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的吟唱加入進來,姐妹倆美妙的歌聲緊緊地纏繞在一起,盤旋在天空之下。
瑪莉雙臂巨刃上的紫光比之前更加奪目,她微微一笑,肩頭下壓,順勢就要把暗天使的身軀切成三片。
但一團紅球突然在他們之間出現,接着爆炸出劇烈的氣浪。
那威力十足的火系魔法,直接把暗天使震飛出去,脫離了巨刃的切割。
瑪莉原地未動,所有的衝擊,都被迅速殺來的艾莉用雙盾擋下。
一個殺戮機器,一個銅牆鐵壁,這姐妹的組合默契無比,一加一,卻收到了大於二的奇效。
一個專精進攻,一個負責防守,其實本來就是兩人戰鬥組合中最常見的方式。但此前恐怕還沒有哪對搭檔,像她們一樣一個只攻不守,一個只守不攻,全靠默契和速度實現渾然一體的戰鬥。
在那歌聲的提升下,暗天使已經徹底看不到取勝的希望,克雷恩的表情也變得非常嚴肅。
大地已經猶如被多種天災肆虐,方圓數百米的焦黑土地上,連一隻小蟲也不會剩下。空氣裡瀰漫的,盡是各類能量碰撞摩擦後產生的異常味道。
範特姆看着眼前的場景——克雷恩一次次徒勞地攔截,雖然讓艾莉的傷勢愈發嚴重,但始終沒能突破那道牢固的防線,而瑪莉的追擊迅速把重傷的暗天使逼入絕境,那被邪神庇佑過的墮落天使之力,徹底擊潰了暗影教會苦心構築的堅韌身軀。
老法師有些擔心地扭頭對弟子們說:“到底怎麼回事,聖光同盟會的先頭部隊還沒趕到嗎?”
在戒律騎士的率領下,光之子全速行軍的速度非常驚人,如果弗朗特的命令順利執行,方位不出現判斷錯誤的情況下,至少騎兵部隊這會兒應該差不多已經到達附近纔對。
米洛在旁輕聲回答:“之前我已經派人去看了,三種信息傳遞方式,最快的馬上就該到了。”
範特姆皺着眉點了點頭,“聖光同盟會的大軍能到,那不管戰鬥的結果如何,至少羅特蒂亞應該會安全了。”
另一個弟子不解地問:“目前的情形,咱們不是佔據很大優勢嗎?那個怪物快要被那兩位女士幹掉了啊。”
範特姆心有餘悸地垂下嘴角,帶着些責怪的口氣說:“那邊唯一可以確定是我方的只有那個火精靈。而他……恐怕已經沒有勝算了。”
他這句話剛一說完,克雷恩的焰刺·火龍之牙就正面擊中了替姐姐抵擋的艾莉。
爲了不讓火焰波及身後的姐姐,艾莉默不作聲地展翼飛起,把火紅的焰流維持在自己身上,流星一樣拖向空中。
這次防禦爭取了足夠的時間,瑪莉一肘頂開暗天使橫亙面前的羽翼,雙刃突刺之後驟然交錯變爲橫斬,剎那間紫光迸裂,大地發出沉悶的轟鳴,劇烈的反震力量把瑪莉向後拋出十幾米遠,連翻了三個跟頭,纔沒有狼狽地摔倒。
怨靈的尖嘯沖天而起,幾乎壓住了瑪莉口中的歌聲。
那顆被頭盔包覆的顱骨,終於從傷痕累累的身軀上掉落,摔進髒亂焦黑的泥土裡。
還剩三隻黑翼的身體掙扎着又邁出兩步,接着,無數星星點點的黑色小球噴泉一樣從頸部的斷口涌出,迅速消散在空氣中。
噗通一聲,這個給大家帶來了巨大麻煩的僞神,徹底倒下。
歌聲停止,瑪莉喘息着低下頭,用猩紅的舌頭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取代了手掌位置的巨刃,扭頭看向克雷恩,“嗨,你的頭,準備好了嗎?”
擡起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砍了一下,克雷恩轉了轉肩膀,勾起脣角說:“有本事就來拿啊。”
“姐姐大人。”艾莉輕輕叫了一聲,飛落在瑪莉身邊。
瑪莉側眼看了看妹妹身上亂七八糟的傷口,細細的眉毛幾乎絞到一起,“還能堅持多久?”
“三分鐘,最多,五分鐘。”
“好,足夠了。”瑪莉甩掉手臂上的血漿碎肉,舒展開曼妙的身姿,向着克雷恩徑直衝去。
“足夠?是說你們打算跪在地上撅屁股了嗎?”克雷恩冷笑一聲,雙足一蹬,紅光再次組成羽翼的輪廓,牽扯着他向空中疾飛而起,三支破甲箭迎面射向瑪莉。
彷彿不知道破甲箭的防禦貫穿能力一樣,艾莉沒有半點猶豫地閃在姐姐身前,雙臂交錯直接擋下。
被火元素大幅加持過的銳利箭簇兩支釘入了皮盾深處,另一支恰好命中了先前的創口,順利穿透了艾莉的左臂,刺入到後方右臂的盾牌中。
艾莉眉也不皺一下地分開手臂,拔掉上面的箭矢,面無表情地折斷丟開。
失去了歌聲的輔助後,她們的速度都下降了一截,實力也有了明顯的削弱,克雷恩一時間還沒有被追上的風險。
但箭袋裡的殘餘只剩下三支,戰場早被折騰得慘不忍睹,找不到可以利用的補充,克雷恩謹慎地用元素箭矢攔截了幾箭,發現對艾莉收效甚微後,只得冒險轉移向靠近範特姆他們的那一側,高喊:“別再丟那些沒用的輔助魔法了,給我扔袋箭進來。”
事實上那些魔法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只不過對於一個弓手來說,靈敏的速度和強大的力量終究還是需要依靠箭矢才能發揮出最強的效果。他的天使之力並不如僞神那麼雄厚,需要飛行保持射擊距離的情況下,無法如之前那樣頻繁的用高濃度的火元素展開紅光攻擊。
光之子的弓手反應很快,立刻取下箭袋用揹帶一捆,用盡全力丟向克雷恩,避免他們三個的戰鬥波及到這邊。
一位戒律騎士面色凝重的看向範特姆,沉聲問:“我們是否該出手幫助那位火精靈了?他雖然言談舉止很不合宜,但終究是爲了正義而戰,而且,他能使用真正的聖力,您應該也看得出來吧?”
“我纔不用你們這些蠢貨幫忙!都給我乖乖在那兒看着就好!”克雷恩伸手抓住箭袋,有些生氣地喊道。
本該抓住箭袋就馬上轉向飛走的他因爲這句話慢了一拍。
結果,迅速追來的瑪莉雙手巨刃毫不留情的劃過,他側向急躲,身軀雖然躲了過去,新拿到的那一袋箭,卻被齊腰斬成兩半,一支也沒剩下。
“暫時只用輔助魔法幫忙吧。”範特姆沉吟了一下,說,“如果我沒猜錯,他現在的性情,不會允許你們直接動手。現在的他,很可能是個暴躁、狂妄之類負面情緒的綜合體。就像……你們戒律騎士摒棄封印起來的那些一樣。”
那位戒律騎士皺緊了眉,輕聲說:“您的意思,是他身上也有神諭之印?而且……還產生了那種罕見的副作用?”
範特姆緩緩說道:“我老了,很多事都記不太清。你纔是神諭之印的使用者,具體的問題,你可以親自和那位火精靈談談。”
“可如果不出手幫忙,他能在這場戰鬥中活下來嗎?”戒律騎士的清澈藍眸鎖定了空中艱難閃躲試圖重新拉開距離的克雷恩。
“當他允許幫助,或者沒有能力再拒絕幫助的時候,咱們就能讓他活下來。”範特姆握緊了法杖,盯着瑪莉臉上和克雷恩相似的興奮神情,輕聲說,“最好的結果是你們的軍團能夠及時趕到。實在不行,我可以再試試我的方法。希望……我這把老骨頭還有足夠的分量。”
戒律騎士估算了一下距離,認真地說:“只要拿到入境許可,先頭部隊可以在一個半小時內趕赴到這附近。只要偵察到這裡的情況,他們就一定會來。”
“希望……他們能快些。”範特姆擡起手,爲克雷恩遠距離施加了一個護盾,眼神中寫滿了擔憂。
速度上沒有絕對差距,克雷恩的反覆轉向在對方頂級的反應速度面前幾乎沒有任何成效,那兇悍的姐妹魔女,比手上的漿糊還難甩脫。
“喂,你妹妹還在不停流血,這麼一直捉迷藏下去,就不怕她失血過多提前去冥府嗎?”他一招元素散射打出,轉向同時開口嘲諷道。
“戰鬥只能堅持三五分鐘,光是這麼玩貓抓老鼠的小遊戲,她少說還能追一個整天。你大可放心。”瑪莉雙刃交錯直接破開元素箭矢繼續追擊,連看都不看妹妹一眼,就自顧自回答道。
艾麗用殘破的皮盾護住頭面跟在瑪莉身邊,平淡無波地說:“是,姐姐大人。”
克雷恩繼續挑釁說:“明明比你強的妹妹,卻被你當傀儡一樣的用,好要反過來保護身爲姐姐的你,你們的感情還真是奇怪啊。”
瑪莉笑眯眯地說:“因爲她強,所以纔要保護我啊。沒有哪位神規定過姐姐一定要比妹妹厲害,不是嗎。當年還在天上生活的時候,我就比她低一階,並沒有什麼好不服氣的。”
“可看你們的樣子,我還是以爲你是爲了報復她,才一直讓她幫你承擔全部的傷害。這算不算是陰暗的嫉妒心呢?”克雷恩一邊說着,一邊轉向升空,居高臨下放出魔箭之雨,仗着自身對火元素的免疫從無數紅光中逆向衝出。
艾莉再次挺盾擋在上方,硬生生從密集的火元素箭中頂起一條通路,讓瑪莉跟在下方絲毫不受影響。
“少玩這種無聊的心理戰了,我們姐妹是二心一體,你的左手難道會和你的右手打架嗎?”瑪莉譏諷一笑,在衝出魔箭之雨後雙翼一張,停在半空,“抓老鼠的遊戲我玩膩了,艾莉,咱們乾脆去把那邊看戲的傢伙殺上幾個吧。我覺得,這個垃圾還挺關心那邊受傷的人們。”
“哼,那種沒用的同伴,你儘管……”他的話突然在此停頓,然後,緊張的身體猛地震動了一下,不受控制地蜷曲成蝦米一樣的姿勢。
“混蛋……你搞什麼鬼……”他咬着牙,自言自語一樣地說,“那兩姐妹……根本就是虛張聲勢,不趁機拉開射擊距離……難道要主動跳進圈套裡嗎?你這麼久……到底學到戰鬥經驗了沒有?”
瑪莉用冷冰冰的視線掃了他一眼,“別用你愚蠢的垃圾思維來揣測我的想法,我是真的沒興趣繼續陪你玩飛來飛去的遊戲了。和你比起來,下面那些盯着我的黑翼蠢蠢欲動的光之子,還更好玩一些。”
“你……給我安靜!不要仗着目前還佔有優勢就對我指指點點!我是高貴的火天使,不會受你這種廢物精靈的指使!”克雷恩突然揚起頭,怒氣衝衝地嘶吼起來,“憑你自己誰也救不到,乖乖交給我就對了!再搗亂,咱們就得一起死!”
眼裡的紅光突然暗淡了幾分,他痛苦地蜷縮成一團,身上的紅色光點一陣散亂,差點讓他徑直摔落到地上。
“夠了!你發什麼脾氣!沒有我,剛纔一切就已經結束了,你們早都死了!”他緊緊抓住頭髮,生氣地喊道,“我……是火焰之王,我……只按自己的想法戰鬥,誰也休想……命令我!你再敢……這樣做,我就把琳迪她們全都殺掉,一個不留!”
紅光又漸漸在眼睛中亮起,克雷恩粗喘了幾口,穩住身形,望着距離並不理想的對手,咬牙切齒地說:“好,很好,珍惜這最後幾次機會吧,你很快就不會再有能力威脅我了。”
“紅毛垃圾,你發瘋完了嗎?決定好了沒,要不要真正來幹一架?”瑪莉舔了舔嘴脣,明明是十分魅惑的動作,卻透着一股嗜血的氣息。
克雷恩垂目瞥了一眼遠處的琳迪,甩手丟掉了弓,“好啊,我來滿足某個傻瓜熱血拼命的願望,看看這雙拳頭能不能靠他那無聊的憤怒接住你的大刀。”
他側了側耳朵,冷笑着說:“什麼?你不是那個意思?抱歉,我聽起來你就是這個意思,找死嗎,我這樣不是更直接。我還以爲你會喜歡這種揮拳頭打鼻子的傻瓜遊戲呢。”
“打鼻子這種事,其實我挺喜歡。”帶着笑意的話音中,瑪莉的身影刷的一下就衝到了克雷恩面前,兩把皮質巨刃轉瞬變成一雙帶着黑色手套的拳頭,呼的一聲迎面打來。
“真是任性的戰鬥。”範特姆苦笑着搖了搖頭,示意大家的輔助魔法儘量多偏重於防禦。
這時,一個弟子臉色蒼白的跑到老法師的身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範特姆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他的鬍子不易察覺的顫動了一下,跟着,輕聲對身旁的戒律騎士說:“咱們在等的援軍恐怕來不了了,弗朗特,那位新任的德爾比斯城領主,再次拒絕了聖光同盟會的入境申請。”
“爲什麼?”帶着怒氣喊出來的,是旁邊暫時還無力站起的伊蕾娜。
看她美麗的眸子中射出的怒火,恐怕這會兒要是弗朗特在場,她會忍着劇痛一劍砍過去。
那個弟子爲難地看了一眼周圍衆多的陌生人,得到範特姆的首肯後,纔開口說:“具體的原因我們也不知情。據說傳令兵本來也以爲拿去的密封指令是通行許可,沒想到拆開後看到的,卻是言辭不留餘地的生硬拒絕。他以爲出了什麼錯誤,還多等了半小時,進行了魔法印章和封口的詳細檢測,確實是弗朗特大人簽發的命令沒錯。”
“而且……”那個弟子皺着眉低下頭,避開了光之子的視線,說,“城內正在下令調回原本守在西側的部隊,開往南線駐紮繼續與……聖光同盟會對峙,防止對方強行突破,並稱……一旦有動手的跡象,便視爲對羅特蒂亞的宣戰。”
戒律騎士們立刻扭過頭,緊緊盯着範特姆他們,不過也許是負面情緒都被神諭之印封鎖的原因,他們並不像旁邊的其他光之子那麼憤怒,只是看起來都很驚訝。
伊蕾娜臉上的怒氣突然沉靜下來,她濃密的睫毛閃動了兩下,輕聲說:“大人,您還記得之前的調查中,被咱們錯以爲是窮途末路栽贓嫁禍的那個說法嗎?”
範特姆沉默了幾秒,點頭說:“我記得,我只是……不太願意相信那是真的。”
米洛看了看伊蕾娜,又看了看老師,頗受打擊地說:“難道,難道魔龍甲真的是……弗朗特設法找來,經過奴隸商人獻給弗瑞卡的?”
“至少,情況沒有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範特姆看着那邊的戰場,凝重地說,“最大的威脅已經解除,絕望之歌姐妹,不會真正攻擊德爾比斯城,也不會殺我,我活着回去,他所有的野心和慾望,就都會化成泡影。”
伊蕾娜瞄了溫瑟一眼,冷冷地說:“看來,弗朗特當初寫下退教聲明,未必是發自真心呢。”
“聖域歷史上出現過無數貪婪的權臣反叛的領主,其中並沒有多少是爲了信仰和教義。”溫瑟頭也不擡地回敬,“他們倒幾乎都是貴族。”
“不必再吵了。”範特姆盯着克雷恩節節敗退的身影,邁開腿往那邊走去,“一切都會有合情合理的處置。這種小事都辦不好,我將來還有什麼臉面去冥府見老朋友。現在,我還是試着去拯救一下新朋友吧。”
克雷恩的確已經到了需要拯救的地步。
赤手空拳的對毆剛一開始,艾莉就後退到十幾米外,蜷縮進一團光繭之中,不再幫忙。
而滿臉興奮的瑪莉,直接使出了暗裔創下的,被公認爲天使以外生命所創造的第一種戰技的格鬥技,暗之星。
那傳承演化了兩千多年的技巧,威力當然遠不是克雷恩單純靠速度和力量揮出的拳頭可比。
一下也沒能打中有意義部位的克雷恩,在那短短的幾分鐘裡,簡直成爲了鍛鍊用的沙包。
如果不是閃爍的紅光不斷抵擋對方拳頭的威力,他恐怕早就被打昏過去。可從越來越暗淡的色澤來看,這樣的被動防禦消耗極快,很快就會成爲強弩之末。
“這一架打得還算過癮。那麼,就到此結束吧。也許再過個千百年,我會想念這一架的。”瑪莉微微一笑,羽翼驟然再現伸開,帶着她苗條的身影橫掠向前,雙臂交叉,猛地頂在克雷恩小腹,跟着鬥氣一收一鎖,閃耀着紫色光輝將他牢牢鉗住,旋轉着拔地而起。
升到數十米高後,瑪莉一個轉向,帶着他頭下腳上俯衝下來,迸發的鬥氣在身後拖出流星一樣的軌跡,而下方堅實的大地,就成了最兇悍的武器。
暗之星·隕落!
在最後一剎那,瑪莉的拳勁在克雷恩體內悍然激盪,麻痹了他能做出的所有動作,撒手飛向一旁。
猶如隕落的星辰墜落地面,一聲轟然巨響,泥土被掀起數米高的濁浪,在已經一片狼藉的戰場上,留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大坑。
最後關頭閃爍的紅芒沒能抵擋住全部的威力,大坑的中心,克雷恩大半身子埋在土裡,顯然已經失去了知覺。
那個狂妄自大的“弗拉米爾”,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初次嚐到了一敗塗地的滋味。
瑪莉的消耗並不算小,她收起雙翼,落在坑邊,氣息也有些急促,深吸了兩口氣,才輕輕一跳,走向坑底。
艾莉也在此時破繭而出,周身上下的傷口全都消失不見,斜飛一段,落在姐姐身邊。
米洛一個箭步衝在老師身前,率先跳進了坑裡,拔出魔劍法杜赫,認真地說:“夠了,你們已經贏了,可以收手了吧!”
瑪莉歪了歪頭,笑着說:“我不喜歡人對着我大叫大嚷,希望你能重新說一遍剛纔的話。”
米洛挺起胸膛,深吸了口氣,響亮但並不象剛纔那麼咄咄逼人地說:“戰鬥已經結束了,您二位贏了,一切可以停止了,好嗎?”
瑪莉踱到他面前,輕輕地說:“如果我說,不好呢?你們這裡只剩下幾個沒用的光之子我還值得多看一眼,我就是把你們殺光在這兒,應該也不成問題。”
“沒錯。”範特姆從米洛身邊走過,站到了米洛的前面,“我們可以一戰的精英全都重傷倒地,你們姐妹在這塊地方,已經不用再擔心任何對手。但我不希望事情會演變到那一步,算起來,擊敗了那個怪物的正是你,我們還應該謝謝你纔對。”
“這種無聊的客套話對我……”瑪莉說到這裡,表情突然變得有些異樣,她緊盯着範特姆蒼老的面容,遲疑着說,“等等,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
“我不確定,我猜,你上次有可能見到我的場合,還是在梅蒂西斯的城堡門外吧。”範特姆撥弄了一下鬍子,“說起來,也有一千多年那麼久了啊。”
“你……是米特羅蒂?”瑪莉顯得有些吃驚地說,“你的樣子……怎麼完全不一樣了?”
“時光本來就能改變很多事。作爲長生者,有些變化我不得不接受。”米特羅蒂擡起頭,雙眼透出的光芒宛如深夜的星辰。
“王下主宰,十賢者,羅特蒂亞最了不起的貴族……”瑪莉饒有興致地繞着他走了半圈,雙手叉腰,毫不客氣地仔仔細細打量一番,“真令人吃驚,你的靈魂能量竟然進步到如此恐怖的境界,當年城堡外一副想哭樣子的那個法師,恐怕在現在的你面前連一個回合也挺不過去吧。真難得,這麼劇烈的波動,你靈魂的味道竟然沒怎麼變。”
“相信你沒有多少興趣和我敘舊。”米特羅蒂平靜地說,“畢竟咱們並沒有正式見過面,八位魔女,我見過的是另外兩個。”
“喬莉亞對你的記憶挺深刻,那種時候能不婆婆媽媽果斷丟下斷後同伴離開,連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的傢伙,在人類中並不多。”瑪莉笑眯眯地前傾身體,看着米特羅蒂蒼老的面孔,“我不理解梅蒂西斯大人的想法,但我尊重他的一切決定,你是羅特蒂亞的重要人物,我不殺你。”
米特羅蒂的表情並沒有幾分放鬆,而是面色凝重地說:“這裡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是羅特蒂亞重要的一份子,你最好也能放過他們。”
本以爲會經過一番艱難的談判,沒想到,瑪莉神情輕鬆地點了點頭,笑眯眯地說:“可以,剛纔的一架我打得很過癮,趁着我心情不錯,他們都可以完好無損的地滾蛋,包括那個出言不遜的紅毛垃圾。”
米特羅蒂注視着她,緩緩問道:“你的條件呢?”
“告訴我,你爲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瑪莉雙手抱肘,兩道凌厲的目光籠罩住米特羅蒂的面部表情,“相信你有足夠的智慧,知道撒謊會是什麼後果。”
米特羅蒂沉默了一會兒,向前走了幾步,撥開伸手擋在前面的艾莉,湊近瑪莉的耳邊,用很低很低的聲音飛快地說了一串話。
瑪莉的笑容變得有些複雜,眉毛向上揚了揚,說:“這一千多年,你重複了少說十次嗎?”
米特羅蒂退到米洛身前,很平靜地說:“並不是每次都那麼順利,實際上,已經進行過十七次。”
“這麼痛苦煎熬的過程,你忍耐了十七次,不久之後,還要進行第十八次?”瑪莉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奇怪,似乎很難相信對方的說法。
米特羅蒂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
眼中閃過一絲紫光,瑪莉的左手突然化成寬長的皮刃,迅速往側方一閃,雷霆般刺向米洛。
這一下變故來得太過突然,米洛又從剛纔起就顯得有些魂不守舍,竟然完全沒有做出任何躲避格擋的動作。
但米特羅蒂卻好像早就料到了這一擊,手臂一橫,直接攔在了進攻的路線上。
鮮血飛濺,漆黑髮亮的皮刃,狠狠貫穿了米特羅蒂的胳膊。
米洛臉色大變,扭頭怒吼:“你——”
“閉嘴,米洛,保持安靜。”打斷他的,竟然是米特羅蒂。
瑪莉沒有再做追擊,胳膊一擡,皮刃已經變回纖細白嫩的手掌,她後退兩步,有些敬佩地說:“你真是個可怕的傢伙,米特羅蒂。我見過的人類中,再沒有誰比你更可怕了。包括英雄王羅特。”
“當然,羅特不夠殘忍,不夠殘忍的人,做不到這種事。”米特羅蒂掩飾下眼中的痛楚,維持着平淡的口吻說。
瑪莉盯着米洛的臉,露出一絲譏誚的微笑,“看來,下次見面,我倒是不必擔心認不出你了。”
“不好說吧,還是要看下一次見面在什麼時候。”米特羅蒂也露出了微笑,就像傷口流出的血不是他的一樣,反倒是米洛焦急的撕下衣服幫老師緊急包紮。
“應該不會太久。輪迴之紀開始了,梅蒂西斯大人已經給了新的指示,我們的旅行,已經不需要再像從前那麼低調。”瑪莉掃視了一眼四周,“羅特蒂亞是個不錯的地方,我會經常過來看看的。”
“隨時歡迎。不管梅蒂西斯指示了什麼,在我能控制的範圍內,沒有人會把你當作敵手。這承諾,永遠有效。”米特羅蒂活動了一下包紮好的胳膊,用刻意放大的聲音說,“我也會讓今天在場的人保守秘密,我保證。”
“那麼,再會。”瑪莉轉身跳出大坑,擺了擺手,“艾莉,咱們走了。”
“是,姐姐大人。”
一如既往的回答聲中,兩個身影迅速地離去,消失在衆人的視野裡。
所有還活着的人,一起長長地吁了口氣。
而克雷恩,也呻吟着醒轉過來。
周身都因爲精力的透支而劇烈的痠疼,混合着各處內外傷的各種痛楚,讓他一瞬間有了骨頭都全部碎掉的錯覺。
幸好,真正使上力氣後,他還能真的站起來,不至於就此倒下。
眼睛中的色澤暗淡下去,變回了平常的模樣,只是瞳孔中那抹紅色變得更加明顯,他知道,所謂的比重一定有上升了不少,恐怕……比之前每一次的幅度都要大。
但他沒有辦法,看到琳迪重傷瀕死的樣子,他最後的理智,就是在發瘋白白犧牲之前,主動交出了身體的控制權。
這是他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進行交接,並不困難,卻讓他全部的思維都充滿了不適。
他甚至覺得,這踏出的一步,毀掉了好幾面他之前辛苦構築的圍牆,裸露出他心靈中最爲脆弱的部分。這讓他想吐,想趴在地上大哭一場。
可他此時惟一能做的,就只是忍住,忍耐着走出土坑,忍耐着走向琳迪和瑪莎他們,忍耐着……露出能讓她們放心的笑容。
“你們果然在這兒!”一聲熟悉的歡呼從南側傳來,之後的話音迅速的接近,“天哪,哪隻該死的獅鷲剛纔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直接把我從天上丟下來轉頭就跑,虧法希德蘭的傢伙還跟我說這隻四腳鳥是訓練中表現最棒的。溫瑟呢,讓他回去後好好教訓手下一頓。”
克雷恩側過身,就看到了大步跑來一身狼狽的德曼,“德曼,你……傷沒事了?”
德曼大口喘了兩下,搖頭說:“早好了,要不是忙着調查一條新聞的準確性,我早就到了。琳迪呢,我有個緊急消息要告訴她。”
琳迪渾身疼痛,沒好氣的說:“我已經苗條到你看不到的程度了嗎?”
德曼一轉頭,看到她一身傷痛的樣子,卻突然愣住,有些遲疑地說:“呃……我來的時機似乎不太巧啊,坦白說,這……是個很糟糕的壞消息,我覺得還是等你傷好些再告訴你比較合適。”
不安的陰影瞬間籠罩了琳迪的心頭,她強撐着支起頭,大聲說:“告訴我!快!是什麼事?”
德曼撓了撓臉頰,發現似乎沒辦法岔開話題,只好嘆了口氣,小聲說:“索瑪·深紅流星,也就是你的父親,前些日子……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