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伊莉絲趕忙擡手一掙,一個翻身躲開到旁邊,雙手緊緊攬住了胸前寬鬆的衣服,“我……我心裡上的確很期待,可……呃……我……我必須得……再等等。”
克雷恩摩擦了一下冰涼的肩頭,往火堆邊湊了湊,“沒關係,我本來就只是爲了警告你。毒性已經消退的差不多了,你休息吧,換我來值夜。”
“我……的生日是藍五月10號。”她抱住手肘,認真地開口解釋,“你知道,那一天對傳統的精靈來說正是成年禮。我……明年的生日恰好是二十五歲。”
“我沒有生氣或是失望,你不用特別解釋什麼。”克雷恩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應該還記得,一直提醒你考慮清楚的可正是我自己。”
“不,不一樣的。”伊莉絲擡起頭,眼睛裡好似有森林的晨霧在瀰漫,透着一股微妙的吸引力,“我需要解釋給你,我剛纔逃到這邊,不是因爲沒準備好,也不是因爲不夠喜歡,更不是因爲我考慮清楚覺得不合適,而只是因爲我想要按照傳統……跟你一起度過那個成年禮。”
她站起來,再次走向他,眼睛變得更加明亮,也更加溼潤。她蹲下來,舒展雙臂環繞住他的脖子,把胸膛最柔軟的部分貼在他的耳邊,“你聽聽我的心跳,就該知道我的一切都已爲你準備好,我急不可待地想要讓你徹底屬於我。”
“可如果你想要等到那個重要的日子,我建議你不要做這種事。”他擡起手,在她纖細腰肢下方飽滿緊湊的地方一摟,“永遠不要相信男性的定力……尤其,在你明知道自己充滿誘惑力的情況下。”
伊莉絲的臉上佈滿潮紅,可她的神情卻沒有任何迷茫,她緩緩蹲下,親吻着他的額頭,鼻尖,最後停留在與他的嘴脣近在咫尺的地方,平時清脆歡快的嗓音,此刻變得嬌柔而低啞,“別忘了,芙伊告訴了我很多事,抱括她也許本來不打算教給我的事情。比起此刻的咱們,你們當年在樹屋中,不是爲了成年禮等待了更久嗎?”
他有些愕然地擡起頭,皺眉小聲問:“連這些……你也知道?”
“她並不能選擇給我什麼片段,要麼不,要麼全部。”伊莉絲雙手捧住了他的臉,“其實我並不喜歡那種繼承了什麼的感覺,不過此刻……我倒是很慶幸,我不需要再向你們當初那樣笨拙地摸索……”
在她柔軟的脣瓣覆蓋上來之前,克雷恩向後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呼吸也變得有點急促,“如果……你的確瞭解芙伊那時候的記憶,那麼,你就應該清楚,她做過的很多事,並不適合你這樣在榮寵中成長起來的尊貴公主。”
“能有什麼不合適呢……”柔軟的舌尖小蛇一樣鑽出了脣縫,像是已經無法忍耐心中的渴望,在他乾澀的嘴巴上輕輕掠過,“就算是女王,和丈夫在臥室裡的時候,身份也只該是單純的妻子而已。”
克雷恩扶着腰,理智勉強做了一下最後的抵抗,“別忘了,我還受着傷。”
“沒關係,”她啃了一下他的嘴脣,力氣不大,但帶着一絲微妙的醋意,就像是不甘心此刻她要用到的並不獨獨屬於她自己,“我沒記錯的話,不管哪一樣都不需要你用多大力氣。”
“好吧,我得承認,我已經不想拒絕了。”他的視線不再遊移,終於遵循着心底的願望,落在她清澈的藍眸中,“我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燒……”
“我聞得出來。”伊莉絲深深地吸了口氣,湖水一樣的眼波輕輕盪漾,彷彿要把他拽入湖心,永遠禁錮。
“看來,除了要爲你保留到成年禮的部分之外,我已經不需要再顧忌什麼了……”克雷恩嘆息一樣地說了一句,接着把頭一伸,準確而有力地吻住了她小巧柔嫩的脣瓣。
“那麼……就讓吻成爲今晚的主題吧。”她勾住他的脖頸,呢喃着說。
“我想我之前不該開那個蓋着衣服互相取暖的玩笑。”克雷恩向後躺倒,看着她把本屬於他的衣物脫下,被子一樣蓋在他們的身上,喘息着說,“這太考驗我的控制力了。”
“也很考驗我的。”伊莉絲埋在他頸窩,品嚐血管的味道一樣上下拱動,“你的禁錮之香……真是可怕的東西。”
“不要緊……”他抱緊了她,修長的手指開始靈活地舞動,“你既然瞭解的那麼清楚,就該知道成年禮之前,我們對身體秘密的探索一直都是相互的……”
“哦……”她低低叫了一聲,臉比剛纔更紅了些,“你正在教壞一個公主……”
“主動權在你,你隨時可以停止。”他低頭看着她移動的軌跡,“附近就是河,洗個冷水澡非常方便。”
“不。”她堅定地回答,“我生起的火,我親手來滅。”
他愉悅地笑了起來,持續了好幾天的緊張感,和這段時間旅程積蓄的苦悶終於得到了鬆弛的機會,“確切地說,是‘親口’。”
擡頭瞪了他一眼,伊莉絲直接在他腰側咬了一口,接着,緩緩蜷縮下去。
幾件散亂的衣服遮蓋不住他們全部的肢體,如果從火堆邊的樹上俯瞰下來,克雷恩露出了頭、雙臂和小半條腿,衣服只擋住了他身體的中心附近。
而伊莉絲,只露出了一對白白的赤腳,和兩條並在一起,不時交疊磨擦一下的細長小腿。
墊在他們下面的草葉沙沙輕響,不知疲倦的彩羽鳥兒仍在歌唱,火苗跳動,河流激盪,細小的聲音,猶如林間夜曲的樂章。
河蛙抱緊多汁的泥土,磨蹭着溼潤的皮膚,遊蟲落在顫動的葉片,吸吮着甘美的露珠,岩石後遲鈍的陸龜探出頭,恰被綻放的野花夾住,貪婪的蜜蜂不願休息,圍繞着香甜的蕊芯起舞……
蠻荒的樹林看似靜謐,卻充滿了生機。夜風拂過,樹木開始了戰慄,誕生於樹的精靈們,也開始了戰慄,一朵巨大的浪花拍向岸邊,化作紛飛的白沫。
“香味漸漸淡了啊……”伊莉絲靠在克雷恩的胸口,用指尖畫着圈子,倦懶地說。
“這正說明了你有多麼出色。”他眯起眼,連傷處的疼痛都覺得減輕了許多。
“你讓我覺得,到成年禮前的這段時間太長了。”她笑着翻身趴在他胸前,“我都等不及想知道,那會不會比今晚還要美妙得多。”
“會。”他擡頭吻了她一下,“我保證。”
畢竟是付出了更多體力的一方,耳鬢廝磨地說了會兒親熱話,伊莉絲的眼皮就不受控制地耷拉下去。
歡愉對體力的消耗非常驚人,而極致的歡愉,本來就是能讓大多數天使造物陷入沉眠的良藥。
聊着聊着,克雷恩就再也聽不到她的回話,低頭一看,她彎曲的睫毛已經蓋住了寶石一樣的眸子,遮出了一片美妙的夢境。
他輕輕抽出胳膊,託着她的頭放在柔軟的草窩中,低頭在她脣上吻了一下,把衣服留在她身上蓋住,自己仍只穿了條襯褲,光着膀子起來值夜。
在霍特里斯手上有魔法指示地圖的情況下,其實就連剛纔那短暫的忘我親暱也是極爲危險的鬆弛,可已經發生了,克雷恩當然不會傻到去追究雙方誰的責任。
他拍了拍傷口,盤腿坐在地上,集中精神。
靈魂中的芙伊很快給了他迴應,那柔和的意念帶上了幾分笑意,“我的精神還不錯,你可以節約一下感知的消耗。”
“那就交給你了。”他閉上眼,渾身的肌肉放鬆下來,只維持着思緒的能量。
淡淡的紅色虛影飛出,在熟睡的伊莉絲上空盤旋了一圈,俯身也做了一個親吻的動作,接着兜出一道弧線,投入已經徹底黑暗下來的林木之間。
一夜無事。
就是芙伊的話比平時多了一些,心靈溝通並不需要發出真正的聲音,但相對的,情緒也不能再依靠口氣和表情來隱瞞,變得無比坦白誠實。
“還是堅持認爲這樣對你我都更好嗎?”他捏起一根沾在他腰側的水藍短髮,問。
“是。”芙伊簡短但堅定地回答,“你應該清楚,我的情緒波動並不是負面的,我只是……被你們勾起了一些回憶。我承諾過不會因伊莉絲而悲傷憤怒,但我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懷念。”
“我……卻不能這樣做。”克雷恩看向伊莉絲酣睡的甜美側顏,“在那種時候,我的任何懷念,都對她不公平。”
“我知道。”芙伊帶着幾分苦澀笑着迴應,“所以,那時我一直隱藏得很好,你們誰都沒注意我,不是嗎?”
克雷恩沉默了良久,在心底輕輕地說:“對不起。”
雪白的羽翼將芙伊包裹起來,她緩緩沉入意識之海中,帶着微笑搖了搖頭,“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聽你這樣說。”
他笑了起來,“我也是。”
河面反射出朝陽的金光時,克雷恩輕輕搖醒了伊莉絲,“起牀了,我的公主殿下。”
聽到他帶着些戲謔的稱呼,她眼還沒睜,就先抿出了一個美滋滋的微笑。
白皙的胳膊在眼前揉了揉,她舔了舔嘴脣,咕噥着說:“嗚……好渴,奧妮婭,給我端杯晨露茶來,我……”
她皺了皺眉,跟着晃了晃小腦袋,刷的一下坐了起來,瞪圓眼左右看了看,連自己身上蓋的衣服掉了下去,露出了晃悠悠的兩個小白瓜都沒注意,“哦,糟糕……我……以爲自己還在做夢。”
“現在清醒些了嗎?”他用土把火堆蓋滅,用視線提醒她,那兩團東西再這麼晾着,他可要不客氣了。
她驕傲地挺了一下胸,拿起衣服慢條斯理地穿上,“不是說好輪值的嗎,你自己頂了一夜?”
“我是火精靈,火精靈在某些事上得到滿足的情況下,精力可以充沛很久。這是你的功勞,就相當於你值守了吧。”他拿起已經空蕩蕩的水囊,“沒有晨露茶,我去灌點河水,你能喝嗎?”
她站起來拉緊腰帶,摸了摸嘴脣內側,臉色有點發紅地解釋:“這不怪我,嘴裡黏乎乎的,我又正好做了夢,當然想叫奧妮婭端杯飲品給我漱漱口。”
“你還有傷,萬一掉河裡又要重新包紮,咱們可沒衣服用了。還是我去吧。”她有點羞於繼續剛纔的話題,趕忙拿起藍色巡禮,過去搶過水囊,走出兩步,忍不住扭頭小聲問,“我昨晚睡得是不是很香?”
克雷恩撓了撓頭,“以野外露營的角度來看,是有些缺乏警惕。”
伊莉絲的眼珠轉了轉,笑着說:“這說明我信賴你。你是最棒的保鏢。”
好吧,這個解釋真的很不錯。
克雷恩不禁回憶起來,上次有女孩這樣毫無戒備地在身邊熟睡,不擔心任何事情,只顧着編織美妙的夢,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這樣的追溯,讓他想起了另一個會給他帶來滿心刺痛的名字。
幸好,他打聽過,總算還有一些令他欣慰的消息,深紅流星行會在總執行長拉格尼的經營下日益擴大,而屬於產權擁有者的高額分紅,穩定地匯入到了全聖域都可提取的私密賬戶中。
這至少能讓她在某方面過得很好吧……
這次經過雷託亞,還是再去問問吧。他暗暗下了決定,既然心態已經有了轉折,他也許應該試試,去彌補一些虧欠和傷害。
看着伊莉絲握着水囊跑來,胳膊上沾染的水珠在晨光下閃閃發亮,他迎過去,心想,到時候也許該先跟這位公主商量一下。
畢竟,他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喝過水後,克雷恩把火堆刨開,把剛纔填埋時用葉子包住一起放進去的剩餘鳥肉挖了出來,和伊莉絲就着河水簡單吃了幾口果腹。
分別去林中隱秘角落處理了一下食物輪迴的問題後,他們整裝完畢,輕身上路。
河邊的這片林地着實不小,他們已經儘量加快了速度,等到日頭快到正午,才總算見到了第一條林間小道。
沿路南下,又走了半個多小時,總算看到了第一塊路牌。
年久失修,路牌上都長了青苔和蘑菇,看來從河流通航後,這條不算好走的路就荒廢了大半。
湊近仔細分辨了一下開裂的紋理和刻在上面字母之間的區別,伊莉絲用指尖描了半天,沮喪地搖了搖頭,“做路牌的工匠字寫得太差了,這通用語換人類來也讀不出。”
“至少,有路牌的小道一定能通往什麼地方。”克雷恩拍了拍她的肩,有過親暱行爲的男女,在小動作上會顯而易見地自然許多。
“反正往南絕不會錯。”伊莉絲分辨了一下方向,“我能感覺到,姐姐就在那邊。”
“直覺?”
“直覺。”她笑了笑,“而且,是可靠的直覺。”
“沒估計錯的話,咱們應該在吉瑟拉王國的北鄰境內。”傾聽了一下河流的聲音,伊莉絲藻腦海裡描繪了一下附近的大致地圖,託着下巴說,“河流向東轉向後,纔會通往法希德蘭。咱們的距離好象還是有點遠。”
“光靠雙腳太沒效率。”克雷恩觀察了一下天色,時間都已經過午好一陣子,他們還沒走出這條半荒棄的小道,“咱們身上還有多少錢?”
“我的小皮囊裡隨時可以買下一座牧場。”伊莉絲拍了拍懷裡的小包,“問題是,沒有商人。”
“咱們不能再順着這條路走下去了。”克雷恩爬上枝頭,再次確認了一下方向後,“這條路在偏西,這樣下去咱們會離河道越來越遠。而且……這條路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我也發現了,雙肩都有點發沉。”伊莉絲揉了揉頸窩,小聲說,“可是這附近應該沒什麼特別危險的地方纔對。”
“有。”克雷恩沉聲說,“你剛纔不也說了,這裡應該是吉瑟拉王國北邊界線外,難道你沒想起來,這裡南北兩個鄰國之間爲什麼會留出一片誰都不想要的無主之地嗎?人類寧可開鑿運河強行聯通水路,也要繞過那片不算多崎嶇的山路,不就是因爲那裡是片兇險至極的地方嗎。”
“呃……”伊莉絲想了一會兒,倒抽了一口涼氣,拍了一下腦門,有點吃驚地說,“難道這條路通往魔龍之軀?”
芙伊從克雷恩的背後浮現出來,鄭重地點了點頭,“我能感覺到瀰漫的熟悉氣息正在變得強烈。小路的盡頭恐怕就是那處窮兇極惡魔獸們的樂園,進入林地吧,難走一些,但安全得多。”
魔龍甲誕生的那一戰,可怖的異界魔龍最終死亡的地方,已經徹底被魔龍的屍體污染,變成被稱爲魔龍之軀的小山。
方圓數十里內,就連冒險者也輕易不願涉足。
那裡是高階魔獸的戰場,其餘生命的墓園。
“那裡有多危險?”伊莉絲扭頭指向河流那邊,很明智地選擇回到河道遠離這條小徑,但有點好奇地問。
“我沒有去過。”克雷恩誠實地回答,“不過上次我在附近辦事,聽說有一支二百多個金幣組建起來的尋寶小隊在那裡全軍覆沒,一根骨頭都沒回來。按當時酒館裡吟遊詩人的說法,魔龍之軀的附近,魔獸等級劃分已經失去了意義,暗牙掘地蟲這樣的怪物,在那邊都爬不到食物鏈上層。那裡的上空,連亞龍屬獸靈大遷徙的時候都會繞飛。”
“很好。”伊莉絲撥開樹枝,鑽回到林中,“你成功打消了我將來想去看看的念頭。”
“聖域可以看的風景很多,享受美好總比尋找刺激要安全。”他感知着樹林裡的情況,迅速跟了上去。
“我有點擔心晚上還要在樹林過夜。”伊莉絲拉了一下領口,瞄了眼已經開始西沉的太陽。
“怎麼,擔心我偷襲你?昨天惹事的可是你吧?”
伊莉絲一扭頭,笑着說:“不,我只是覺得這環境糟糕透了,如果有一張牀,哪怕硬點沒有好牀墊,我覺得咱們兩個都會舒服得多。”
象是爲了佐證,她彎腰拉起褲腿,擡起白嫩的膝蓋,“吶,昨晚都被草葉劃傷了。”
“好吧,”他帶着笑意蹲下在她的膝蓋上吻了一口,“希望今晚有牀。”
伊莉絲紅着臉拉起了另一個褲腿,“喂……做事要公平。”
“幸好你只有兩個膝蓋。”他親完站起來,“抓緊趕路吧,我的公主殿下。”
“我不介意你用親愛的、小甜心、寶貝之類的稱呼。公主殿下太長了。”
“我看上去像那麼肉麻的精靈嗎?”
“這很肉麻嗎?我都沒讓你在陽臺做詩念給我聽哎。”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啦!”
在說笑打鬧中,趕路的疲倦總算被驅逐了不少。
在天色徹底昏暗下來之前,樹木越來越稀疏,河流的走向終於有了比較明顯的偏轉。
他們兩個來到河邊,河岸比之前的河段還要高,已經到了往下看會感到眩暈的程度,過於寬闊的河面上看不到任何橋樑,仔細想想,要是被水流衝到這裡筋疲力盡的話,就算是水精靈,溺死的風險也會直線上升。
往下游眺望,伊莉絲總算看到了地勢凹陷處零落的漁民家宅,看上去,差不多是個十幾戶的微型村落。
到了那裡,起碼不用再擔心睡覺的問題了。
看了一眼落日的餘暉,伊莉絲抓起克雷恩的手拉住,飛快地跑了起來。
紅月的光芒吞沒天空的殘霞後,他們總算趕到了那個小小的村子中。
這種荒涼地帶的小村,生活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原始,幾乎看不到什麼魔晶石製品,點亮各自房屋的還是古老的魚油燈。
衣衫襤褸的婦人在木架下修補着漁網,勞累了一天的漁民坐在架高的房門口,端着碗大口大口吃飯,幾個孩子在靠近河彎的地方嬉戲奔跑,撿拾着卵石和螺殼。
河水在這一段變得平緩了許多,如果不是兩側的環境比較惡劣,又距離臭名昭著的魔龍之軀太近,這裡應該有希望建造成小規模的港口。
不過,以人類的眼光,這裡至今還只是個小漁村,代表着的確不適合大規模定居。
伊莉絲觀察了一下河道的情況,和漁民住房底座的嶄新程度,小聲下了判斷:“看來這裡汛期會被沖掉。難怪沒什麼人。”
“不管怎樣,住一晚應該還算安全。”克雷恩笑了笑,大步走向離他們最近的補網婦女,提高聲音問:“請問,這裡有可以借住的人家嗎?我們可以付錢。”
那女的擦了擦汗,從網後站了起來,咕噥了一串似乎是當地方言的話,跟着打量了一下克雷恩和不遠處的伊莉絲,用蹩腳的通用語說:“地方有,你們肯付多少?”
這時一個瘦高男人叼着魚骨頭晃悠過來,賊兮兮的眼睛在伊莉絲的身上轉了兩圈,撇嘴說:“又是精靈?上游有裝精靈的船失事了嗎?”
伊莉絲心中一震,飛快地跑來幾步,摸出一枚銀幣捏在指尖,“你們之前見過另外的精靈,也是從河裡上來的對嗎?”
銀光映亮了那個漁民的眼,他的鼻翼情不自禁地翕張了幾次,一把捂住了那個女人想要說話的嘴,盯着銀幣聲音發顫地說:“我回答你,你就……就把錢給我?”
伊莉絲直接拇指一彈,把銀幣彈到了那男人懷裡,“我可以先給錢,告訴我,那個精靈長什麼樣子?往哪裡去了?”
那男人連抓了幾下都沒抓穩,看着銀幣掉在地上,直接撲了下去伸手摳起來,放在嘴裡狠狠咬了一下,緊緊攥在拳頭裡,激動得都有些結巴:“是……是個女的,長的沒有你這麼漂亮,長頭髮,渾身的衣服都溼透了,不肯在我們村裡換,就那麼溼淋淋地走了。她拿着一根棍子,也挺有錢,在皺屁股的老婆那裡買了幾個鹹魚餅,花了十個銅幣都不眨眼,說是準備往南方去咧。”
“應該就是姐姐。”伊莉絲皺了皺眉,姐姐沒有留宿的話,至少和他們已經拉開了將近一天的腳程,不過以法師的體力和耐力,並不難追。
克雷恩想了想,接着問:“只有那一個精靈嗎?你們沒有看到其他女精靈?”
那男的咧了咧嘴,嘿嘿笑着說:“我們這鬼地方漲水時候連人都沒有,哪兒能老見到精靈啊,要是成天有她這樣的漂亮姑娘看,早和老婆過不下去了。”
他身邊的妻子用力拍了他一巴掌,唸叨着方言罵罵咧咧地走回屋裡去了。
“怎麼辦,要住宿一晚還是直接連夜追過去?”克雷恩拉着伊莉絲走開一些,小聲商量。
“住宿。”伊莉絲很堅定地說,“養好體力最重要。而且我和奧妮婭不在姐姐身邊,她應該不會被霍特利斯偵察到,不算危險。”
克雷恩扭頭看了看,“不過這個漁村也不會比露營舒適太多。”
“至少有牀,有牆,有門,”伊莉絲臉上紅了一下,“這好歹不會讓我有……被好多眼睛盯着的錯覺。太羞恥了。”
“正常情況下,成年禮的環境會比昨晚更加空曠。”他笑着提醒。
“但那是成年禮。古老的精靈們都是那樣做的,那麼充滿儀式感的環節,我應該不會太彆扭。”她挑了挑眉,走向剛纔的漁民,“請問,這裡能找到合適的住處嗎?”
那男人正捏着手裡的銀幣享受着周圍其他人投來的貪婪視線,一聽這話,先惡狠狠地蹬退了其他幾個想要過來的人,陪笑着說:“那你打算出多少咧?”
伊莉絲考慮了一下,又拿出一個銀幣,“如果住處我滿意的話,這個就是那裡主人的了。你介紹我過去,我也會給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人就乾脆地打斷說,“不用介紹,你就睡我家!你們兩個睡我和我老婆的屋子,就這麼定了。我保證村裡不會有比我家更乾淨的地方了!”
看了一眼周圍其他村民嗤之以鼻的表情,伊莉絲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有點爲難地說:“那你們夫妻準備住哪兒?”
“我們睡船上,有被子搭一下,不要緊的。”他匆匆回去屋裡,嘰裡咕嚕地對老婆喊着什麼。
沒一會兒,剛纔還氣沖沖的女人就抱着兩條粗布被單拉着一個小孩衝了出來,指了指不遠處淺灘上破破爛爛的船,讓孩子抱着東西先過去,自己轉身又鑽進了屋裡。
那男人快步走回來,滿面紅光笑着說:“一會兒就收拾好,保證你們睡得香!”
他露出了一個有點猥瑣的笑容,壓低聲音說:“我們家的屋子用的木板厚,你們就算弄出什麼響動也傳不遠,正適合你們這樣的住咧。”
伊莉絲低頭看了看,按她身上的打扮和克雷恩光着脊樑的模樣,隨便誰都會明白他們的關係。
而且,那也已經不能算是誤會,畢竟除了製造寶寶的行爲外,他們差不多把夫妻能做的都做了。
她有點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收拾好讓我們看看房間吧。”
“沒問題,要不要先喝點魚湯?我老婆的手藝非常好,加幾個幹餅泡泡,鮮掉牙,真的咧。”
克雷恩趕在伊莉絲掏包前果斷開口:“這個我們可不會再另付錢,你應該知道我們給的已經很多了。”
“當然,當然,吃的免費,吃的全都免費。”那男人掩飾着心中的失望,摸着腦袋說道。
魚湯的味道確實還可以,雖然缺乏足夠的調味料,但這附近的魚本身就極爲鮮美,瓦罐裡的湯汁清香撲鼻,比之前船上的定食都要好吃不少。
但這裡的主食,鹹魚粗餅就有點讓伊莉絲難以下嚥。
那應該是烘烤成型後,浸過魚湯兩面抹上粗鹽晾曬出來,便於保存攜帶的乾糧,年紀大一點的老人狠狠咬一口,估計要搭上幾顆牙齒。
“我覺得自己在嚼樹皮,還是魚腥味的……”伊莉絲費勁地嚥下一口,苦着臉小聲抱怨。
“在湯裡泡一會兒吃會好些。”克雷恩用木叉子撥拉着湯裡撕開的餅塊,微笑着說。
伊莉絲探頭看了一眼,搖頭說:“還是不了,我不想這種餅糟蹋了這麼好的湯。”
費盡力氣吃了半個餅,伊莉絲捏着剩下的半個發起了呆。
“怎麼,噎着了?”他扭頭皺了皺,連忙在她背後輕輕拍打。
“沒有,我……喝湯喝飽了。”她看着剩下的半塊餅,“怎麼辦?我……不能扔掉啊。”
“水精靈王宮裡從來不浪費糧食的嗎?”他有點好奇地問。
“在王宮可以選擇儘量不浪費,但在這種貧困的村莊,我不能當着他們的面糟蹋食物。”伊莉絲壓低聲音,很認真地說,“這是尊重的問題。可……我真的吃不下了。”
“不懂你在煩惱什麼。”克雷恩笑着從她手上奪過來,撕開丟進了自己的湯裡,“我不是還沒吃飽嗎?”
很意外的,伊莉絲先是有了個想要奪回來的動作,接着刷的一下紅透了臉,難得一見地垂下頭,身體都在微微發顫。
“你怎麼了?”
“我……害羞……而已……”她低聲回答。
“呃……我沒記錯的話,昨晚咱們做過更害羞的事情吧?”他忍不住笑着說。
她擡起頭,拍了拍臉頰,又勉強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小聲說:“請不要在意,只是我們水精靈的一些無聊習俗而已。”
他沒問那究竟是什麼,不過,他挺感謝那習俗的存在。
因爲,這天晚上,伊莉絲變得更加主動大膽,禁錮之香都還沒來得及發揮威力,他就被輕易地俘獲到柔情的漩渦之中,再也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