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外的沙發上終於只剩下母女兩人, 程翀寧的父母和堂姐程蜜才叫不知道坐的什麼火箭來的,那叫一快,差不多才把翀寧送進醫院, 人家的親戚大軍就殺到了。
嶽依依的母親岳氏禮貌與程家家長寒暄着, 嶽依依從頭到尾低着頭, 臉上爬滿自責、膽怯。她倒是覺得程家媽媽要是能豁她一掌, 也許她能少點難受。其實程家每個人都想打她, 吊起來打才解恨,無奈程翀寧永遠攔在前面,只要有口氣, 連死丫頭的頭髮尖都碰不到。
因爲胸胸寶貝,嶽依依與程蜜倒是比較相熟的, 也是她倆與程翀寧之間的秘密。可是程家媽媽站在一邊黑青着臉, 程蜜衝她使了眼色此時沉默是金。這一次見程蜜, 感覺又性感了三分,本來程蜜的臉長得就美, 身上又和張月如一樣玲瓏有致,難怪連好萊塢這樣的大廟都快容不下她。
好不容易程翀寧以要休息爲名,把家裡人分批打發走,說是要依依幫他倒杯水,水打回來時, 依依發現他已經睡着了。外面太陽不錯, 透過玻璃打在他沉靜的臉上, 突然讓她有了異樣的感覺。突然她的腦海裡閃回好多塵封在記憶裡的片段, 那些畫面不停閃回着, 出現最多的還是每每放學他送她回家時的並肩走。那樣慢地並肩走,那樣慢的青春歲月, 曾經以爲永遠不會過去的青春歲月。
“媽,你說我嫁給翀寧好不好?”她鬼使神差地竟然給說了出來。
“這個你要問翀寧願意不願意吧?”岳氏擡起眼有些驚訝。
翀寧馬上睜開眼說:“確實要考慮一下。”
嶽依依衝上去想捂住他的嘴,已經來不及,只好弄亂他的頭髮,“如果要考慮不如算了……明明都睡着了……再說我只是隨便問問。”
“考慮都不讓考慮,算了就算了。”程翀寧笑。
她的眼睛瞬間蒸汽氤氳。
他本來就是逗弄她,“不帶沒出息哭鼻子的,我說你真想嫁給我,喜歡我,爲什麼不趁我剛纔睡着了親我一下呢?‘媽,你說我嫁給翀寧好不好?’就這麼一句乾巴巴的話,還不讓別人考慮一下啊。”
“你要喝水還喝不喝了?快涼了。”
“哪個要喝水?我讓你去倒水是怕我媽爲難你。我能下牀了,我們就去訂婚,或是訂什麼婚呢,直接去登記你看呢?”
“天啊!”
兩人在牀上扭打成一團,程翀寧笑着按住掐他的依依,“我還是傷員呢,好癢,唉喲,好痛……”
“你自找的!”
“……好癢……哈哈……好痛……”
岳氏看着兩個孩子那麼快樂,笑着去打開水了,終於兩個孩子又和好如初。
第三天下午。下了些小雨,地上潮潮的,霧跟着起來了,看不到多遠。這次,程翀寧真的睡着了。
程家媽媽今天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兒子睡着才走的,只是跟嶽媽媽點了下頭,連正眼都沒有看嶽依依一眼。
嶽媽媽替女兒捏着汗,按女兒的脾氣,日後真嫁給人家當兒媳怕是有無窮的委屈要受。“你要真想嫁給程翀寧,他母親恐怕會讓你吃些苦頭呢。”
“這一點我倒是相信翀寧的,他會保我周全,所以我沒在想這個,我在想您真是個迷。”
嶽媽媽笑,“你是說拓跋家沈頤的事?”
“還有那個吊墜的事,您知道它是一個和衣服有關的神奇空間吧。”
嶽媽媽又笑,“現在應該可以講給你聽的時候了。”
“好啊,洗耳恭聽。”
“其實,我們岳家一直就有枚雞血石吊墜,你外公那人最不喜歡講話,給我吊墜的時候我還是個孩子,他輕描淡寫說是祖傳的,是岳氏祖先的裁衣秘籍,可是我佩戴了好多年,沒感覺它有什麼特別,只當是你外公老年癡呆,在我看來那些發黃的紙樣子纔是裁衣秘籍,這紅色的破石頭頂多可以避個邪。而我發現那吊墜非同一般全是後來的事,那年沈家阿頤,我唯一的朋友說要出一次遠門,我借她防身,沒想到她這一走,卻是此生決別,直到有一天思頤出現在我面前拿出一件深衣讓我縫後背那朵芍藥花。深衣這種衣服類別一般是舊時女性盛夏的貼身內衣,非常古老的一種衣服款式,沒有什麼人知道,大概只有在大型墓葬出土的女屍上纔會讓世人一睹真容。那個時候……我便猜阿頤已經不在了。關於那吊墜的迴歸,你還記得你那會還小,我把我陪嫁的芍藥綢送了一個面善的男人,他後來跑回來非要送個吊墜答謝我,我咋一看像是借沈頤的那枚,可是那個面善的男人已經不見了,我也沒地方再去問他吊墜是怎麼來的。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把吊墜送給了你,雖然我一直不知道吊墜神奇在哪裡,不過從你身上,已經可見一斑。那幾件讓我們富可敵國的衣服,‘胸胸寶貝’,還有你送我的‘四季如春’,我也是個裁縫,那樣的衣服用剪刀、針線是做不出來的,關鍵是神奇的衣料材質,除了那枚吊墜的緣故我想不出來還能是什麼在幫你。”
“媽,我還是覺得你是個迷。您總自稱自己岳氏,你的名字是什麼,說出來有些好笑,我活到這把年紀連自己媽媽叫什麼都不知道呢。”她試探着問道。
“很多時候媽媽也想不起來我是誰了。”
“你想得起來的時候你是誰呢?”她仍在試探。
“岳氏裁衣匠。”母親的眼睛清澈如水。
“媽,你身份證給我看看唄。”
“身份證?媽媽早不記得擺在哪裡了。”
“外婆叫你小名不,連思頤的母親都有名字叫沈頤呢。”
“那麼你給媽媽起個名字吧。”
“媽——這次我差點就死在拓跋家那座關着沈頤多年的別院了,反正張月如是死在裡面了,其實我記得您的名字,您叫嶽靈……”她突然有個古怪的念頭,該不是腹黑的冥王根本沒讓她重生,乾脆在冥界給她搭了個戲臺子,反正人物都是現成的,從靈魂池裡信手一掂,一個不差所有人物都給她配齊了。“冥王你個王八蛋,逗我玩你好開心是吧?別以爲你姓王,呆在十殿管好人轉世投胎你就是好人了,你還是王八蛋一枚,正好都姓王……
“我叫嶽靈?他叫王什麼?”
“王八蛋。”
“不是,你剛纔說的十殿冥王叫王什麼?”
“沒顧上問。”
“不管人家叫什麼,是不是冥王,你也不能這麼罵人。”
“那怎麼辦,我已經罵了。”
“媽媽沒有騙你,媽媽確實不記得很多事,你說我叫嶽靈,我現在記着可能明天我又會忘記。關於雞血石我記得模模糊糊……不過倒是有件衣服,某一天我醒過來,穿在身上,非常合身的一件旗袍,可是我從來都不記得是我什麼時候做過、買過?布料、做工都很上乘。”
嶽依依看着她媽媽,“這件衣服在哪裡?”如果這衣服真的存在的話。
“在我身上一直穿着……被你一問我才記起來,似乎從來沒有脫下來過似的。”說完她突然昏了過去。
“快來人啊,幫幫我……”嶽依依嚇壞了,還好是在醫院裡昏倒,醫生護士一幫人幫着擡進病房,掛上鹽水,告之依依是操勞過度所至,她這才鬆口氣,然後眼尖發現母親在打吊瓶的的左手腕深處有小片墨綠色的布料子,雖然只露出一小角,那片料子確實非同一般,隱約紋理之間還有在流動的綠色微光。
她耐着性子,等醫生護士都離開後,坐在牀邊擡手想解母親的脖頸衣釦,母親的衣服多以中式爲主,內裡外衫的扣子基本全是盤扣。她的手久久停在母親脖頸的上半空沒有落下,解還是不解呢,萬一此母親真是冥王造建出來的人偶,萬一所有眼前景象全是幻鏡,全是冥王的水晶球裡的一粒塵埃,那麼她受不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