”嶽依依對着空氣嘴巴又張成“O”,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思頤走的時候說借我媽一用,我媽最有用的地方不就是量體裁衣嗎?”
“我說,你還真是無所不知啊,那你知道我媽在哪裡給新娘量體裁衣嗎?”
“應該就在前面,進了前面那扇朱漆大門,你會感覺特別眼熟的,白牆黑瓦,大肚子水缸養着夜裡開花的紅蓮花。他們拓跋家的人喜歡的裝修風格永遠一個調調。”
“你是誰呢,幫我忙卻不現身。”
“我就在你肩膀上呀。”
然後嶽依依和一隻身量不大的綠色小東西對上了眼,等她看清楚是什麼動物之後,一聲尖叫,這一聲尖叫有些威力太大,震掉了二十隻鬼的下巴,震碎了五十隻鬼的腦殼,震得眼前一隻圓肚皮的大缸也碎了,紅色的蓮花連根帶水潑撒了一地。嶽依依看着眼前的院落確實是她第一次穿越時思頤的那個古宅,兩層樓的院落,假山小橋,整齊的紅燈籠,路邊全是滿缸的紅蓮。那會穿越她便覺得是有人在辦喜事,可是若大的院落沒有人影,這次卻是真的在辦喜事了,人影重疊,觥籌交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有趣得緊。
“有必要叫這麼大聲嗎?難怪阿寧說不能娶你回來,娶你回來一定會拆了地府!”那聲音又小小傳來。
“小蜥蜴也會講話?”她看清楚是什麼後也就不怕了,她的內在很爺們,神經又大條慣了,從小對蟲鬼就不懼怕,她一直覺得人之所以有恐懼都是在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之前,自己把自己嚇得半死造成的。
“人家是變色龍好吧!”小傢伙很不樂意,
“可是你周圍沒有任何一點綠色啊,你卻這麼碧綠碧綠的。”
“因爲人家年紀大了,忘了怎麼變色來着。”
“好吧,我叫嶽依依,你叫什麼,還有阿寧是誰啊。”
“我叫小綠呀,阿寧是我主人。”
“哦,小綠呀,你說阿寧不會娶我,這輩子提到過要娶我的人只有一個,他叫程翀寧,是你的主人阿寧麼?”
“……”小綠呆呆看着她。
“他右手有道疤對不對?”
“是啊是啊。原來阿寧的大名那麼長啊。”
嶽依依翻着白眼,“三個字和兩個字,有什麼差啊?”同時心裡突然喜滋滋的,就知道,他心裡還是有她的,嘴上卻說着:“我怎麼這麼多年都沒發現他還養着一隻蜥蜴呀?”嶽依依說着把小綠從尾巴揪起來,“我說程翀寧,你沒事變條蜥蜴幹嘛,想道歉下不來臺階呀?”
小綠大頭衝下仍在強調:“是變色龍!變色龍!”
好吧,雖然他養的這寵物沒用了點,至少還知道緊張她,“是阿寧派你來保護我的?”嶽依依把小綠扶正了,重新擺回肩膀。
“纔不是,是我偷偷跑過來看着你的,聽說拓跋家的小鬼長得特別妖媚,你不能辜負了我主人。”
“真大言不慚啊,你有什麼本事啊,做張PPT給我彙報一下,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能看住我。”
“我會變色。”
“這條不算,這本事你已經忘了。”
“我特別八卦,主人不在家的這段日子,我一直靠地府的八卦活着。你別不把娛樂精神當精神,拓跋家小鬼娶的老婆,你認識的。”
“我纔不管他娶了誰,我只關心我媽在哪裡,找到她後帶她回家。”
“你媽手真巧,她給新娘子做了一件好漂亮的衣服啊。可是聽說新娘子還是不滿意。”
“其有此理?!不可能,哪個女人啊,我還認識,我媽那麼手巧她還不滿意完全是腦殘。”
“是我啊,小排骨,別來無恙。”
嶽依依的腦殼差點裂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身紅裝的張月如,肌膚勝雪,腰身玲瓏。她身上這身用吳國絹做的紅嫁衣真心巧奪天工,把她的身材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嶽依依雖然不好奇思頤娶了誰,可是新娘是張月如她打心眼裡替張月如高興,“是你要嫁給拓跋思頤啊?”她奔到張月如跟前,想拉小張的手親熱一下,結果被張月如輕巧地躲開了,怎麼她發覺小張好像並不高興?“終於得償所願,是不是高興傻了,一點笑模樣也沒有呢?”她走近張月如後小綠乖乖蹲在她肩膀上,倒是三緘其口挺識大體的,有當寵物的基本操守。
張月如一張慘白的臉,畫了大妝纔有幾分紅潤,她自殺是割腕,血都流盡了,也確實該是慘白的,她半眯着眼睛道:“我讓你母親來給我做一件衣服,並不是這樣的。”
“不是我誇口,沒有我媽做不出來的衣服,一定是你沒有講清楚你的要求。”
張月如仍毫無表情的一張臉,聽聞嶽依依的說辭也不併不見生氣,嶽依依注意到她的左胳膊隱藏在長袖裡,半截長袖空空飄飄,半晌才聽見張月如說道:“我要的衣服並不是給我穿的。是給拓跋思頤穿的。”
嶽依依如釋重負道:“新郎倌的衣服有何難?只會比你的嫁衣簡單。”
張月如猩紅的脣邊轉過一抹悲涼,“我要你媽給我做一件讓男人變太監的衣服。”
嶽依依又一次蒙了,“可是,可是嫁給思頤不是你一直的心願嗎?從你第一眼看見他,我戴過你的舊圍巾,我知道的。”
張月如不緊不慢從長袖裡把她的斷臂伸了出來,“他說要爲我接上,我沒讓他這麼幹,我不知道他在陰間是呼風喚雨的小王爺,爲女鬼接條胳膊小菜一碟。可是我已經死了,已經做出了選擇,我在死那一刻已經放下了,現在放不下的那個是他。我想不明白感情這種事是兩廂情願的事,我爲什麼要爲他單方面的放不下買單?”
嶽依依這邊聽着一個頭兩個大,剛纔還挺高興,原來就是借她媽做件嫁衣,那太大材小用了,原來這麼簡單呀,做完衣服走人。結果是要做這麼件聞所未聞的東西,讓男人變太監?在衣服下面設置一個機關,藏着一把手術刀?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說張月如,你就看在思頤是被你感動的份上從了他吧,他是個好男人,跟着他你不會吃虧的呀。要說你剛纔說的衣服,我媽不可能做出來的,我也做不出來的,讓思頤變成太監了,多陰損啊。再說我真做出來這種衣服,思頤那麼聰明根本不會穿的是不是?”
“嶽依依,你沒有聽出來我是認真的!如果你媽做不出來這種衣服,就換你做,我知道你比你媽更有兩把刷子,別跟我講不行,如果我明天這個時候看不到衣服,你這輩子就別想看見你媽了。這是鬼王域,我現在的身份是鬼王妃,不是我嚇唬你,還真是說到就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