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 無風,烏雲,雨前, 水墨畫般的景緻。別想多了, 你心裡雅呢自然覺得水墨畫一般, 事實只是PM2.5超標的霧霾。地球裡外裡都在污染, 冥界也一樣, 想想外太空也一樣(扯回來!剛纔飄遠了些。)
一位穿了好多層衣服的大叔很有情調地坐在石亭中品茗,他發了半天呆才發現茶早涼了多時,隨口想叫綠蕊添茶, 綠字還在脣邊人已經醒過來,綠蕊怕是連魂魄都回不來了。
然後, 一個久違的身影在向他走來, 是他兒子, 這位兒子啊,他扶額, 品味真心不知道像誰,只有那琢磨不透的脾氣和綠蕊一模一樣。
兒子走近了,恢復了原來的容顏,長髮很隨意繫了根帶子,帶子也不知道是哪裡撿的, 不太乾淨的藍色, 灰濛濛的, 身上也穿得不知道是範思哲還是范特西, 總之他老子是欣賞無能, 嗯,穿衣品味如此天馬行空也像他媽綠蕊夫人。
“爸, 我回來了。”
冥王忙皺眉,捂耳朵,他就是覺得他一個當爹的,總是被兒子叫霸霸真彆扭,真不雅,他拉着長臉問:“怎麼捨得回來了?嶽依依不要了?”
“當然不要了,難道真的給您娶回來嗎?她還不拆了你的閻王殿。”說着,兒子轉身朝自己院落走去,雖然那個叫“山頂洞”的院落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長到一個小夥子的時候纔回來,天知道他整得好像浪子回頭,迴歸故里似的是演給誰看。
冥王斜着眼瞄着他兒子:“嶽依依這個老婆不要了,‘綠熠煜’是你母親唯一的遺物,總要替你老子我拿回來吧。”
“她沒有那‘綠熠煜’怎麼尋她媽呀,一個凡人在冥界呆不到五分鐘就死透了。”兒子丟給老子一個後腦勺準備進“洞”。
冥王又捂耳朵,娘多好聽,叫一聲軟進心裡,非要叫馬,人類們爲什麼總這麼閬苑奇葩?還有啊,明明是時辰,講什麼分鐘?他依舊扶額,“嘴上說不要人家嶽依依了,其實還是擔心得要命吧。”
兒子這才把臉轉過來,“說說正經事吧,不是讓我去拿那朵花嗎?現在它在我的胸口上,要不要審問一下它,關於我母親寂滅的原因?”
“我不問,我纔不問,你把嶽依依引到拓跋家小鬼頭那邊去,是什麼用意?小鬼頭長得那麼嬌媚,你不怕他倆日久生情?”
兒子沒有吱聲。準備進“洞”。
冥王看着兒子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皺了皺眉,他一早聞到股血腥之氣,也不知道兒子被拓跋家的小鬼頭傷得怎麼樣了,兒子很細心地掩飾,他也只好很用心地裝沒聞到。
想想綠蕊在走前曾經交待過她的兒子阿寧是她唯一能留給他的寶貝,要好好愛護教養,他這個當爹的真是一條都沒有完整做到。
阿寧進了洞府裡,解下系發的藍帶子,手裡一抖,表面的裝飾灰塵盡數掉落,還是那條綁傷疤的藍絲絨帶子,他從嶽依依那裡又拿了回來,握在手裡細細看着。
從他懷裡爬出來一條通體碧綠的小蜥蜴,它順着他胸口的前襟爬到了他的耳邊,邊爬邊仔細觀察着洞府裡的擺設,警惕地嗅着周圍的氣味。“想人家了,還把人家往別的男人懷裡推?”小傢伙的聲音細小輕飄,耳朵不尖真心只覺風聲呢喃。
阿寧把它從脖子上拿下來重新塞進懷裡,“我家老頭子最不喜歡爬行類冷血動物,看見你一定想起我媽,不想讓他發瘋,你就別跑出來得瑟,老頭子鼻子非常靈的,號稱冥界最靈的鼻子。我不能保證他會把你煮了吃,還是做成標本掛起來看,或是……”
“得了吧,誰信啊!不過他的鼻子真的靈麼,那他一定聞到你有傷嘍,我是知道的,你不是傷到這樣重纔不會回來這個洞府。”
“什麼傷?也就是毒傷復發罷了,”說着他摸了下案桌邊上的香龕,白煙散盡,暗屜伸出來只剩下最後一粒淺紅色的藥丸。他拿出來塞進嘴裡,閉上那雙異常漂亮的眼睛不再說話。
洞外面的冥王擡頭看看天,嘆口氣,一是他超懶得動,能坐着絕不站着,是冥界第一宅男;二是鬼王那裡他最不想去,可是嶽依依在那裡,臭小子自己受傷了去不了,嘴上不說心裡一定念着他霸霸快去搭個手幫個忙,哪怕去瞅瞅她怎麼樣了也行,冥王倒是在琢磨着自己的小九九,如果鬼王沒了人皮花,是不是可以趕他出冥界了呢?可是剛纔好像在臭小子屋裡看見一抹綠色,聞到一絲熟悉的味道,他還想再嗅上一嗅,結果聞到更多的血腥氣,他乾笑兩聲罷了,綠蕊連魂魄都散盡了,他還在這裡癡心妄想什麼呢。臭小子的藥也沒了,要再煉製也是麻煩之事。他接着嘆口氣,事情總要一樁一樁辦,想着想着嘆着嘆着便遁走了。
嶽依依被空間拋出來後感覺挺冷的,還好胸口的吊墜給她以溫暖,挺直了走路還是可以的,地面在幾段餘震之後也算短暫地平靜下來。
她看看周圍,天色不那麼暗,不似白天,也不似黑夜,也許冥界的天氣就是這個樣子。周圍好不熱鬧,人來人往的,還有人撞了她幾下,很有禮貌低了下頭以示道歉又行色匆匆地忙各自的去了。確切說其實不是人,冥界哪來的人,可也不是殭屍,是什麼東西,她一時也看不清楚。
身後一聲巨響,她驚得一回頭,一道極燦爛的禮花將整個陰霾的天空劃破,太過明亮,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痠痛。這些禮花不似人間的禮花,一閃即滅,這些天空中的明亮花朵,會停留好幾分鐘,才慢慢淡去,那一朵朵怒放的禮花,如荷花,似牡丹。顏色變化多端,煞是好看。
有人在邊上說話,聲音好耳熟,“拓跋家的小鬼頭今天結婚啊?”
嶽依依想着思頤結婚?!和誰結婚?!然後猛得回頭看着久違的冥王說,“你不是來收我的吧?我陽壽又一次被你改成零了?怎麼也得等我看完婚禮的,冥界的婚禮太難得了。”然後她便想着一會趁着人多又亂,怎麼從冥王眼皮底下溜走呢。
這邊冥王也在欣賞着鬼王域上空的禮花,要說他一直瞧不起老鬼拓跋宇昊,不過他家放的禮花真心好看又出彩,要說上一次看還是老鬼的兒子思頤滿月酒。沒請他,他也來了,當時就在鬼王域外牆根那裡特別陰暗地想着,沒有老婆,連個弄大肚子的女人也沒見過,哪來的兒子呢?今天再見這絢爛的禮花竟然是思頤成婚,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他一直覺得老鬼家的思頤長得太女人了些,沒有自己的兒子長得撐透。冥王在那裡暗暗想明白一件事,他說那臭小子怎麼捨得把心愛的女人往拓跋妖媚那裡塞,原來妖媚今天結婚。
冥王假裝看着天,實則用眼底在偷瞄着嶽依依身上的“綠熠煜”,眼底終於不爭氣地潮溼,冥王心想他一位神仙,哪裡會和凡人一樣長着淚腺這種玩意,要表達悲傷也和眼睛裡的水汽沒有半毛錢關係。可是呢,他又假裝看着天,任由嶽依依偷偷移着小碎步在往人羣裡溜,他哪裡是來抓她的呢,要抓早抓了,他就是來見見妻子的“綠熠煜”,睹個物思個人。他心裡一直挺憋屈,綠蕊一直在想什麼,他不明白,阿寧在想什麼他仍是不明白。最想不明白的就是妻子怎麼會知道兒子會喜歡上這個瘦得跟小雞崽似的女人呢?之前綠蕊曾經開玩笑說過,她這件衣服非常神奇,會選擇兒子的姻緣,當他再一次見有姑娘穿着,這個姑娘就是他的未來兒媳婦。嶽靈和綠蕊一直也沒有交集,難道兒子引着嶽依依來鬼王域尋嶽靈,也是因爲綠蕊?他想不明白。
嶽依依已經快不見了。
早些年,冥王還年輕,管着公差的事務總是太過繁忙,難免陪妻兒的時間不多,綠蕊倒還好,對兒子真心有愧,雖然現在還是搞不明白兒子在想什麼,至少他回來了,他想着至少他順着兒子的想法去做總不會有錯,算是補償吧,可憐天下父母心。
嶽依依成功逃脫。冥王看見那抹綠不見了,也回家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