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吧……我……”琳迪一時慌了手腳,不知道該如何拒絕才好。
同爲女性,又是曾經的啓蒙老師,共宿敘舊實在是個不好推脫的要求。
克雷恩一把攬過了琳迪,笑着看向薇薇娜,“抱歉,我想……您和她一起睡的話,我會不太高興,琳迪也會很爲難。”
“你們……難道已經……”薇薇娜驚愕地瞪着他倆,一下子連話都結巴起來。
克雷恩故意做出一個輕佻的表情,手還非常自然地搭肩下垂,充滿暗示意味地懸在距離琳迪胸部近在咫尺的地方,“我可是火精靈,尊敬的女士,如果晚上你也在牀上,我可不能保證不會做出什麼讓你丈夫不愉快的事。”
薇薇娜有些慌亂地後退了兩步,她爲難地張了張嘴,閉上,咬住下脣,額頭上出現晶亮的汗光。她保持着這樣的姿勢足足幾十秒,在琳迪忍不住擔心她會不會把自己的嘴脣咬破時,她終於很疲倦地開口說:“好吧……抱歉,我……不會打擾你們的。我……畢竟也上了年紀,有家有孩子,不能再做蠢事。請當我沒有提過吧,琳迪。我有些累了,你們好好休息,請恕我先告退了。”
“穆瑞恩叔叔,薇薇娜老師……怎麼好像很不對勁啊?”琳迪紅着臉把克雷恩的手掌拿開,問此次同行而來的另一位舊相識。
穆瑞恩·斯科萊特,四十歲多歲的壯年男性人類,據說是現任北方分會副會長,而他的前任,就在幾天前死於暗殺。不過論關係,琳迪對他並不算太親切,反倒是和他的侄子,曾經一起接受過薇薇娜三年指導的馬爾蒂·斯科萊特更熟一些。但馬爾蒂這次並沒有來,琳迪本來想問,但又怕聽到什麼噩耗,便沒開口。
穆瑞恩的臉色很不好看,沉聲說:“從她組織這次轉移,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不過沒關係,琳迪,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交給我們,我們能解決,而且,一定會保護你平安抵達隼目堡,爲大家解決一切。”
他環視了一圈,誠懇地說:“你有一羣好同伴,這次旅行,對你來說是值得的。有他們在你身邊,我們就放心了,阿娜不會得逞,一切陰謀,終將敗露。”
看出來他們雖然一起行動,骨子裡卻完全沒有互相認同。
克雷恩攔住迷惑的琳迪,讓穆瑞恩自顧離去,等到周圍只剩下他們小隊的人,才輕聲說:“我想,你現在的最佳選擇,是不要相信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琳迪爲難地迴應:“可咱們就要去隼目堡了,難道在抵達真正的目的地之前,我……連究竟有誰可以相信都無法知道嗎?”
“相信你自己,這是任何時候都唯一可以確定的事。”瑪莎意有所指地說。
德曼瞥了她一眼,走過去壓低聲音問:“你不是決定提前南下嗎?改主意了?”
瑪莎把手上的魚刺彈到桌上,面色凝重,“我取消了那個計劃,看起來,隼目堡的問題比咱們想象的要棘手得多。琳迪,你好好想想,你爸爸到底有沒有什麼仇家?就是恨不得毀滅他一切的那種。”
琳迪坐下把手肘放在桌上,抱着頭苦惱地說:“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對爸爸的事情瞭解很少,他……他和我之間的對話幾乎全部都是關於修煉的。他……他甚至直到去年才知道我有來潮時肚子痛的毛病,知道後,也只是叮囑我那幾天訓練的時候吃點止痛藥。”
“好吧,”瑪莎拍了一下腦門,有點窩火地說,“按這性格,我覺得他的仇人恐怕不會少。只可惜,你全不知道。”
“可以問薇薇娜老師或者穆瑞恩叔叔,他們……”琳迪先是擡起頭,話說到一半,又自己停住把目光垂了下去。
她現在最要命的一個問題,就是不知道究竟誰可以信賴。看到剛纔的異常,讓她連薇薇娜對他說的隼目堡情況都將信將疑起來。
“晚上大家都警醒點。”克雷恩鄭重地說,“在深紅流星的事件徹底解決前,即使不在荒野,咱們也不能當作安全。”
瑪莎冷冷地說:“本來就不能,別忘了還有個無影無形的兇手跟着咱們呢。兩個大麻煩把咱們夾在中間,警醒點恐怕都隨時可能沒命。”
“那……咱們要不要先在這裡停留幾天,先把那個神秘的兇手抓出來?”琳迪擔憂地看着周圍的同伴,“我家的事情反正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早幾天晚幾天,應該也沒什麼分別了。”
德曼搖了搖頭,“那個兇手肯定對咱們的事情瞭如指掌,他不露出破綻,光靠咱們傻等着是沒用的。不如保持警戒全力處理眼前的事情。深紅流星如果能收復,在隼目堡讓瑪莎和蘇米雅離開,咱們依靠雷託亞王室的幫助直接飛行出發去下一個地點,我就不信那兇手還能長翅膀飛着追上來。”
蘇米雅走到克雷恩身邊,輕聲說:“克雷恩,那塊聖心寶鑽,你拿出來吧。”
“好,你要用嗎?”從行李裡掏出來遞向蘇米雅,克雷恩好奇地問。
“嗯,放心,我和大家正式告別的時候會記得還給你的。”蘇米雅接過寶鑽,小心地收進懷裡,“作爲實力不夠強大的成員,我需要它幫我稍微安心一些。”
克雷恩很大方地表示:“你拿去吧,這東西我本來也不太會用,而且是大聖堂的寶物,給你更合適。”
“不,我不想要。”蘇米雅淡淡地說,“我不太希望有東西時常提醒我,曾經在法希德蘭發生的慘劇。我暫時拿着它,只是迫不得已。”
往分配好的房間走去時,克雷恩對琳迪叮囑說:“我就在隔壁,有事一定及時通知我。”
芙伊突然說:“不行你就真的去和琳迪一起睡吧。又是神秘兇手又是行會內亂,太危險了。我去和瑪莎、蘇米雅擠擠沒關係的。”
瑪莎當即說道:“不行,你和克雷恩在一起,任何時候最好都在一起。他看不到你,會發瘋的。”
蘇米雅過去牽起了琳迪的手,輕聲說:“咱們三個擠一擠吧。”
琳迪強撐着笑了笑,說:“還是別了,讓薇薇娜老師知道,會察覺咱們在懷疑她的。我獨自睡不要緊,兩邊的隔壁是克雷恩和德曼,他們不會讓我出事的。”
克雷恩考慮了一下,爲了讓瑪莎安心,他去陪着芙伊睡覺顯然是必要的。他無奈地拉住琳迪,說:“我送你回房間,多呆一會兒再走,免得被薇薇娜看出什麼。”
走進屋裡,剛一關上房門,克雷恩背後就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壓力。
是琳迪靠了過來,雙手扶着他的肩膀,側臉貼在他的背上。
他扶着門,靜靜地站在那裡讓她倚了一會兒,才柔聲說:“好了,別在門口傻站着了吧。”
“嗯……我……我就是突然很想抱抱你。”琳迪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轉身擡手激活了頂上的魔石燈。
他能猜到,從芙伊回來後琳迪的心情就很難好轉,父親去世的打擊本來就主要依靠來自他的安慰解決,這段時間非刻意的忽略,必然會讓她心中的寂寞成倍放大。
摸了摸她的頭髮,他伸出手,從後面圈住了她的腰,輕笑着說:“想擁抱的話,好像面對面纔是正確方式吧?”
琳迪紅着臉轉過身來,踮起腳重新投入他懷中。
在沉默中緊緊擁抱了幾分鐘,琳迪小聲說:“其實我以前一直都在心裡想象着,芙伊姐姐回來之後,我應該怎麼和你們相處。我以爲自己能很好的渡過去,慢慢適應。結果……我還是會忍不住難過。可現在你抱着我,我又怕芙伊姐姐生氣傷心……不知不覺,我好像變成很虛僞矛盾的人了。”
“也許這就是他們說的長大吧。”抱着她走了兩步,一起坐在椅子上,他埋頭在她的頸窩,想給她多一些久違的親密感,“不過我還是喜歡你這樣坦白誠實的樣子。”
琳迪故意撅了撅嘴,抱怨說:“不如說就我最傻,你老被聰明的騙,當然喜歡我一直傻下去了。”
猶豫了一下,克雷恩輕聲問:“對了,這次芙伊回來,除了我就屬你跟她在一起的時間長,你……有沒有感覺到她哪裡和以前不一樣了?”
琳迪一個激靈,在他腿上坐直,轉頭盯着他,確認了一下他的眼神後,壓低聲音說:“你……也有這種感覺了?”
自己的直覺原來遲鈍到這種地步了嗎?克雷恩惱火地在心裡自責了一頓,說:“不多,但好像瑪莎他們都有感覺,所以我纔想問問你。”
“其實我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琳迪認真地思考着,“就是有時候和她在一起,莫名其妙就會覺得後背發涼,汗毛都要豎起來。之前在迷霧森林可沒這樣過。你也是嗎?”
“呃……差不多吧。”含含糊糊的應付過去,克雷恩沒再繼續深入詢問。
琳迪不具備在親密同伴面前隱瞞重大秘密的能力,他與瑪莎之間已經出現了幾乎無法彌補的裂痕,他不想類似的傷口出現在琳迪和芙伊之間。
懷疑在有證據之前,就只是無意義的猜想。
“對了,明天你幫我問問薇薇娜,鷹血城附近有沒有貨真價實的占卜師。行嗎?”
“占卜師?”琳迪不解地問,“你是想測測看咱們這次旅程的吉凶嗎?”
“不是,我到的地方差不多都是大凶,根本不用算。”克雷恩自嘲地說,“我記得水精靈女王一族的宿命詛咒需要靠一個厄運之子的長大成人來破解,我猜比我運氣差的可能只有那傢伙了。”
“那你想算什麼啊?”
克雷恩考慮了一下,找了個合適的藉口,“算一算我和芙伊,我和你,咱們三個今後在一起的相性。占卜師大部分不是都擅長做愛情顧問嗎,找他們給你和芙伊消除一下疑慮正合適。”
琳迪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什麼,但馬上停下,低着頭想了片刻,小聲說:“好,我會拜託薇薇娜老師幫忙問問。”
“啊,這邊沒有也不要緊,隼目堡那邊有幾個占卜師,”她怕克雷恩覺得自己沒興趣,連忙又說,“而且我都知道位置,等到那邊我可以帶你去。”
一個坐着椅子,一個坐着腿,當東拉西扯的談話進行到沒什麼可說的地步後,佈滿羞紅的小臉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擡了起來,緩緩合上了眼簾,緊密相擁的身影,緩緩把距離拉得更近,柔軟溫熱的嘴脣,在碰觸後迸發出熾烈的情感。
舌與舌起舞,津唾牽拉成晶亮的裙襬,呼與吸交錯,體溫傳遞着攀升的渴盼。
“琳迪……我只是來送你回房休息的。再這樣下去,我可能要不捨得走了。”他稍微拉開一點距離,看着琳迪陰影中依然明亮的眸子,嗓音變得有些低啞。
“不走的話,你會不放心芙伊姐姐,對嗎?”她擠出一個略有些勉強的微笑,因激情而稍顯紅腫的脣瓣微微的顫抖着。
並不全對,但更深的原因,他沒法告訴琳迪,只能選擇點點頭,當作答案。
“那……那……可不可以再晚些……回去……”她的話音越來越低,最後簡直變得好像寒潮來臨前的蚊子一樣,成了幾不可聞的哼哼。
“呃……什麼?”其實以他的耳力,又是這種呼氣都能感覺到溫熱的距離,他聽得可以說是清清楚楚。
但任何男性都樂於在此時裝傻,好多欣賞一會兒可愛的女孩和羞澀對抗的誘人模樣。
“我是說……你……可不可以,晚點回去?”決心在發亮的雙眼蔓延,琳迪突然抓住了克雷恩的手腕,顫抖着,但堅定不移地把他的掌心,壓向了自己也許稱不上豐挺,但依舊充滿彈性的柔軟胸膛。
“你不是不想讓薇薇娜看出破綻嗎?”克雷恩勉強保持着自制,浮現出深沉紅色的眼睛盯着她已經有些朦朧的目光,“據說你們人類女性在第一次之後,會有一段時間因痛而行動不適。薇薇娜已經結婚多年,我想你瞞不過她吧?”
“我……可以說我的肚子疼到時間了。”她咬着下脣,幫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尋找着藉口,“熟人都知道我的毛病。”
“好吧……”他呢喃着低下頭,準備覆蓋住那嫣紅的嘴脣。他隱約明白,琳迪需要一些事情的發生,來穩定動搖的心緒。
而他,當然樂意給予。
窗外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叮叮咚咚敲打着窗外的屋檐。
咔的一聲,插銷嵌入到金屬的凹槽。
圓環在橫杆上滑動,閉合了厚實的窗簾。
磚石的縫隙一點點溼潤,匯聚出水滴,溢出,墜落,沾溼了牆根稀疏的草葉。
燈光暗下,一隻躲雨的鴿子落在窗臺。它還沒來得及回頭順一順凌亂的羽毛,一聲充滿壓抑的痛呼就把它驚飛起來。
那雪白無暇的身姿,撲棱棱隨風消逝在黑漆漆的夜空。
再也不見。
雨聲漸漸變大,琳迪的呼吸也跟着越來越急促。克雷恩一直在溫柔地幫她拭去淚珠,但她的眼淚卻一直停不下來。
當然不僅僅是因爲痛。
克雷恩已經非常溫柔,而且,那種好像一把小刀子撲哧一下捅進來的感覺其實只有最初那一會兒,之後的不適,比起一個半月到訪一次的可怕折磨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痛,只是那源源不絕淚水的誘因罷了。
複雜的情緒在她心頭盪漾,有幾分甜蜜,有幾分酸楚,有幾分輕鬆,有幾分緊張,有幾分愧疚,又有幾分隱約的得意。
一種神秘的聯繫,彷彿隨着他們彼此的嵌合,跨越了種族和距離,緊緊地締結在一起。
“還是很疼嗎?”克雷恩看起來比琳迪還要緊張,對於他來說,純潔的人類少女也是陌生而新奇的體驗,他只能憑經驗和一些不太可靠的建議來小心地探索。
“好多了……”琳迪滿面嫣紅,輕輕回答了一句,跟着,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種時候,一個信號已經足夠表達所有。
緊繃的弓弦,也早已到了急需鬆弛的時候。
謹記着打聽來的各種說法,約莫二十分鐘左右,克雷恩就早早讓一切結束,翻身躺到外側,擁抱住琳迪顫抖的身軀,撫摸親吻着她,讓她慢慢從陌生的體驗中平復。
用腿夾着自己的雙手,琳迪輕喘着縮成一團,依靠在克雷恩汗津津的胸膛中。她眯着眼,難得一見乖巧得像只小貓。
足足七八分鐘的時間裡,不算大的柔軟牀鋪上,唯一的聲音都只是他們兩個節律漸漸趨於一致的呼吸。
“我們……已經屬於彼此了,對嗎?”在克雷恩快要以爲她已經睡着的時候,她的口脣顫動了一下,小聲問道。
“嗯。”想到收拾時被他團起丟在牀邊的枕巾,那上面擦拭出的道道紅痕的確很有觸目驚心的效果,他隱約覺得,人類女性這項特質所帶來的儀式感,的確是一種很能打動男性心靈的微妙體驗,“是,從現在起,我們就已經真的屬於彼此了。”
“芙伊姐姐讓你做我的未婚夫,所以……她不會生氣的,對不對?”像個偷了別人家糖吃的小孩,琳迪怯生生地問。
“如果她還和以前一樣對我永遠那麼坦誠,那她說的就是實話,當然也就不會生氣。”克雷恩用了一個長而複雜的句子,趕在琳迪追問之前,輕輕吻了她一下,說,“但同樣,我還是必須要說,在我心裡……她更加重要一些,我不奢望你永遠不爲此生氣,我只希望你不要去恨芙伊。如果有委屈和怨恨,我纔是那個不對的混球,你可以……”
她搖了搖頭,仰起臉,果斷的堵住了他的嘴,用自己還有些紅腫的脣。
溫存片刻之後,琳迪輕聲說:“我不會爲此生氣,我的確認真地嫉妒過……但我嫉妒的對象是辛迪莉。她……搶先做到了我一直夢想將來爲你做到的事。”
克雷恩皺了皺眉,撫摸着她汗溼的臉頰,“傻瓜,如果我此生此世只會有那一個孩子,你還值得嫉妒一下她,否則……又何必呢?她的欺騙給我留下了終生難忘的裂痕,她纔是需要嫉妒你的那個。”
琳迪歪了歪頭,脣角浮現出一絲笑意,“如果我只能有一個,我希望是個女兒……”像是想起了什麼,她一翻身趴到了克雷恩的身上,認真地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將來我真的能有一個女兒,我可以給她起名字嗎?”
“當然可以,你怎麼會問這麼傻的問題。”克雷恩笑着拉高被單,讓陰影阻擋住他忍不住轉移向下方的視線,那兩顆毫無遮掩正在晃動的微腫花苞,對目光的吸引力實在太過強大。
他一直對那個部位有着近乎於執着的愛,有時候自己都在想會不會是因爲自幼被遺棄沒能從母親那裡享受過應有哺育的原因。
“你……這就想好名字了嗎?”雖然知道女性對生活的浪漫往往體現在對未來美好生活藍圖的勾勒上,但他還是有些意外大大咧咧的琳迪會想到這麼遠。
“姓氏肯定是要和你一樣,你高興用什麼都好。名字的話……我想用萊雅·烏吉諾拉。”她很認真地說,“比如全名是萊雅·烏吉諾拉·法·阿列庫託這樣。”
原來是幽冥地穴中爲了救她而粉身碎骨的那位虎屬獸靈嗎……他微笑着抱緊了她,柔聲說:“好的,畢竟,我也很感激烏姿。那萊雅呢?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那是我姐姐的名字。”琳迪輕聲說,“這是我最想要的紀念方式。”
甜蜜總是那麼短暫,就像痛苦總是那麼漫長。
又過了將近半小時後,琳迪長長地吁了口氣,離開了克雷恩火熱的懷抱,縮回到靠牆那邊,把被子裹在身上,說:“你該回去了。這裡既然不安全,你就該早點去守着芙伊姐姐。”
知道拖泥帶水只不過是徒增雙方的煩惱,而且他也有不得不去與芙伊共枕的理由,即使今晚對人類女孩來說是最特殊的日子,他也只能離去。
和穿好衣服的克雷恩輕吻一下後,琳迪微笑着目送他打開門,消失在迅速關上的縫隙之間。
確認克雷恩的腳步消失在隔壁開門的聲音後,她刷的一下坐了起來,擡手把燈激活到最亮,跟着伸長胳膊拿來牀頭小桌上的鏡子,一把掀開被子,先用鏡子照着下巴和頸窩,然後低頭把自己赤裸的肌膚一點一點地看了過去。
視線所及的地方,全部都被他溫柔的親吻過,而且,是在她提醒了幾次還沒洗澡後。
幸福感膨脹到幾乎溢出,她笑着擡起手,輕輕撫摸過他留下的一處處印記,一直到身上覺得寒冷,才翹着嘴角鑽到了被子裡,關掉了燈。
各種各樣的思緒糾結在一起,讓琳迪迷迷糊糊地翻來覆去很久也沒能徹底睡着,明明身體又酸又痛,可疲憊的肌肉就是無法把意識拖入到夢鄉之中。
等到她好不容易快要睡着的時候,淅淅瀝瀝的雨聲中,突然傳來了窗戶被什麼東西碰到的聲音。
腦中的粉色幻想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她霍然坐起,掀開被子衝下牀,披上袍子拿起弓,對着窗外那一道影子正要喝問,那邊卻先開了口。
“琳迪,是我,薇薇娜,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和你單獨談談。醒醒,放我進去。”
示警的聲音就卡在嗓子眼兒,手心滿是冷汗,琳迪扯緊衣襟,心裡兩個截然相反的念頭激烈地爭鬥起來。
沒有聽到裡面的迴音,窗臺上不知道從哪裡爬來的薇薇娜竟然又輕輕地敲了敲窗戶,壓低聲音很匆忙地說:“琳迪,你醒了嗎?是我,薇薇娜老師,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請開窗放我進去。”
琳迪飛快地把衣服穿上幾件到能見人的程度,接着毫不猶豫的張開弓,搭上箭對準了外面的影子,壓低聲音警告說:“薇薇娜老師,已經很晚了,有什麼事非要這種時候說嗎?”
窗外傳來咔嗒一聲輕響,薇薇娜的影子似乎蹲下在窗臺邊緣擺下了什麼。
她馬上提高了聲音,帶着示警意味說:“您最好不要有什麼多餘的動作,我的箭正瞄着您的心口,我最近很不安,很多疑慮塞滿了我的腦子,請不要逼我做出不冷靜的事情。那對你我都不好。”
“你不能相信你的同伴!”薇薇娜焦急地說,“他們就住在隔壁,弱效隔音結界能力有限,這樣說不清楚的,你跟我離開一下,只要一會兒就好,我……”
琳迪打斷了她的話,隔音結界的說法讓她更加不安,“您到底打算做什麼?隔壁住的是我一起經歷了生死的同伴,您竟然用隔音結界來隔絕他們對我的保護?”
“你根本不知道你現在有多危險!”薇薇娜的聲音顫抖起來,語氣裡透着明顯驚慌和恐懼,“我本來不該說這麼多的,我的丈夫和孩子都在敵人的手裡,而且……我也……算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了,琳迪,你是無辜的,我……我不能害了你。求你了,和我悄悄地出去一趟,我讓你看些東西,很快,很快就好。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所有事情,你看完那些信息之後,可以自行判斷。”
琳迪沉默下來,薇薇娜在她心目中的確是個善良有餘決斷不足的女人,如果有敵人脅迫,這一系列的表現到勉強算是合乎情理。
“求你了,琳迪……深紅流星畢竟是我得到如今所有的地方,我……我不忍心看它就這樣全盤落入外人之手。”
“那你就在這裡說。”琳迪往前走了幾步,“我這樣聽得清,聽過你要說的事後,我再決定要不要跟你過去看那些東西。”
窗外的薇薇娜似乎在猶豫,好一會兒沒有迴應。
琳迪警惕地後撤一步,再次舉起弓箭,“怎麼,在有結界的情況下,你還是不肯直說嗎?難道……你還沒想好怎麼騙我?”
“當然不是!可……可是那對手太可怕了。如果……我透露了信息但你不相信,你一通知你的同伴,敵人很可能就會知道我的背叛,那……我……我就什麼都沒有了……”薇薇娜的聲音竟然帶上了一絲哭腔,恐懼的顫抖始終持續在她每一個音節上。
“我把弓放在這裡,匕首也不帶,你找根繩子,把我的手捆上,然後和我一起走,這樣可以了嗎?”她遲疑了一下,提出了另一個建議,“我把自己的性命暫時交給你,只求你信我十幾分鍾,跟我去樓下一趟……求你了。”
看着窗外的影子解下弓,放下匕首,琳迪終於開始動搖,輕手輕腳走過去,一把扯開了窗簾。
薇薇娜渾身被雨淋得透溼,長髮垂在臉側,看上去竟像是從屋頂垂降下來。
琳迪把手放在窗戶上,考慮着自己和薇薇娜的實力差距,握緊匕首,撥開了窗閂。
但就在這時,噹的一聲響,薇薇娜腳邊的小型結界臺直接被一隻飛來的箭擊中,結界石被打掉,弱效隔音結界也跟着失去了作用。
“琳迪!快躲開!不要相信這個女人!她和阿娜是一夥的!”穆瑞恩憤怒的吼聲從下面傳來。
薇薇娜驚慌地轉身,失去結界之後,她就像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記,臉上的表情都因肌肉的緊繃抽搐而變得異常猙獰,“穆瑞恩!你纔是走狗!你的侄子在阿娜手上,你以爲我不知道嗎!深紅流星還在的人,全都變質了!大家都在對彼此表演,表演自以爲是的忠誠,好給可憐的琳迪捅上最後一刀!”
一支破甲箭呼嘯而來,薇薇娜狼狽地側閃一步躲開,箭矢擊碎了並窗框中的廉價玻璃,發出刺耳的聲音。
與此同時,琳迪兩邊隔壁的燈光,幾乎一齊亮起。
“你以爲你侄子還有利用價值嗎!琳迪和那個精靈上過牀了,他們是未婚夫妻!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嗎,這是個大圈套,你什麼都得不到!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掠奪得乾乾淨淨!”薇薇娜自暴自棄一樣地大聲吼道,通紅的眼睛和大張的嘴巴讓她完全沒了之前溫婉婦人的氣質。
她彎腰抄起之前放下的弓,惡狠狠地還擊。
但這種下着雨的黑夜,地面上的穆瑞恩反倒比高處靠近燈光的薇薇娜優勢更大,追尋着聲音而去的箭矢壓根就沒有找到目標的精確位置,而穆瑞恩回報的攻擊,卻把薇薇娜逼迫到無處立足的程度。
對薇薇娜更不利的是,他們交手的第一回合還沒結束,琳迪的房門已經被克雷恩撞開,而德曼,也迅速無比地出現在另一側的窗臺。
芙伊披着衣服躲在克雷恩身後,抓着法杖探頭看往這邊,驚慌地高聲喊道:“琳迪,快到這邊來!”
薇薇娜扭頭大吼:“不要過去!琳迪,你不能相信他們!你被騙了,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
她的話沒能說完,就在她扭頭失態大喊的同時,一支纏繞着鬥氣的震盪箭,鋒利無比的釘入她修長的脖頸,緊接着,在箭矢幾乎透出的另一邊,爆開一朵鮮豔的猩紅之花。
薇薇娜瞪圓了眼睛,身體重重地摔落在散落的玻璃渣上,她擡起頭,死死地盯着克雷恩,用最後的力氣伸出一隻手,像是想要抓住琳迪一樣徒勞的屈伸着手指。
看到她好像想要說什麼,琳迪邁步過去蹲下,勉強穩定住混亂的思緒,低頭難過地問:“薇薇娜老師,您……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她依然盯着克雷恩,憎恨的火焰在眼中翻騰,口中伴隨着血沫噴吐出破碎的字詞:“精靈……惡魔……”
這是她留給琳迪,也是留給這世界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