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古神復興社?”克雷恩坐到牀邊,問,“那也是個宗教組織嗎?”
“只知道一點點。”辛迪莉認真思考着說,“因爲那是個比較精英化的秘密社團,人數很少,活動也很隱秘,最關鍵的是,他們成立的時間也不長,絕對不超過二十年,所以很多事情都還沒有暴露出來。”
“嚴格說來,他們應該只能算是受宗教影響的團體,因爲就我所知,他們內部並沒有明確的信仰,只是有一個統一的目標。”她斟酌了一下,緩緩說,“那就是重現上古時代神明一族的統治。至於神到底是以什麼傳說的記載爲準,他們應該並沒有一致的意見。”
琳迪迷茫地眨了眨眼,“那他們是怎麼湊到一起的?大家不是連觀念都不一致嗎?”
“可能裡面的成員都是行動派實幹家吧。”辛迪莉抿了抿嘴,神情隱約透出對這個組織的不屑,“對他們來說,趁着很明確已經到來的輪迴之紀,復興神族改變如今的世界格局纔是核心要務,至於天使到底由誰創造,代表了哪一位至高神的力量,他們都可以暫且擱置。”
爲了通俗易懂,她做了一個簡明的類比,“比如我和蘇米雅,我堅信世上的一切都是拜龍神所賜,而蘇米雅必定會認同大聖堂的奧森克爾造物學說,如果我們兩個都成爲古神復興社的人,那我們就不會在這件事上爭執不休,而是努力合作,想各種辦法讓天使重現世間,到時候再確認哪一方是正確的。所以……我聽說古神復興社裡有不少各教派主動脫離的厲害人物。”
“天使重現世間?”克雷恩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胸口,“這能有什麼好方法?”
“其實方向很多,本來各教派裡就有虔誠的信徒在做這方面的努力,我們也在龍神的指引下考慮過有可行性的方法。”大概是說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辛迪裡的語氣輕快了許多,“比如,投入人力物力尋找有可能還倖存在這世上的天使,組織學者研究如何穩定明確的連接異世界,來打通見到冥府姐妹或命運天使的路。”
冥府所在的異世界……克雷恩想起了赫達茲那震耳欲聾的咆哮,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隨着近些年不斷確認輪迴者身份,輪迴之紀很可能真的到來,那在輪迴者中尋找帶有神力的個體,就成了一條容易一些的路。”辛迪莉不是很情願的把這一段說了出來,然後帶着愧疚的神情說,“像我就在整理關於克雷恩的報告,說真的,他身上的異象,足以讓我的老師高興到發瘋。畢竟目前已知的輪迴者,受影響最大的也只是和前世相應的天賦比較驚人而已。”
難怪巨龍之翼的教徒會在幽冥地穴不惜一切的保護自己……克雷恩輕輕嘆了口氣,原來被稱爲神蹟的事情,會給他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辛迪莉,你真的只是整理報告?巨龍之翼對克雷恩就沒有別的企圖嗎?”琳迪抓來克雷恩的手掌握住,警惕地質問。
“即使有,也是我把報告整理上交之後才能討論決定的事。”辛迪莉展露出溫柔無害的微笑,“至少目前,我所有的企圖都僅僅是私心,我簡直恨不得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獻給他,我堅信他一定就是龍神的使者,作爲他的伴侶,哪怕是伴侶之一,我也會非常滿足。”
她笑眯眯的看着琳迪,輕聲說:“請相信我,至少在讓克雷恩平安無事幸福快樂這件事上,我和你的方向是大體一致的。只不過……”她突然捂住嘴笑了兩聲,“我的行動力實在比你強太多了。”
“我……我纔沒你那麼……那麼……”琳迪開口說到一半,猛然想起自己在叢林裡那些失態又羞恥的經歷,頓時脹紅了臉說不下去,硬生生憋了回去。
辛迪莉擡起手,把一根手指含到嘴裡,用柔軟的脣瓣裹住,緩緩轉動着拔了出來,說:“我真不明白你,對自己喜歡的異性,在認定了心意的情況下,示愛並作親密的事,有什麼可覺得丟臉的呢?你的爸爸媽媽,肯定不是靠眼神交流孕育出你的吧?”
“好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時候。”克雷恩連忙打斷突然有跑偏傾向的話題,“辛迪莉,你知道我現在還是相信你的,請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雖然蘇米雅在我身邊最久,但我必須得說,我對大聖堂、暗影教會、巨龍之翼或者其他什麼有自己主張的宗教沒有任何興趣,我的信仰,僅止於相信精靈的庇佑者夢天使大人會賜福於我。我不打算加入任何教派組織,懂嗎?”
辛迪莉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像是早料到了他的想法,很溫柔地說:“克雷恩,難道你覺得我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嗎?一起旅行這麼久,我並沒有對你做過任何傳教的行爲吧?龍神的偉大名諱,你不是都還不知道嗎?”
也對……比起堅持定期祈禱的蘇米雅,辛迪莉實在表現得差了幾分虔誠。克雷恩微微點頭,說:“那樣最好,我不希望同伴會因爲宗教問題反目。”
辛迪莉低下頭,有些心酸地說:“還好,不喜歡我的,倒不會是因爲龍神。”
呃……這個話題似乎也不適合深入,克雷恩有點尷尬的撓了撓頭,看了一眼琳迪。
琳迪直接回給他一個“沒錯我就是因爲嫉妒”的眼神。
打破沉默的還是辛迪莉。她喝了口水,說:“其實,我沒想明白克雷恩你最後是怎麼沒事的呢。聽你的描述,那個阿洛多斯做好了很有自信的萬全準備,他謀劃這麼多年,應該不會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出重大紕漏吧。”
克雷恩之前其實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事情實在太多,他也沒空深入考慮,隨口回答:“不清楚,也許是操作失當,或者……是他低估了最後吸引出來的能量?”
“他表現得那麼自信,不太可能是這種錯誤,”辛迪莉託着腮沉吟說,“你說,會不會是某個關鍵材料出了問題,或者……被誰做了手腳。”
“爲什麼這麼猜?”克雷恩疑惑地看着辛迪莉,“我想不出有誰會動手腳。”
辛迪莉抿了抿嘴,很認真地說:“這並不是無聊的揣測。克雷恩,請認真想一想,如果真的是因爲某件關鍵材料出了問題導致這次的儀式失敗,你被救就成了機緣巧合的結果。這件出問題的材料,原本的意圖難道就是識破了阿洛多斯的陰謀,提前佈局救你嗎?顯然不是。”
她向後靠了靠,倚着牀頭挺直了背,露出自信的微笑,“咱們所有人收集材料,都是以爲了完成這次占卜爲前提的。在裡面動手腳爲了什麼,真的需要我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嗎?”
克雷恩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但在他開口之前,琳迪已經怒氣衝衝地叫了出來:“你的意思是,這次有人希望咱們的占卜失敗?這個人根本不希望咱們找回芙伊姐姐?”
克雷恩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他低下頭,沉聲說:“採購的材料大家一起鎖起來的,應該不會有問題。鎮魂石是我自己帶回來的,至於其他的……”
他不想懷疑同伴,但這個可能性如果不有力的排除掉,絕對會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阿洛多斯自己準備的東西肯定不會出錯,那麼,清單上的其他關鍵材料,咱們一樣一樣清點就是。尤其是大家分頭去拿,路上有充分時間經手的材料。”辛迪莉靠記憶回想着說,“瑪莎拿回來的鬃毛肯定不會有問題,那可是獨角獸身上剛拔下來的東西,找人在沾染神獸力量的寶物上弄出一般人看不出的陷阱難度太高了。”
“遺蹟庇佑之書也不可能。”克雷恩立刻說,“那件道具是提升感知能力的,米奧勒……不,那個阿洛多斯如果使用後覺得不對勁,儀式就該停止了。”
“那麼同理,我拿來的咒殺之藥,也是提升類的輔助藥劑,阿洛多斯一樣會提前發現不對勁。而且,使用的藥劑顯然都是他自己調配的,原料上的問題他必定能注意到。”辛迪莉主動把自己負責的那樣也提了出來,跟着說,“那根據一樣的原因,沉眠菇和幻夢草,在不是直接使用的情況下,嫌疑也不會太大。”
克雷恩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轉身拿起瑪莎留下的口袋,從裡面掏出她撿回來的那堆東西,捏着那顆聖心寶鑽舉了起來,勉強剋制着聲音的顫抖,說:“就只剩它了……對不對?”
琳迪立刻搖頭說:“不可能!蘇米雅絕對不會做這種事,要說破壞克雷恩千辛萬苦才換來的這場占卜,你說是我夢遊去做的可能性都更大點。”
“可是你別忘了,這件東西並不是蘇米雅自己準備的。那是她叛離了的大聖堂。聖徒以上絕對算是大聖堂的管理人員,這個級別的苦修士,會對一個叛離前連光明聖堂武士都沒晉升到的祭司如此慷慨嗎?”辛迪莉應該早就準備好了腹稿,流利地說道,“而且蘇米雅自己應該也不是很有信心,回來之後,她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直到失蹤前的各種異常舉止,可是連瑪莎都看在眼裡的。”
“你的意思是說,蘇米雅也在懷疑這塊寶鑽有問題?”克雷恩把聖心寶鑽舉到燈光下,那流淌着奪目光彩的寶鑽晶瑩剔透,看不到半點雜質,醇厚的能量在其中緩緩旋轉,在能感知到的程度裡,那些能量比寶鑽本身還要純粹,“可我感覺不到什麼啊。而且這東西很關鍵嗎?”
“很關鍵。”辛迪莉斬釘截鐵地說,“聖心寶鑽佩戴在身上,用魔力激活之後,只要魔力在持續灌注,就能提升佩戴着自身靈魂之力產生的一切效果,而與此同時,也會在周圍形成一個神聖結界,壓制範圍內其他生命的靈魂之力。這顯然是阿洛多斯爲了彌補自身與目標的能量差距而用的最後手段。你不是說他提到過在大聖堂呆了十年嗎,那把聖心寶鑽當作最後的保險,很合情理。”
她舔了舔嘴脣,冷靜地說:“如果能發現聖心寶鑽中的問題,不光阿洛多斯的儀式失敗可以解釋,也許,咱們還能由此找到蘇米雅失蹤的線索。不是嗎?”
“什麼線索?怎麼找?”屋門咣噹一下彈開到牆上,氣喘吁吁的瑪莎直接衝了進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渾身上下一團亂溼,“快說,蘇米雅失蹤的線索在哪兒?”
看來她們在內河找的並不順利,塔布蕾絲一進房間關好門,就旁若無人的脫下衣服往盆子裡擰着水,小聲說:“河裡的確有瑪莎姐姐讓我聞過的東西上的味道,可是一路順着找下去,都找到大河那邊了,我說會不會是被人殺死拋屍,瑪莎姐姐就生氣了。”
“蘇米雅肯定沒死。”瑪莎咬着牙說,“看來她可能被人換了衣服,把原來的祭司袍丟到河裡順流而下,害得我和塔布蕾絲聞着味道遊了好一會兒泳。可惡……吃的也沒顧上買,米奧勒家的情況也沒去看,完全是白跑了一趟!啊……阿嚏!”
克雷恩站起來說:“我去外面等會兒,你和塔布蕾絲先換了乾衣服吧。”
瑪莎看了一眼已經自顧自脫光擦水的塔布蕾絲,擡腳把克雷恩推回去坐下,“行了,我沒那麼害羞。趕快告訴我,你們說的線索是什麼?”
看她說着就已經解開身上溼漉漉的衣服,克雷恩只好先扭過頭,除了避免尷尬,也爲了讓自己不在這種時候分心。
辛迪莉對瑪莎還是有些害怕,她用手指戳了戳克雷恩,輕聲說:“你來講吧。”
“好吧。其實是這樣……”克雷恩向後靠去,把臉擋在琳迪的肩膀後方,琳迪很配合地往前坐了坐,順便挺直腰背把他的視線完全擋住。
很快,克雷恩就講完了辛迪莉的猜測,說:“我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反正……咱們現在也沒有其他線索。”
“那怎麼分析呢?”瑪莎先隨便套了件背心,抓過聖心寶鑽問,“米奧勒那傢伙不是都沒感覺到有問題嗎。”
“找溫瑟。”克雷恩果斷地說,“我想,分析大聖堂的東西,暗影教會應該非常擅長。”
“好,就這麼辦。”瑪莎氣哼哼地捏了一下手上的寶鑽,“要是大聖堂那些老不死動的手腳,等找到蘇米雅,咱們就去拆了他們的骨頭!”
辛迪莉側眼望着瑪莎的表情,小心確認了什麼之後,才小聲說:“你陪她出去逛的時候,就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嗎?比如……她有沒有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瑪莎抓着耳朵中間的毛,回想着說:“沒什麼啊,都是些很平常的閒聊,她那時候心情不好,話少的很……她會不會那時候就猜到聖心寶鑽可能被動過手腳?”馬上她又否認了自己的猜測,“不對,真是那樣的話,她一定會說的。”
“萬一她也沒有證據呢?”辛迪莉小聲提醒,“說不定她急匆匆帶着你出去逛,就是想找到什麼方法驗證自己的猜測。結果……沒想到半路出了事。”
瑪莎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腳,說:“不管怎樣,明天一早先去找溫瑟,把這塊該死的石頭驗明結果,否則所有的猜測都沒有意義。”她心裡的煩躁大概是快要接近極限,“今晚不要再談這些事了,辛迪莉,你能起來嗎?能的話,咱們一起下去吃飯。我餓了。”
塔布蕾絲立刻轉身上下點頭表示贊同,溼漉漉的頭髮讓水珠滿屋子飛舞。
一起下去吃過飯後,不太放心的克雷恩和琳迪一起去米奧勒的大屋看了一眼,那邊比想象中平靜很多,火併沒徹底燒起來,整棟房子安靜得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許多房間還都亮着燈,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僕和管家正在瓜分米奧勒留下的遺產。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克雷恩看着大門口掛起的牌子,上面寫着因故今晚謝絕一切訪客,“聽阿洛多斯話裡的意思,他在來到預言之城前,應該是不會占卜術的。他說機緣巧合,讓他很快成爲了最優秀的占卜師,我很好奇這個機緣巧合究竟是什麼。”
琳迪不是很感興趣地猜測:“可能是力量覺醒之類的契機?你成年禮之前不是也差不多嗎。”
“占卜這麼玄妙的能力,他是怎麼發覺自己突然擁有了的?”克雷恩抓了抓頭髮,“我總覺得這裡面好像還有內情。可惜……沒機會追問他了。”
“要不去找靈媒試試看?他那麼大的執念,說不定幽靈還在那個地下室捨不得走呢。”琳迪吐了口氣,摩挲了一下裸露出的胳膊,這裡晚上的風帶着河面的溼潤氣息,還是有些清涼得過頭。
這次回來後,琳迪就沒再把自己包裹得那麼嚴實,輕便的裝束雖然不如叢林裡那麼暴露,但也很坦誠的展露了她健美的雙腿和纖韌的胳膊,而且在考慮行動便捷的同時,明顯比從前更加在意美觀的問題。
而對這個年紀的少女來說,美觀往往意味着不太禦寒。
“算了,靈媒裡的騙子太多,我……最近實在是不想再上當了。”克雷恩苦笑着脫下外套,披在琳迪肩上,和她一起往回走去。
指尖晃盪着碰了幾次之後,克雷恩握住了她的手。看到路過行人的微笑,她害羞地低下了頭,小小的手掌輕輕掙了一下,但很快,就像想起什麼一樣,反而展開手指,與他交握在一起,嬌小的身體也靠得更近。
接近繁星之家門口的時候,琳迪小聲說:“再多走走好嗎?我……我吃的有些多。”
半塊麪包很多嗎?克雷恩看了一眼她紅透了的面頰,嚥下去了逗弄的話,只是點了點頭,說:“好,正好,我也沒怎麼好好看過這裡。一起去轉轉吧。”
儘管連更親密的接吻都已經有過幾次,可在回到正常城市後穿行在有路人的地方,只是牽手並肩就讓琳迪緊張到有些僵硬。
足足半個多小時,她夾着克雷恩指頭的手掌才緩緩放鬆到不會讓他覺得痛的程度。
她還出了不少汗,掌心滑津津的,額頭也亮晶晶的。
雖然看上去很可愛,但頂着汗在靠近大河的城市夜遊其實不是個好主意。
當晚,琳迪就和瑪莎齊刷刷地病倒在牀上,傷風高熱。
在辛迪莉依舊很虛弱的情況下,克雷恩和塔布蕾絲不得不忙碌起來,一直在兩邊的牀前照顧到半夜,才都疲憊地直接睡在了病號身邊。
幸好第二天辛迪莉的狀況好轉了很多,能接替下照顧琳迪的責任,不然兩個高燒不退的病號,讓克雷恩確實有點分身乏術。
請來的醫生確認了昨晚服用的藥劑分量並不算少後,只得動用了強退熱藥,於是吵着要跟去見溫瑟的瑪莎很快沉沉睡去,琳迪也頂着一腦門的降溫塗膏閉上了眼睛。
英雄也會感冒。想起了南哈斯米爾的一句俗語,克雷恩苦笑着叮囑了辛迪莉和塔布蕾絲一番,拿上聖心寶鑽離開了旅店。
這種沒有五到七天絕不會好,但只要照顧妥當到天數就多半會好的病症即使請來祭司啊法師啊之類的幫手也起不到什麼作用,無非是淨化掉阻礙呼吸的鼻涕,用輔助法術降低體溫之類。
克雷恩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直接往舊城區祭神堂趕去。
溫瑟比他想象的還要忙,在會客廳裡等待了近四十分鐘,纔有一位和氣的少女過來把他領去旁邊的走廊。
一路沿着走廊穿過了整個祭神堂,進入後方的小門,登上盤繞的樓梯,從旁邊的窗子看到外面的景象,克雷恩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進入了祭神堂後方的一座無光之塔。
在中層高度的一個小房間又等待了將近半個小時,溫瑟才帶着一臉歉意走了進來,“讓你久等了。新接手的事務我還不太熟悉,多費了一點時間。”
他坐到克雷恩對面,神情顯得放鬆了不少,微笑着說:“才過了一天,你不會就來催着我要結果了吧?”
“不是。”克雷恩拿出聖心寶鑽遞了過去,“我是想問問,你這裡有沒有人能檢測一下這個東西到底被動過手腳嗎。”
“聖心寶鑽?”溫瑟皺起眉,輕聲說,“法希德蘭還真是有些年沒見過這東西了。”
他打量了一下,盯着克雷恩說:“看來你不知道,這東西其實是大聖堂暗中聯絡的信物。一般來說,沒人敢把它帶進暗影教會裡。”
“信物?”克雷恩驚訝地說,“聖心寶鑽在大聖堂公開開放的地方,不是可以高價買到的嗎?”
溫瑟搖了搖頭,頗有興趣的打量着手上閃閃發光的寶石,“不,那種用來緩解大聖堂財政危機的東西,是層次差了不只一點的下級品。”
他把這塊聖心寶鑽放在桌上窗子透進的陽光處,尖銳的下端頂住桌面,用手指用力一擰,讓它像陀螺一樣飛快地旋轉起來。
對着旋轉的寶石,他動了動手指,給予了必要的激活魔力。
接着,聖心寶鑽的周圍突然投射出色彩斑斕的光影,一道道絢麗的光棱在顫動中漸漸拼合,最後,竟然在下方形成了一個六翼天使的輪廓!
克雷恩看着這奇妙而美麗的景象,一時間竟不捨得將其中斷,“這是鑑別的方法嗎?”
“算是吧。”溫瑟收回魔力,把聖心寶鑽拿起,“不過不太需要用,對這東西有了解的人,只要一拿起來感應到裡面能量的純淨渾厚,就知道絕對是聖徒以上級別的苦修士才能做出的珍品,這種級別的寶鑽大聖堂不會對外出售,只會當作內部使者的信物。”
他笑了笑,“幸虧你是直接上來找的我,要是先把東西拿出來,恐怕達曼之手已經把你請進審訊室了。”
“這麼嚴重嗎?”克雷恩摸了摸下巴,“那我運氣還真不錯。”
“檢測不成問題。但我得知道理由。無光之塔的法師時間很寶貴,我希望這個檢測值得。”溫瑟收起閒聊的語氣,鄭重地說。
“其實,這可能和蘇米雅的失蹤有關……”克雷恩組織了一下語言,儘可能不遺漏信息的把前因後果講給了溫瑟。
對他執着於那場占卜的事情有所瞭解,聽到最後,溫瑟靠在椅背上考慮了好一會兒,才說:“你那位狐狸朋友的猜測很有意思。如果是真的,這件事我們暗影教會的確必須重視起來才行。”
他高聲喊了一個名字,很快,那個引路的少女就匆匆跑了進來,他把聖心寶鑽遞過去,“帶去頂層,全面檢測一遍,儘快出結果。告訴他們,重點檢測核心。”
“是。”少女雙手接過,捧在胸前轉身跑了出去。
“怎麼了?是很嚴重的大事嗎?”克雷恩不解地問。
溫瑟點了點頭,說:“如果是真的,這件事就不光是你的同伴失蹤那麼簡單了。”
他一根根伸出手指,解釋說:“首先,毫無疑問,這塊聖心寶鑽是信物級,絕不是能買到的東西。其次,你的同伴已經脫離大聖堂,身份上沒有可疑,但是對奧森克爾的信仰非常堅定。最後,你的占卜急需這樣一個寶鑽,而除了大聖堂,你們不可能有別的渠道弄到這件東西。這一切列在一起,難道你還想不到什麼嗎?”
看着克雷恩漸漸嚴肅起來的表情,溫瑟沉聲說:“結果其實是顯而易見的,蘇米雅很可能被迫接受了大聖堂的驅使,爲了拿到這顆聖心寶鑽,承擔起了在法希德蘭的某項任務。”
“那爲什麼要做手腳?”克雷恩感覺到了事態的複雜,心漸漸地沉了下去。
“因爲蘇米雅畢竟是已經脫離了大聖堂的人,聖心寶鑽的輔助效果確實不弱,在其中加上什麼禁制防止被用到他們不希望看到的場合,也算是符合那幫假好人的一貫風格。”溫瑟不屑地哼了一聲,“我猜蘇米雅應該也隱瞞了真正的用途,不過……你那位同伴可能不太擅長撒謊吧。”
“可大聖堂……能交給蘇米雅什麼任務?她已經離開那麼久了。”
“這就要問當事者了。”溫瑟搖了搖頭,“事實上這麼久以來,大聖堂對法希德蘭一直耿耿於懷,只不過近些年巨龍之翼參與進來後,大聖堂的勢力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所以我們也把重心漸漸轉移到和龍神信徒的對抗上。看來……那幫傢伙又打算過來搗亂了。”
“真是這樣的話,蘇米雅的失蹤會和誰有關?”克雷恩在心裡梳理了一下後,奇怪地說,“她既然承擔了大聖堂的任務,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們暗影教會,可你這邊好像也沒查到什麼。”
“也不是完全沒查到什麼。”溫瑟沉吟了一下,說,“你昨天不是叫人傳消息給我,說我們一位年長教徒的死亡很可疑嗎。昨晚幾位各領域的行家對那具屍體進行了聯合檢查,目前初步確定,拉金婆婆並不是自然死亡。在她的幾個重要臟器上,都發現了魔力干預的痕跡。相信最晚明天就能有初步結論。”
“另外,我們也正在徹查新城三區蜜米爾之吻店主的交際圈,根據暗紋騎士團的晨報,那對祖孫有很刻意結交我會教徒的行爲,而自身卻從未參加過任何我會的儀式。”他嘆了口氣,“暗紋騎士團和達曼之手對最近半個月的秘密逮捕全部做了重複確認,其中與大聖堂有關的只有三人,都是男性,而且他們也都表示並不認識叫蘇米雅的人。”
“所以最後的線索還是那家花店嗎?”克雷恩皺着眉,“感覺好像無從下手呢。”
“不,對你們來說,在法希德蘭找一對祖孫可能是很困難的事。”溫瑟的眼底流露過一絲奇妙的神采,就像是發現了獵物的猛獸,“但對暗影教會來說,就只不過是時間問題。放心,我一定會在動身啓程之前把這件事做個了結。任何想要趁牧首交接在這裡做亂的勢力,我都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你不是才接任牧首嗎?要去哪兒?”克雷恩喝了口水,隨便問了一句。
“一個任務。我一直全程負責,即使升職,也要負責到底才行。”溫瑟笑了笑,“到時候我會一路北上到接近羅特蒂亞的地方。咱們再見面可就不容易了。”
“這裡算是中部吧?那……還真是遠呢。”克雷恩感嘆了一句,把話題轉入到閒聊之中。
大約半小時後,先前的少女匆匆返了回來,聖心寶鑽遞給溫瑟,附耳低聲說了幾句。
溫瑟擺了擺手,等那少女離開後,面色凝重地說:“你們猜中了。這塊聖心寶鑽的核心,在被創造的時候就加入了隱藏很深的封印,一旦寶鑽的效果達到最大範圍,就會在短時間內失去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