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咱們是不是該儘快離開啊?”聽到克雷恩說出那個消息的時候,丹妮立刻有些慌張地站起來,看着窗外說,“不然這樣的當面對質,肯定會露出馬腳的吧。”
克雷恩咬了一口手裡的漿果,把剩下一半不緊不慢地塞進身後靠着的夏萊娜嘴裡,等她吃掉果肉,順勢靈活地舔乾淨他沾滿汁液的手指後,才很悠閒地說:“可如果選在這會兒走掉的話,豈不是讓杜里茲起更大的疑心?他盯着咱們觀察了三四天,多半已經認定我是有問題的傢伙了。”
“那該怎麼辦?炎龍使者大人,您可絕對不能被困在這裡啊。”丹妮緊張得連呼吸都變得急促,本來半垂的長耳朵又直愣愣豎了起來,“您一定得想辦法離開,巨龍神的意志,還要靠您來代行啊!”
“不用慌。”克雷恩擡手一晃,讓繚繞的火元素吞噬掉了手中的密函,微笑道,“以目前的情況,費爾格利斯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裡駐軍較少,在屬城中距離王都最遠,一旦真的應付不過去,我和夏萊娜還有機會逃走。倒是你,丹妮,找個藉口,這就離開,去水精靈王國吧。”
丹妮猶豫了一下,搖搖頭,很堅決地說:“不,我是您的嚮導,一定要爲您把掩護工作進行到底。”
“莎蘭塔有安排,”克雷恩眯着眼睛說道,“而且我已經見到了龍牙,長老我暫時不需要直接接觸,我的旅程實際上已經結束了。剩下的,就是要做一些我覺得有利的事情。丹妮,這些你真的幫不上忙,而且,對你來說也確實太過危險了。你變身後能堅持多久?”
丹妮想了想,低下頭,長耳朵也耷拉了下來,“大約……十分鐘左右吧。”
“這不夠讓一隻兔子逃離火精靈的追捕。丹妮,你在火精靈王國生活了這麼久,你應該知道這裡的士兵對待女性罪犯有多麼殘忍酷烈,你是我忠誠的信徒,我不希望你在有機會免於犧牲的情況下受到傷害。帶着我給你的烙印,去水精靈王國邊境找另一位龍牙托米·月之額,他會交給你接下來的任務,那遠比在這裡白白送死要有意義得多。去吧,不要逼我把對你的關懷轉換成一道命令。”
丹妮顯然不捨得離開,爲難地說:“可是往水精靈那邊的路也很危險啊。離境的異族也是要受到嚴格審覈的。最近火精靈王國境內出現了和我一樣帶着烙印的信徒,雖然暫時用爲了證明我們追隨火天使弗拉米爾而應付了過去,但離境的話,這個藉口就不太好用了吧?”
“你就按照莎蘭塔準備的逃亡渠道離開就好。從你原本那個家的位置北上先進入風精靈境內,那邊的管控略微鬆懈一些,然後再轉入水精靈領土。你是純粹的平民,問題不大。”克雷恩柔聲道,“聽話,丹妮,不要讓我爲了保護你而分心,我的神力還沒有強到可以在火精靈的包圍下保護好你的地步。”
“是……”丹妮只好跪伏在地,難過地接受了這個安排,誠心誠意地說,“願巨龍神庇護您永遠安康喜樂。”
等到丹妮收拾好東西離開旅店後,夏萊娜又緊張又興奮地說:“喂,穆穆,你把她支走,是不是準備逃命了?我帶着你飛?”
“不用急。莎蘭塔說她已經做好了安排,讓我按照正常方式應付就好。”克雷恩閉上眼,枕到她豐滿結實的大腿上,“比起解決這個盯梢的杜里茲,更重要的是儘早確認之後龍神教到底要幫我進行怎麼樣的行動。這一趟,我說什麼也不會白跑。他們不會給我第二次機會,下次再來,應該就是大軍直接包圍王都的時候了。”
“血影家的狐狸不擅長搞陰謀詭計吧,總感覺換成你那個閃耀之靈家的小情人,咱們勝算應該更高。”
“那個不擅長,是相對其他兩家來說的。”克雷恩倒是信心十足,“在暗處搞小動作這種事,是個狐狸都比咱們擅長。”
藍六月的最後一天早上,克雷恩正在旅店一樓吃着早餐跟老闆娘調情的時候,杜里茲從大門走了進來。
克雷恩故意擺出了非常吃驚的表情,保持着最近一直在用的被火元素改變過的聲調,開口笑道:“這不是上次在路邊裝熟的黑皮嗎,你……你叫什麼來着?”
火精靈的性格中沒多少友善的成分,紅髮的老闆娘咯咯嬌笑着給克雷恩倒了一杯酒,跟着說:“我還以爲暗精靈都是陰沉得要命的性格呢,竟然還會裝熟啊?”
“一次誤會而已。”杜里茲的眼角抽動了兩下,解下彎刀放在桌面上坐下,“世界這麼大,總有認錯的時候。”
“那麼,你今天是專門來向我道歉的嗎?”克雷恩給了個眼色,讓夏萊娜爲杜里茲倒滿酒杯,“如果你這麼有誠意,我不是不能原諒你。”
“是的。”讓克雷恩有點意外的,杜里茲雙手端起酒杯,沉聲說道,“我這次來,就是爲了對上次的冒失向你道歉。請接受我誠摯的歉意。”
“好吧,那麼,我原諒你。”克雷恩的心底立刻緊繃戒備起來,“作爲表示,這頓早飯我請。”
“看來,你的手頭還挺闊綽啊。”杜里茲微笑着說道,“可我聽說,萊蒙家的移居者在外面的日子過得並不是很順當。”
“那有什麼關係,火精靈的身上從不留着一整枚金幣,該花就要花,而且,我請你,難道老闆娘還會收錢嗎?”
旁邊的火精靈女郎吃吃笑着點點頭,攬着克雷恩的脖子愛不釋手,“他在我這裡,一個銅板都不用花。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杜里茲沉默片刻,又說:“穆里尼,你那麼遠不辭辛苦回到家鄉,難道就是爲了在這種地方享樂嗎?”
“當然不是。”克雷恩笑着摸了老闆娘的胸口一把,“但一旦進入軍隊,此後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再享受這種悠閒的日子,我抓緊機會多休息幾天,不過分吧?”
“就是就是,現在徵兵徵得都快瘋了,小穆穆一被帶走肯定回不來了,就讓他多住幾天嘛。”老闆娘撒嬌一樣地說,“長官,還有那麼多精靈沒參戰呢,就別一直盯着這一個了吧。”
杜里茲摸了摸下巴,似乎是發現其他試探的意義不大,終於還是說:“恐怕來不及了,有位萊蒙家的軍官今天恰好到了這邊,他聽說有個親戚在這兒,一會兒就要過來看看。”
早就得到消息的克雷恩當然不會有半點驚慌,反而很鎮定地露出了頗爲驚喜的神情,“哦,是嗎?那我就能見到自己的遠房親戚了對吧?”
杜里茲的指尖順着彎刀的刀鞘緩緩滑動,那雙漆黑的眸子牢牢鎖着克雷恩的臉,“是啊,可能恰好還是一位熟知移居者家族情況的……遠房親戚。”
“那不是很好,我們之間就省去了找話題的尷尬階段,直接有得聊了。”克雷恩微笑着低頭撫摸老闆娘的臉頰,“放心,我的小寶貝,我看了最近的宣傳材料,咱們的戰況形勢一片大好,我再享受半個月一個月的,應該無關緊要。”
杜里茲眯起眼睛,沉聲道:“穆里尼,不要相信那些可以隨便寫的東西。陛下現在需要每一份力量,我能感覺到,你其實很強。你應該有實力很快從下級軍官晉升到高級。”
“是嗎?”克雷恩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那我有機會指揮多少精靈?可以有女兵嗎?漂亮不漂亮?”
老闆娘嬌嗔地擰了他一把,低聲道:“你這個精力旺盛的好色鬼。”
“誰叫咱們是紅毛種馬呢。”他捏住老闆娘的嘴脣就俯身吻了一下,“啊,杜……杜什麼來着,哦對,杜里茲,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杜里茲的眼裡閃過一絲鄙夷,和掩飾不住的自我質疑。
他顯然已經無法把眼前這個火精靈跟曾經追殺過的目標聯繫到一起,而所謂記憶,往往就是可以隨便在腦海裡胡亂修飾的東西,當猜錯的可能性開始發酵,印象中那張屬於克雷恩的臉就越發模糊,讓他的手心裡都出現了一層冷汗。
努力控制着臉上的肌肉,杜里茲擠出一個微笑,回答道:“只要你肯努力,指揮多少士兵都有機會。至於你想要的……就我目前所知,火精靈上層軍官都有專門負責照料生活起居的漂亮女士隨軍一起行動。”
“哇哦,”克雷恩輕佻地舔了舔嘴脣,“聽起來真是棒極了,將來是不是還有機會俘虜一些年輕的藍毛小姑娘啊?我能隨意處置嗎?”
杜里茲眼裡的厭惡更加掩飾不住,他忍耐着拍了一下彎刀,“這些等你加入軍隊後,自然就會知道。等到擊敗水精靈王國,你能得到的可遠不止是這麼點淺薄的好處。”
“啊啊,我其實目光很短淺的,不是那麼在乎將來太遙遠的事情,現在……陛下那裡的軍餉還足不足啊?坦白說,我們家在外面的日子過得也不算太好,家裡的親戚還指望我積累軍功好好賺一筆幫他們在外面改善生活呢。”
“這個你可以放心,全國都在犧牲其他部分的利益,盡所有力量供給戰線,只要你能真拿到軍功,你就有能力讓你在外面的親朋好友都過上富足的生活。”杜里茲望了一眼夏萊娜,微笑着說,“起碼,這種大胃口的獸靈情婦,你再養上七八個都不成問題。對了,沒看錯的話,這位應該是亞龍屬,她……真的只讓你在牀上騎嗎?”
夏萊娜很配合地哼了一聲,剔着指甲縫說:“不然呢?真以爲長得有那麼點模樣,幹那事兒的技巧也還不賴就能當我的騎士了?”
杜里茲的目光閃動了一下,似乎發現了新的突破口,“哦,這位是……希爾瑪·青麟女士,對吧?你們是什麼時候在哪兒認識的啊?”
作爲一個地位高居獸靈各族羣頂點的亞龍屬,夏萊娜根本不用任何演技就能做出毫無破綻的傲慢神情,“你有什麼資格知道這些,可憐的小黑皮?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我跟着穆穆是因爲他的能力很棒,能讓我感到非常快樂和滿足,同時我又對你們火精靈的地盤很有點好奇,才從遙遠的北方陪着他來到這裡。你以爲我是那種卑微侍奉的情婦嗎?別搞錯了,我們只是互相取悅而已,你還沒資格審問我。”
“這不是審問。”杜里茲忍耐着說,“你們應該都知道,火精靈最近的情報戰線出了些問題,似乎是被水精靈破解或掌握了什麼東西,頻繁出現失利。所以我們暗精靈現在還肩負着找到滲透進來間諜的使命。希爾瑪,一些簡單的信息就可以洗脫你們所有的嫌疑,這不是很好嗎?”
“那你這是默認我們有嫌疑咯?”克雷恩露出不悅的神情,盯着杜里茲說道。
杜里茲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退讓說:“不,先生,我默認每一個新接近王都的傢伙都有嫌疑。這是非常時期,我有理由、有資格並且有權力這麼做。”
“那麼,希爾瑪,就跟他講講咱們的浪漫史吧。”克雷恩懶洋洋地說道,手指輕輕撩撥捲纏着老闆娘的頭髮,一派悠閒。
但他的心裡其實有些緊張,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夏萊娜要說的話上。
他這個坐騎戰鬥是一把好手,在牀上的時候也算是非常有能力的搭檔,但應付這種場面,可能就會差上那麼點意思,他必須全神貫注,如果夏萊娜說錯了什麼,他就要把自己記憶中的虛假背景做出對應修正,好跟她保持一致。
幸好,夏萊娜的記性沒他想象的那麼糟糕,演技也還算過得去,雖然好幾次露出明顯在回想的表情,但反而符合現實,畢竟要是真的第一時間就能順暢講出過去的小細節,反而會被懷疑是一直在心裡刻意強化的記憶。
“怎麼樣,充滿懷疑精神的杜里茲先生,現在你是不是滿意了呢?”等到夏萊娜的講述告一段落,克雷恩馬上非常不滿地開口道,“不然,你再叫這裡的衛隊過來,乾脆把我們逮捕走分開審訊好了。”
“請息怒,萊蒙家的移居者,”杜里茲忍耐着做出恭敬的表情,“你是貴族的一員,請相信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這時,旅店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一個頂着幾乎暴露頭皮的火紅短髮、穿着輕便皮甲的火精靈大大咧咧闖了進來,“杜里茲,給我們萊蒙家寫信的杜里茲。你在哪兒?你不是約我在這裡見面嗎?”
杜里茲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但幾乎是馬上,他的笑容就凝固了在了臉上。
新進來的那個火精靈毫不猶豫地走到克雷恩身邊,一把擁抱住了他:“天哪,穆里尼堂弟,真的是你!沒想到你回來了!”
雖然克雷恩可以把自己的腦漿掏出來發誓此前他絕對沒見過這個抱住自己的火精靈,但他還是很親熱地反抱住了對方,大笑着說:“是啊是啊,真是好久不見。堂兄你最近過的怎麼樣?還好嗎?”
那個火精靈用力拍了拍他的背,一擺手轟開了在男性面前沒有什麼地位可談的旅店老闆娘,一屁股坐下,大笑道:“就那樣吧,不管萊蒙家日子如何,反正我耶利奇依然過得很快活。”
儘管這句傳遞名字的消息有些刻意,但這位火精靈是杜里茲寫信叫來的,就算有什麼疑慮,他也只能吞進肚裡無話可說。
耶利奇看了一眼夏萊娜,挑了挑眉說:“堂弟,這是你的情婦嗎?竟然是個亞龍屬?”
“是我的情婦沒錯,但……和這裡習慣的那種關係不太一樣。我們相對比較平等。”克雷恩連忙把話先鋪墊到前面,免得因爲女色的問題和這個目前還摸不清底細的幫手鬧翻。
“嘿,亞龍妹妹,你跟他一路過來這麼遠,也該膩了吧?要不要嚐嚐鮮,換我這個英俊不凡的軍官跟幾天啊?”
夏萊娜一撇嘴,搖頭道:“還是算了,你們這邊的精靈對女性太不友好,我看再待幾天我就忍不住要走了。”
杜里茲的眼睛一直在他們之間打轉,想要抓住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其實不對勁的地方有不少,他的直覺也一直在示警,但他抓不到破綻,更沒有實證。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總不能再去得罪萊蒙家的新生代重要角色之一。即便萊蒙家在目前的上層貴族中地位較低,卻依舊是火精靈中排得上位置的姓氏,而且以火精靈各家族一貫的護短作風,他這個暗精靈不能貿然做沒有太大把握的事。
聽他們隨便聊了幾句外面的事,杜里茲的眉頭越鎖越緊,耶利奇竟然在聊天中很隨意地說起了他所瞭解到的軍事信息。
雖然那些不是什麼絕對機密,可就這麼大大咧咧說出來,還是讓做慣了秘密工作的杜里茲十分不滿。
“耶利奇,”他沉聲開口,臉上露出一副“這兒還有個活蹦亂跳的暗精靈你們別裝看不見好不好”的表情,“我就是給你寫信的杜里茲。”
“我知道是你。”耶利奇笑着看過去,“這間屋子裡就你一個黑皮,我還能認錯?我就是還沒顧上理你而已。說吧,杜里茲,你叫我來這兒認親,還有別的什麼打算嗎?”
“你確定,這位就是你的堂弟穆里尼嗎?”到了這種時候,杜里茲也不需要再有什麼顧忌,很直白地說,“我曾經認識一個很奇怪的精靈,他現在是水精靈公主伊莉絲的丈夫,很巧,你的堂弟在這種時候入境,還長得和那位精靈非常相似,我是爲了咱們一方的安全,才特地叫你這個曾經去過移居者家庭拜訪的精靈來辨認。請你務必看仔細。”
耶利奇擡胳膊攬住了克雷恩,笑道:“不覺得可笑麼,杜里茲,你曾經認識的精靈,你都沒把握辨認?還需要叫我?這是全天下最適合做刺客的暗精靈會說的話?你不會是前幾年不小心傷到視力了吧?”
杜里茲的臉色一沉,剋制着怒氣緩緩道:“隔了好幾年,外貌是有可能會變化的。”
“但我堂弟的面貌沒什麼變化啊,”耶利奇笑眯眯地說,“連他的紅毛都依然閃耀發亮比我還帥氣一些,如果你是懷疑他,想讓我來確認,那麼,我確認過了。這就是我親愛的堂弟,穆里尼。那麼,杜里茲,你還有什麼事嗎?你讓我請假從營地離開專門跑這一趟,原來是爲了這麼可笑的事情?”
“這並不可笑。”杜里茲沉聲道,“你就算沒有去過前線,也該……”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出後續的內容,跟着,他咬了咬牙,繼續說:“也該知道那個叫克雷恩的親王有多麼危險。他搶奪了炎魔弓,還使用魔法讓火精靈的神器成爲被他的邪念控制的怪物,他身負火精靈的血統,卻一次次幫助水精靈痛擊你的同胞,耶利奇,我希望你能明白,前線的形式有多麼嚴峻。你在後方摟着漂亮姑娘喝酒享樂的資格,是前面一個個倒下的士兵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給你換來的。”
耶利奇拉高尖長的耳朵,用小拇指掏了掏裡面,笑道:“我怎麼感覺,你在指責我包庇間諜啊?”
杜里茲深吸了一口氣,盯着克雷恩的臉說:“你難道沒有嗎?”
“我以前就聽說過這世上有些頑固的蠢貨永遠也不會認錯,如果他們說公驢的老二其實特別小,那麼就算有人割一根塞到他們的臭嘴裡,他們也會嘬兩下說,瞧,這玩意真的還沒我的嘴大。”耶利奇用近乎挑釁的口氣盯着杜里茲說,“你是不是已經準備好被我塞根驢貨進嘴裡了?”
啪,杜里茲的手抓起了桌上的彎刀,很顯然,剛纔的羞辱已經超出了他願意忍受的限度,“耶利奇,你最好對你剛纔的話有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將向你發出生死挑戰,咱們這就去外面,你和我之間只能有一個活下來。”
“我可沒興趣跟你這種不值錢的刺客拼命。”耶利奇譏笑道,“我只是打個比方告訴你,你如果想要其他證明我堂弟身份的證據,我還有。但如果這次我塞到了你的嘴裡,你最好別再犯倔,老實點承認你褲襠裡的東西確實沒有驢大就好。”
杜里茲忍耐着放下彎刀,緩緩說:“你有什麼證據?只要可靠,我沒有理由不相信。”
“我帶着堂弟,你也跟來,咱們一起往王都走一趟,去我家,讓萊蒙家族的長輩來跟你解釋,你可以懷疑我,因爲我曾經反對過陛下的激進政策,但你總不能認爲我全部家族都在叛國吧?”
杜里茲咬了咬牙,沉聲說:“好,咱們這就走一趟。穆里尼,不要收拾東西,讓你的情婦在這裡看着,現在,咱們馬上就走。”
耶利奇拍了拍克雷恩,跟他擁抱了一下,笑道:“走吧堂弟,咱們一起去證明給這個蠢黑皮看。”
克雷恩笑着站了起來,“好,咱們走。”
他並不擔心。
因爲剛纔擁抱的瞬間,耶利奇對他很迅速很輕地說了一句話。
“找機會殺了他。”
克雷恩並不能確定耶利奇是不是真的可信。
但他可以確定,杜里茲只有死掉,對他纔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耶利奇想要對他做什麼,只要揭穿他的身份,他就會陷入重圍,一切計劃都歸於失敗。
而既然這位萊蒙家的代表選擇了幫他隱瞞,那麼,這件事就值得賭上一把。
很顯然,夏萊娜有點擔心,她故意做出撒嬌的口氣,拉住了克雷恩的胳膊,“穆穆,你把人家自己丟在這裡,要是你回不來了,我該去哪兒找你啊?”
耶利奇搶在前面笑道:“放心,有我在,保證堂弟不會有任何事情,我也不會逼他那麼早去參軍,現在新徵的兵都要送去前線等着支援墮石林地,我纔不會讓穆里尼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作戰。”
杜里茲站在門口冷冷說道:“耶利奇,你是不是覺得軍事情報隨意泄露是件很光榮的事情?”
“那也叫情報?”耶利奇大笑着走過去,“依我看,交易路線被設伏襲擊這種級別的才能叫泄露,那邊的情報體系是哪個部分負責來着?好像是暗精靈吧?”
杜里茲又吃了個軟釘子,皺眉道:“不止是我們,那邊還有龍神教的信徒在活動。”
“隨便你說咯,反正失敗的時候互相推卸責任是慣例,巨龍之翼可不會有誰來反駁你。”
說着,耶利奇過去擡手要搭杜里茲的肩膀,但暗精靈刺客很謹慎地後撤半步躲開了。
“趕緊走吧,咱們走得快一點,洗清嫌疑後,穆里尼還來得及回來陪他的小甜心。”趕在不耐煩的杜里茲催促之前,耶利奇先一步開口說道。
克雷恩點點頭,接過夏萊娜遞來的披風往身上一裹,跟着他們兩個離開了旅店。
耶利奇的級別雖然不高,但畢竟是個軍官,胸甲上也鮮明地標註了他的地位,一路走出去,路上的衛兵紛紛停下對他行禮。
克雷恩跟在旁邊,一直在想應該怎麼對杜里茲下手。
按照五年前被追擊時候的交鋒,杜里茲的實力比德曼差,但遠勝過當時的他。作爲刺殺好手,他手上的兩柄彎刀極爲難纏,而更關鍵的是,這傢伙的行動速度快得驚人,如果處理不好被他逃掉,將會是克雷恩這次計劃的致命問題。
他想要跟耶利奇嘗試交流一下,但他那位“堂兄”完全沒有要跟他暗地溝通的打算,而是一直在跟杜里茲聊天。
按正常的套路,這種時間應該盡力讓杜里茲放鬆戒備纔對,可耶利奇卻還是不停在用他那傲慢無理的口氣和糟糕透頂的玩笑激怒對方,都還沒徹底離開費爾格利斯,杜里茲就已經握緊彎刀,從手臂到肩頭明顯繃緊,一副恨不得一刀割斷耶利奇脖子的模樣。
克雷恩只好儘量不着痕跡地向後拉開了一點距離。
他知道自己有一定的偷襲優勢。
他這些年的進步,炎魔弓同契的事實,加上如今得到弗拉米爾碎片不少力量的幫助,他已經有信心勝過這個暗精靈精英刺客。
他需要考慮的,是如何不給對方逃跑的機會。閃耀星火配合他現在可以勉強操控更長時間的紅蓮翼是很有效的追殺手段,但如果距離拉開到那種地步,杜里茲閃避成功的機率也會很大。
最關鍵的是,之前的兩次擁抱,耶利奇探查了一下他的血脈,而他反過來了解了一下耶利奇的實力。
這位萊蒙家的貴族雖是軍官,戰鬥能力卻頗爲堪憂,看來是不刻苦鍛鍊謀求生育率的繼承人。
那耶利奇的信心何在?他了解克雷恩的實力?
“穆里尼,從離開費爾格利斯後,你怎麼就不說話了?”正在辛苦構思的時候,杜里茲突然開口,盯着克雷恩問道,“感覺你好像心事重重的,在擔心什麼事情嗎?”
克雷恩微微一笑,先罵了一句古老精靈語中火精靈們比較常用的一句髒話,接着說:“我在擔心這一趟去的時間太長,希爾瑪耐不住寂寞,跟別的火精靈跑了。我的財產可有一半多都在她手上呢。”
“有多少錢?”杜里茲皺眉問道。
“三十七個銀幣吧,如果她最近沒亂花的話。”
“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麼,亂不亂花你還不知道?”
克雷恩充滿曖昧暗示地用舌頭在嘴脣之間飛快出入了幾次,“我怎麼可能一直跟她在一起。旅店那個老闆娘又風騷又夠勁兒,我都沒怎麼在自己客房睡過覺。”
大概是誤以爲克雷恩想找藉口溜回去,杜里茲忍耐着說:“她既然跟你跑了這麼遠,還偷偷摸摸穿過風精靈王國回到你的家鄉,那說明對你還是有感情的,不用那麼擔心。”
“你懂個屁啊。”克雷恩哼了一聲,裝模作樣地說,“她跟着我這麼久,是因爲我是這段時間裡唯一能滿足她的。回到家鄉之後熱情的同胞太多,光是火精靈女孩我就約到四五個,她要是對我得冷落感到不滿,這可是溜走的大好機會啊。”
“早幾天晚幾天,沒什麼關係。”杜里茲顯得有點不耐煩,“等你回到王都,她那樣的異族不可能被允許入內,再然後你就要入伍,要去爲陛下而戰,一個女獸靈,不值得你如此糾結。”
“一個女——獸——靈?”雖然搞不懂耶利奇一直嘗試激怒杜里茲是什麼套路,但克雷恩不介意幫一把給火上澆壺油添點柴火,拉長聲音嘲弄說,“那可是個前凸後翹胸大腰細屁股圓的亞龍屬,你知道這樣的情婦有多難搞到手嗎?我還惦記着徹底馴服她後當她的騎士呢,要是她跑了,杜里茲,這筆賬我可要記在你的頭上。將來我立下軍功升了官,第一件事就是回來收拾你,我保證說到做到!”
“如果真有那一天,請便。”杜里茲繃緊面頰後退了幾步,顯然不願意再與他們並肩而行。
本以爲這是個溝通一下作戰計劃的好機會,沒想到耶利奇突然一捂肚子,皺眉道:“糟糕……早晨吃錯東西了,啊……你們兩個在這兒等會兒我。我去旁邊林子丟點肥料給森林母親。”
如果是克雷恩這麼說,杜里茲肯定會戒備地跟去,但耶利奇這麼說,他總不能丟下自己懷疑的目標跟着去看一個火精靈拉野屎,只好忍着額頭的青筋說:“你快點!我跟你堂弟在這裡等你。”
克雷恩笑着點點頭,暗暗調勻呼吸的節奏,讓肌肉維持着必要的適度緊張感,做好出手的準備。他相信,耶利奇要行動了。
果然,不到兩分鐘後,耶利奇離開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聲高亢的驚叫:“這是什麼!救、救命!”
杜里茲臉色一變,看了看克雷恩,嗆的一聲抽出彎刀握在手裡,冷冷道:“走,你在前面,咱們一起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