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不到。”路斯菲爾一秒也沒停頓地回答。
克雷恩皺了皺眉,眼底的紅光猶如滴進水中的墨汁,迅速擴散開來,“做不到?這實在不像是世界的最強者嘴裡說出的話。”
“我將自己的一半獻給了我的妻子,我們又爲了能擁有一個孩子而犧牲了各自的一半。”路斯菲爾微笑着說,“再說是最強者,未免太過自大。但即使是這些發生之前,我也做不到。你剛纔應該也看到了,我爲了把你的記憶碎片挖出來,都不得不去偷一股輪迴之鎖幫忙,徹底清除神諭之印,不是外力能做到的事。”
“神諭之印是這麼恐怖的東西嗎?”拿到了太多記憶的克雷恩,急於想要得到匹配的力量,背後屬於四翼的地方,都已經有紅色的光點在飄動。
“並不恐怖。”路斯菲爾指了一下他的胸前,“但那是你自己靈魂中的問題,除了你自己,誰也沒有辦法。你的自我選擇,只有靠自我突破。你不妨拿着你的記憶碎片,多問一下自己,爲什麼在轉世的時候,你會給自己加上這麼一個下界光之子纔會用的無聊東西。你能找到那個答案,你就能找到這個答案。”
“算了,那就像現在這樣吧,我感覺還挺不錯的。”克雷恩深吸了口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可以。”
“我可以請那位特萊奧拉送我回去嗎?我怕同伴等得太着急。”
“可以。”
“我最後還有一個問題,我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了嗎?”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那麼,告訴我你的目的地,我將指引你到達那裡。如果你希望更快一些的話,”路斯菲爾笑了笑,“我還能讓帶你來的部下,送你們整個小隊一程。”
“那當然最好不過。”腦海中滑過了蘇米雅的臉,克雷恩笑了笑,“就是有一位同伴可能不會太高興。”
離開那間石屋後,跟着特萊奧拉和那些暗裔向上離開的時候,克雷恩看到了一個讓他忍不住盯着多看了一會兒的暗行者。
那是個頗爲英俊的年輕男性,人類的模樣,穿着很尋常的暗行者裝束,只是雙眼,猶如紫寶石一樣流光溢彩,一看就是頗爲高階的暗裔。
但克雷恩覺得他並不是真正的暗裔,他的氣息,和特萊奧拉身邊的暗裔有明顯的區別。
最關鍵的是,那個暗行者的相貌眼熟的很,跟剛纔屋裡和克雷恩談話的那位,至少有三分相似,而剩下的七分,簡直就是從那個絕美少婦的模子裡刻出來的。
難道……這就是永恆暗星之王與妻子不惜獻祭各自的一半,而製造出來的孩子?
發覺到克雷恩在看自己,那個暗行者頗爲凌厲地回瞪過來,散發的壓迫感,竟然不遜色於一只兇猛的高階魔獸。
更重要的是,克雷恩感覺到了一股屬於年輕王者的野心和貪慾。
他總算明白了路斯菲爾的話,也終於知道,暗星帝國,很快就會捲土重來。
永恆暗星之王對聖域並沒有什麼興趣,但這位已經成長起來的王子,顯然不會錯過佔據這紛爭中世界的最好機會。
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年,在屬於王者的戰場上,他們兩個,還有碰面的可能。
只不過,那就不是克雷恩此刻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準備好了嗎?”特萊奧拉展開了巨大的皮翼,沉聲問道。
“準備好了。”克雷恩的心情已經輕鬆了許多,還有餘暇伸手摸了摸她那光滑而充滿彈性的雙翼皮膜,“爲什麼你和其他的七魔女不一樣,她們都是黑色的羽翼,而你卻更像個暗裔。”
“因爲我是被斬翼後丟下來的棄天使。”特萊奧拉多一個單詞也不肯說,拎起克雷恩,就開始了高速地飛行。
斬翼……克雷恩的背後傳來一陣抽痛的感覺,已經得到弗拉米爾靠神諭之印所保留的全部記憶,他對很多神話時代的概念有了新的瞭解。
對天使來說,背後的羽翼就是絕大部分力量的來源,說是天使的本體也不爲過。
斬翼作爲刑罰,其嚴重程度可以說甚至超過了直接處死。不僅是斬翼後漫長時間裡肉體的極致痛苦,作爲棄天使的心靈折磨,更加令這些高高在上的生命難以忍耐。
“爲什麼?”克雷恩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你當年犯了什麼錯誤?”
“這和你無關。弗拉米爾。”特萊奧拉冷淡地回答,此後,沒有再說一句話。
落地後,克雷恩快步跑向等待着他的同伴們,看來特萊奧拉給的藥的確效力很強,夏萊娜的肚子上已經只剩下一大塊淺色的疤,雖然看起來還很虛弱,但她都有興致開琴的玩笑,應該是沒有大礙了。
知道這時候應該爭取時間,克雷恩沒具體去講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是馬上開口下令道:“都拿起東西,什麼也不要問,一切等咱們落地後再說。蘇米雅,請你忍耐一下,我要讓暗裔送咱們一程。”
蘇米雅驚訝地睜圓了眼睛,但看到克雷恩嚴肅的表情,她什麼也沒說,而是忍耐着點了點頭,快步走了過去。
特萊奧拉和暗裔,輕而易舉地將他們剩餘的路程耗費,縮短到了正常趕路時間的五分之一。
3號火臨日的凌晨,特萊奧拉帶着部下將克雷恩的小隊放在了一條水流不快的寬闊河道旁,指了指河的上游,板着臉轉身飛走。
“看來,沿着河道走,應該就能找到霧光之淚。”克雷恩活動了一下被架了一路痠疼無比的肩膀,觀察一下四周的環境,“清理空地,今晚就在這裡休息,因禍得福,咱們這下反而比預定的時間提前了一大截,好極了。”
小隊成員迅速散開,就是飛得太快而難受到不行的奧妮婭什麼也幹不了,扶着樹幹彎腰吐了起來。
到這裡霧氣已經淡了不少,最關鍵的是,一直壓抑着他們的那個結界,終於被他們擺脫,離開了影響的範圍。
琴興高采烈地跳進河裡泡着身體,嘩啦嘩啦撩水洗了個臉,心滿意足地說:“要是有酒就好了。”
蘇米雅疲倦地席地而坐,望着克雷恩柔聲說:“你經歷的事情,需要保密嗎?”
克雷恩搖了搖頭,把火晶石丟進堆好的木柴裡,“等大家到齊,我就講。不過……你們最好提前做個心理準備,我聽到的事情,看到的事情,恐怕會讓你們嚇一大跳。尤其是你……蘇米雅。”
蘇米雅點了點頭,輕聲說:“放心,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這時,吐完滿臉蒼白的奧妮婭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難過地抱住克雷恩,從後面靠在了他的背上,“嗚……好難受……”
克雷恩笑着搖了搖頭,把奧妮婭拉到懷中抱住,低頭輕輕撫摸着她光滑的水藍髮絲,“在我這兒躺一會兒吧。”
奧妮婭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跟着皺起眉,突然又抓着他的胳膊坐直起來,“等等……親王閣下,你……你的頭髮……”
“頭髮?”他擡手撥弄了一下,“這不是還在碼?沒禿啊,怎麼了嗎?”
奧妮婭滿臉疑惑地從隨身布包中翻出了一個小小的鏡子,對準了他,“你……你看,和以前不一樣了。”
克雷恩舉起鏡子,一時間還沒發現到底哪裡不一樣了。
但被奧妮婭這句話提醒,蘇米雅也看到了不正常的變化,開口說:“克雷恩,你的頭髮……原來的暗紅色不見了。”
他這才注意到,原本被壓在髮根附近的漸變暗色,竟然不知何時消失了,他現在這一頭濃密的短髮,已經徹頭徹尾變成了鮮豔奪目的火紅色,還流淌着和一般火精靈不同的奇妙光澤,盯着看的時候,目光甚至會有被吸入其中的微妙錯覺。
當他的注意力轉上來後,紅髮間的光澤變得更加明亮,彷彿有細小的火花在髮絲的內部來回遊走。
庫諾依抱着枯枝木柴走了過來,放下東西低頭看着,驚歎道:“這……還真是我從沒見過的情況。沒有一個火精靈有這種華麗的髮色。”
“好吧,看來是輪迴之鎖擊穿神諭之印的那一下帶來的改變。”克雷恩揮了揮手,示意返回的大家生火坐下,“不用管我身上的變化了,我想我之前聽到看到的事情,更值得你們驚訝。”
很快,整個小隊就都坐在了燃燒起來的火堆邊,伊莎和琴架起了新抓的魚在火上烤,夏萊娜則用樹葉接住魚上烤出的油往自己肚皮的傷口上抹,想要讓那裡看起來別有那麼明顯的疤。
然後,克雷恩開始了講述。
他說得很快,因爲他知道,反正這些事情會造成很大的衝擊,與其讓她們隔一會兒傻一次眼,還不如一次性傻眼到結束。
“……然後,我就跟着特萊奧拉一起飛出來了。這裡面有多少真實,多少謊言,我不清楚,但讓我結合自身得到的弗拉米爾記憶來選擇的話,”克雷恩停頓了一下,沉重地說,“我願意相信路斯菲爾。因爲只有他說的那些是真相,我所有的疑點,纔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蘇米雅,我無意侮辱你的信仰,但……從此之後,奧森克爾在我心目中不會再是創造萬物的真神,而只是一個弒神弒親的騙子。”
“其實,”蘇米雅張開嘴,發出的聲音沙啞乾澀,顯得十分艱難,“關於真神應該具備什麼樣的特徵……很早很早,凡間的衆生就有過認真的討論。一直以來,都有觀點認爲,真神應該是無慾無情,永恆不滅,類似於世界運行的法則,亙古不變。”
“看來,這種觀點是正確的。特拉埃爾因爲混沌的力量產生了感情與慾望而被擊敗,他在被擊敗後失去了感情和慾望從而保持了不滅……”她揉着額頭,滿臉苦悶,“沒想到,這世界唯一存在的真神,竟然失去了所有的信仰,像個殘片一樣,苟延殘喘於世界的盡頭,還被誣衊爲邪神。這……這讓我怎麼相信……”
火光映在她胸前的聖像上,閃動着妖異的光澤。
“我沒有要求你們跟我一樣相信。”克雷恩緩緩說道,“我只是告訴你們我所聽到見到的事。其實。我認爲雙月天使耶露娜爾與奧森克爾、路斯菲爾之間發生的事可能更加讓人吃驚,可惜,我不敢問,路斯菲爾想必也不會說。”
奧妮婭大概已經從暗星之王夫婦的身上想象出了一個悽美纏綿的愛情故事,抹着眼淚說:“他一定……一定是因爲失去摯愛的悲痛纔會成爲墮落天使的,他都肯爲了她獻上自己的永生,嗚嗚……真的好了不起。”
看她的樣子,大概路斯菲爾此時出現的話,她會立刻把信仰從水天使調整成暗星之王吧。
雖然需要消化的內容很多,但其實除了蘇米雅之外,大家都沒有宗教等級的信仰派別,各自信奉的天使級別還沒高到可以參與到創世天使所講的秘密中,基本上心情很快就都能平靜下來。
夏萊娜還正義感十足地說:“要不咱們乾脆把這個真相散佈出去,沒理由讓一個大騙子繼續吸納聖域的信仰吧?就算讓大家信仰邪神不太可能,都改信命運天使諾恩薩爾大人不就是了。而且這種真相一出,在第三代神的身份上動手腳的亂七八糟教派也就可以完蛋了啊?”
庫諾依撥了一下火堆,笑道:“過個幾十年,世界上只剩下信仰命運天使的,和信仰邪神庫賽福德的,那可好玩得很。”
蘇米雅搖了搖頭,緩緩道:“不可能的。人們永遠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咱們所謂的真相,只會很快被認定爲謠言,在各大教派的圍剿下迅速湮滅消失。”
“動用國家自上而下的力量呢?”克雷恩皺眉問道。
“克雷恩,別天真了。”蘇米雅握緊聖像,低頭嘆了口氣,“不在乎宗教的國家,根本沒有理由去做這種擾亂民衆正常生活的事。而以宗教輔助穩定,甚至政教一體的國家,會蠢到打擊自身的根基嗎?神話時代結束兩千多年了,你想想溫瑟,就應該知道,越是上層,就越知道所謂信仰,不過是一個方便又好用的工具而已。”
“知道了這麼多,結果什麼也做不了,還真是諷刺。”克雷恩靠在樹幹上,接過奧妮婭挑好刺的魚肉,苦笑着說。
“至少你做到了兩件事。”蘇米雅望着火堆上躍動的光芒,緩緩說道,“你保存了真相的火種,另外,還解決了我很多不解的疑惑。”
說着,她突然摘下了項鍊,最後親吻了一下六翼的造物天使之像,甩手一丟,將那信仰的證明,丟進了火中。
她目光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也許,她早已在等着這解脫的一刻……
這是進入迷霧森林後,大家休息最好的一晚。
離開了那片巨大的結界,琴的神獸之威徹底解放,小隊完全不用擔心魔獸的騷擾,精神狀況也全部恢復,連輪崗的值夜者,都輕輕哼着愉悅的歌。
睡的時間最短的,就是克雷恩。
他只在黎明到來之前,靠着河邊的樹坐下閉上眼,去跟芙拉瑪溝通交流了一會兒。
其餘的時候,他選擇了更加愉快且高效的恢復方式。
在他明確提出要求後,琴和夏萊娜還吵嚷着爭執了一通,看來之前的壓抑讓她們急於靠一場暢快淋漓的宣泄來排遣身心的不適。
作爲康復的傷員,夏萊娜爭取到了頭籌,爲了不打擾其他成員休息,他們在遠離營地的河灘上,在清涼透亮的河水裡,在穿透了朦朧迷霧的月光中,盡情地互相取悅,直到還有些虛弱的女獸靈在細微的痙攣中滿足地敗下陣來,癱在光滑的鵝卵石上,叫來琴接班。
被壓抑太久的雌性神獸正因爲找不到酒而煩躁不安,她直接飛奔過來,跳在空中扯掉了礙事的皮裙,一頭扎進水裡,抱着還渾身火熱的克雷恩,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散發出的迷醉香氣,爲了聞到更多,得到更多,她甚至不惜屏住呼吸潛入水中,用能把帶肉骨舔到乾乾淨淨通體發亮的靈活舌頭,去撩撥更加猛烈的火焰。
從路斯菲爾那裡回來後,克雷恩又有了頗爲明顯的變化,至少,在對待女伴上,他變得越來越像是不可阻擋的征服者。
他操縱着火元素的力量,不僅讓猩紅的光球按摩一樣遊遍女伴的全身,還在她們的內部巧妙地施加力量,在最脆弱嬌嫩的地方大肆進攻,以配合他兇猛無比的主力。
琴最後抱緊他渾身顫抖的時候,甚至情不自禁地電暈了周圍遊過的一片魚……
不知道是克雷恩散發的誘惑力太強,還是求偶期的嗅覺格外敏銳,一個翼妖羣落頂着琴的壓力盤旋到了附近,大聲吟唱着甜膩酥軟,充滿粉色魅惑的歌聲。
可惜,神獸已經是克雷恩願意接受的底線,他對魔獸,還是有點提不起興趣。
不過那裡面好像有個他比較熟悉的聲音,可能是他救過的那隻如今成爲了羣落的女王,想要冒着被神獸襲擊的風險來見他一面。
他搖了搖頭,向上擴散開一片火元素的波動,明確地表示了拒絕。
他不願意回想在迷霧森林的曾經,那會讓他頭疼欲裂。而他甘願忍受着頭疼也要去見的名單裡,肯定不會有那隻翼妖。
他掛着一身水珠走上河岸,望着霧氣之上,正在步入鼎盛期的藍月。
垂臂扶住奧妮婭正在緩緩移動的頭頂,他伸手摘掉了奧蕾妮的胸甲。
藍月興盛,萬物繁衍,紅月興盛,哺育求存,天使造物之外的生命,就這樣遵循着簡單的規則,不斷擴大自己的族羣。
而天使造物們擁有着感情,擁有着慾望,擁有複雜的生命週期,擁有更加複雜的繁衍過程,以愉悅驅動,以愛意、權力甚至是脅迫輔佐,演繹着一幕幕扭曲了自然的情愛短劇。
這就是當初特拉埃爾創造一切的時候所希望看到的嗎?
他望着被藍月光芒和霧氣聯手遮蓋到幾不可見的紅月,一手扶着奧蕾妮柔韌纖細的腰肢,一手握緊奧妮婭胸前另一顆皎潔的滿月,深吸口氣,在忍耐的鼻音中,猶如衝鋒的槍騎兵,展開了充滿力量感的突刺。
所以,一夜過去,睡得時間最長的,就是蘇米雅。
不過比較滑稽的是,值夜完畢的隊員不能回營地而是被克雷恩叫去,而去找過克雷恩的,都在幾乎能麻痹腦海的快樂中累到懶得再回去,結果蘇米雅發現沒人來叫她值最後一班,醒來揉了揉眼後,才注意到火堆邊就剩下了她。
除了行李,整個小隊都搬去了克雷恩所在的河岸附近。
畢竟粘糊糊的不太方便作戰,出發前,那幫精神明顯振奮了一大截的女隊員們不約而同下河洗了個澡,最後上路的時候,看着身旁這些邊走邊擦頭髮的美麗姑娘,克雷恩恍惚有了一種大家好象是來春遊的錯覺。
畢竟身心都得到了徹底的放鬆,除了伊莎作爲哨兵在前方依舊保持着高度警惕,庫諾依遊走在側翼提防可能的危機外,小隊的氣氛確實有點像在春遊,夏萊娜和琴互相開着讓蘇米雅想要回避的玩笑,卡珊摟着希拉曼達,大概是在嘲弄女法師的體力太差享受不了多久,讓那位女精靈滿臉通紅低頭不語,奧妮婭和奧蕾妮這對姐妹雖然還走在一起,但對昨晚的事情顯然還是感到十分羞恥,偶爾互相對望一眼,就馬上扭開頭,不過這也不怪她們,單純的不好意思她們早就可以克服,可誰知道克雷恩昨晚突然來了興致,特地在她們姐妹身上折騰了一些特別的花樣,以至於奧蕾妮一個健康強壯的精靈劍士,今天連走路都有點內八字,說什麼也不肯去前哨幫忙。
“需要我給你也用個治療術嗎?”奧妮婭最後還是沒忍住,小聲嘟囔道,“我給自己後面放了一個,感覺好多了。”
“不……不用了。”她姐姐擺了擺手,顯然不想再提。
大概對一個有些自傲的近衛隊長來說,在那種略帶屈辱感的異常快樂中被征服到渾身酥軟實在有些不堪回首吧。
不過克雷恩並不是單純的一時興起。
他覺得,自己需要在到達霧光之淚前儘可能滿足並解決掉心底滋生的陰暗和暴躁。
他不希望琳迪太快感受到他的變化,並因此而疏離、厭棄。
哪怕是僞裝也好,他想讓琳迪第一時間看到的,是那個曾經的他。
一想到這些,他的頭就又開始痛,好似有把生鏽的鋸子,從眉心的正中央前後前後一點點切割下去。
還好,不久之後,他就不再頭疼了。
小隊的輕鬆氣氛,也跟着一掃而光。
他們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了別的東西上。
河道變得寬敞,在他們眼前擴散開一片美到令人心醉的湖面,霧紗籠罩,波光粼粼,湖水如晴空般碧藍,如果不是瀰漫的薄霧,彷彿可以清澈見底。
但美景並沒有吸住他們的眼睛。
他們齊刷刷盯住的,是染紅了湖畔土地和湖水的,那一大片交錯縱橫的屍體。
“全員警戒!”克雷恩馬上沉聲下令,“庫諾依,伊莎,向附近探索,有任何情況馬上回報,法師回縮中央,卡珊、奧蕾妮,跟我一起防備周遭,往那邊小心靠近。”
所有成員都拿起了武器,蘇米雅的靈能,也躍動在伸開的掌心。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那一大片屍體旁。
很明顯,這是一場小規模戰鬥的殘留,屍體被獲勝方匆忙搜掠過,但來不及徹底清理,只能臭在湖岸邊。
被遺留的戰利品很多,多到能輕鬆辨認出雙方的情況。
有咆哮之狼,有死亡骷髏,有一些看上去無所屬、應該是龍神教徒的冒險者,奇怪的是,裡面還倒下了一部分路斯菲爾之刃的傭兵。
這真是世紀絕景,聖域三大傭兵團,竟然在霧光之淚旁邊發生了一場三角衝突。
上次有記載的三家混戰,恐怕要追溯到百十年前了。
十幾分鍾後,伊莎和庫諾依返回,庫諾依畢竟不是專業哨兵,沒有勘驗出多少有意義的內容,但伊莎已經大致推斷出戰鬥的經過。
死亡骷髏與幫手組成的小隊是自東側悄悄潛入過來,目標應該是在河道附近尋找渡過去的方法,之後不知道是因爲暴露行跡還是想要獲得戰功,與咆哮之狼的巡邏隊開戰,初始戰場更靠東北方一些,咆哮之狼一路敗退到河邊,與另一支小隊匯合,背靠河道抵抗。
路斯菲爾之刃則是從南方最後加入戰場的,他們無差別襲擊了戰鬥雙方,可以說強行結束了這場爭端。
危險的氣息在周圍瀰漫,克雷恩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先退到附近的矮樹叢中,然後才低聲道:“可咱們一路從南側過來,並沒有碰上審判之刃的傭兵。”
“也許……是因爲咱們被允許放行了。”蘇米雅似乎是猜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克雷恩,你仔細想想,這隻傭兵團的名字,和他們從來沒有被人所知過的領導者……”
“等等,蘇米雅,路斯菲爾之刃在光明戰爭時期,可是站在了暗裔的對立面上。”
“七魔女和永恆暗星之王完全有實力殺死英雄王羅特,可他們沒有這麼做,從頭到尾,光明戰爭的敵軍中,都沒有出現過暗星之王的任何一個親信或心腹。”冷汗從臉頰上流下,蘇米雅扶着樹搖了搖頭,想要剋制一下激盪的情緒,“那個年代的事情不再重要,克雷恩,重要的是,這能解釋很多事情,包括爲什麼咱們沒有遇到路斯菲爾之刃的傭兵。”
“沒錯,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三股……不,四股勢力已經在霧光之淚旁邊交上了手。”克雷恩一拳打在地面鬆軟的泥土中,咬牙道,“我需要儘快知道琳迪怎麼樣了。” ωωω¤тт kān¤¢O
“霧光之淚不算大,如果小心一點,咱們大半天就能探索完整個湖岸線,從這裡出發,”庫諾依張望了一下,低頭計算着說,“不需要完全繞到湖對岸,我覺得越過分界線後,咱們應該就能接觸到咆哮之狼了。克雷恩,那邊是你的老相識,咱們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即使有危險,我也一定要去。”克雷恩握緊了拳頭,掌心浮現出當年在樹林中握着琳迪給買的弓帶來的觸感,隱隱作痛,“我答應過芙伊,等我強大起來一定會好好保護她,可我沒做到。我不希望自己以後再有類似的悔恨,永遠……都不要再有。”
“那麼,出發吧。”伊莎馬上建議,“根據屍體情況,剛纔的戰鬥就發生在昨晚,這裡溼氣大,時間只會晚不會早,很可能,正處於各方勢力退卻的短暫真空期,是相對最安全的時候。”
“好,出發。”克雷恩毫不猶豫地揮手示意改換成突擊陣型,湖岸一側放空,伊莎和庫諾依全力警戒外側,踩着湖畔潮溼鬆軟的地面,迅速移動起來。
畢竟是聖域有名的美景之一,即便緊挨着迷霧森林這麼可怕的地方,霧光之淚的周圍還是有不少人工修築的東西,比如用來賞景的湖堤、觀望臺、小船塢之類,所以前進不久,湖畔就出現了堅實的卵石路面,附近的開闊地上還能看到因戰火被廢棄的幾排小木屋。
沒記錯的話,靠北一些的地方應該是有個小鎮的,不過按如今的形勢,誰也不知道那裡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子。
一路上,保持感知範圍的同時,克雷恩隔一會兒就會望一眼那的確美麗到令人心醉的湖面。
如果當初琳迪沒有想來看這片風景,如果她不是個看地圖也會走錯方向的路癡,如果她沒有請克雷恩和芙伊當嚮導……
“呃……”他捂住脹痛的額頭,停止了無聊的假設。
時光不會逆流,現實沒有如果。
命運之琴的音符一旦飄落,就再也沒有收回的可能。
而這,就是所謂的人生。
“東偏北十五,有不明氣息!”伊莎的警告傳來,召回了克雷恩飛走的心思。
“加速,儘量避免戰鬥。”他果斷下令,擡手招出炎魔弓,心裡清楚暫時不可能有仔細探索湖畔周圍的機會,還是先跟悠奇的部下匯合比較重要,“琴,準備跟我一起殿後。”
夏萊娜扛起釘頭錘說:“我也來。”
“你能飛了嗎?”
“飛到冰雪羣峰可能還差點,飛到羅特蒂亞還是不成問題的。”夏萊娜呵呵一笑,主動挪到了隊伍外側。
“對方發現咱們了!有小隊正在高速靠近!”伊莎知道自己的實力不如庫諾依,馬上回到大家身邊,進入安全範圍,“要還擊嗎?”
“不,全速沿湖向西!不要停下!”克雷恩一揮手,同時向琴說,“用雷雲風暴擋一下路!”
“好嘞!”大概是昨晚被“伺候”得非常舒坦,琴響亮地回答一聲,跳起轉身,毫不猶豫就是兩發雷雲風暴連着放了出去。
這覆蓋範圍,阻擋一般的追兵綽綽有餘。
怕不保險,克雷恩還補了三連爆裂箭,直接射進了霧中感知到移動氣息的方向。
不一會兒,庫諾依有些狼狽地衝了過來,身上的輕便護甲還拖着淡淡的尾煙,“不行,對方有林地虎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