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激動的情緒僅僅出現了短短的幾秒,快步走到克雷恩面前的功夫,瑪莎的神情就已經平靜下來。
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辛迪莉跟你說了是嗎?”瑪莎看到他眼裡也都是擔憂的疑問,直接伸手把他剛打開的房門關上,“走,去我屋裡說吧。”
“蘇米雅到底是怎麼不見的?”還沒等到走進瑪莎的房間,克雷恩就迫不及待地問。
沒想到,瑪莎走進房中,頹喪地坐在椅子上後,竟然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天上午蘇米雅心情不好,說要出去轉轉解解氣悶。”瑪莎看克雷恩關上了門,開口說,“德曼那個紅毛種馬不在,我當然得跟去保護她。畢竟暗影教會的地盤上,蘇米雅不是太安全。她說她走的時候,就有暗影教會的人一直尾隨。還有個身份可疑的傢伙上去攀談問她有沒有興趣接個任務。被她婉拒了。”
克雷恩想了想,說:“這倒未必是有惡意,暗影教會當時應該急着找祭司幫忙,可能是看中了蘇米雅的實力。”
“不管怎樣,防着點總沒錯。”瑪莎咬了咬牙,“我和蘇米雅出去後,竟然在鬧市中發現有人盯梢。她本來就心煩,結果情緒變得更差。我一生氣,就在一個拐角的地方等着,直接抓住了那個傢伙。”
“沒想到那人的實力還挺強,趁我沒用全力從我手裡掙脫了,我看他那麼慌張,覺得肯定有什麼陰謀,就讓蘇米雅等在人多的地方,我跑去追那傢伙。”
克雷恩皺了皺眉,“結果那人就是爲了把你引開,對嗎?”
瑪莎點頭承認,“沒錯,我追出一段後就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連忙折了回去。沒想到蘇米雅已經不在原處了。我問了周圍的行人和攤主,他們都說,我剛一離開,蘇米雅就匆匆忙忙鑽進了旁邊的小巷,快步離開。”
“我順着那條小巷找到盡頭,也沒有再找到她。她就這麼失蹤了。”瑪莎雙手揪住頭上的短髮,惱恨地晃了兩下,“我天天去找天天去找,竟然一點線索也找不到!”
“我聽辛迪莉說了,你這幾天都是很晚才肯回來。”克雷恩走到她身邊,輕柔的撫摸着她緊繃的肩膀,“不要急,咱們一起想辦法。”
“幸好你們回來了。再沒人幫忙,我可能真要瘋了。”瑪莎嘆了口氣,疲倦的垂下眼簾,瞄着地面說,“暗影教會的大部分教內活動都是晚上進行,前兩天這個時候,我都正在他們的地盤打探消息。結果今天晚上不知道爲什麼,戒備突然森嚴了不止一倍,所有教派活動也都臨時終止。我費盡力氣也沒能潛入成功,只聽到裡面好像有不少人在哭。我想今晚可能沒機會,就提前回來了。”
“對了,蠻牛和德曼是怎麼回事?”
“別提了。咱們的運氣真是糟得要命。”瑪莎撇了撇嘴,惱火地說,“蠢牛去辦事的時候聽到傳聞,他弟弟那邊因爲家族紛爭正在醞釀一場內戰,他當然心急火燎趕回去了。至於你那個混球師父,只說是有老相識找他,要我看,多半是老相好纔對。”
說完了這邊的情形,瑪莎甩了甩頭,擡眼看着他,“你那邊呢,順利嗎?”
“不太順利,但總算是沒受什麼大傷,拿到東西回來了。”克雷恩不太願意回想幽冥地穴中的細節,就只是簡略的把經歷複述了一遍。
沒想到犧牲了這麼多條性命,瑪莎的臉色也變得有些沉重,聽完之後,她託着額頭,沉默半晌才說:“看來除了鎮魂石外,唯一的收穫就是你莫名其妙地可以殺人了,對嗎?”
“呃……”看到介紹塔布蕾絲的時候瑪莎的表情有微妙的變化,克雷恩再次嘗試着說,“還帶回來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刺客不是嗎。有她在,起碼杜里茲再追來的話,咱們不會還是隻能靠德曼了吧。”
瑪莎盯着克雷恩看了半天,才皺着眉說:“最好把她每天都洗乾淨,否則我絕不允許她靠近到三米之內。”
“明天準備怎麼安排?”克雷恩考慮了一下,問,“我去預約米奧勒的時候,順便預定占卜一下蘇米雅的下落如何?她身上的貴重品都在咱們這兒,氣息肯定非常強烈,如果蘇米雅還在城中,這肯定比咱們漫無目的地找要好的多吧。”
瑪莎搖了搖頭,無力的靠在椅背上,“這裡是預言之城,我怎麼會忘了找占卜師。這種難度的占卜,根本不需要用到米奧勒。”
“有可用的結果嗎?”克雷恩急忙追問。
“我一直調查暗影教會就是因爲那結果。”瑪莎翹起腿,靴尖在空中不斷地輕輕搖晃,“範圍是整個法希德蘭,神諭的解讀是‘光明藏於最難看清之處’。這指的不就是勢力遍及整個城市的暗影教會嗎。”
“那明天你陪我去預約米奧勒,結束後咱們一起去一趟暗影教會。溫瑟應該能幫上忙。”
瑪莎點了點頭,“我之前找他他不在,沒想到是跑去地洞和你一起冒了一次險。他在教會中的級別貌似不低,肯定能幫得上忙。”
“那好,咱們都趕快休息。明天儘早出發。”克雷恩順着瑪莎的短髮很自然的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柔聲說,“別急,咱們一定能找到蘇米雅的。”
瑪莎皺着眉擡起腿,用腳尖抵着胸膛把他往後推開了一步,“這麼幾天不見,你又變了一些啊。”
“有嗎?”他笑了笑,抓住她的靴子,慢慢把她的腳放下,“我只是感覺心底輕鬆了不少,可能是卸了點東西吧。”
瑪莎用玩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突然又擡起腳,用足尖頂着他的小腹,聲音略帶沙啞地說:“那你還肯幫我脫靴子嗎?”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光芒,低下頭,解開了靴子側面的繫帶,“任何時候,都樂意效勞。”
“那就好。”呢喃一樣地說了一句,瑪莎把另一隻靴子也擡到克雷恩的掌中,“那就太好了。”
“不需要我先去洗個澡嗎?”那貓瞳裡迸發的野性輕而易舉地燃起了克雷恩心中的火,他彎下腰,握着她的腳踝湊近,輕聲問道。
“不用。”嫣紅的舌頭在脣畔打了個轉,瑪莎向後靠在椅背上,赤腳踩着他的胸膛,輕聲說,“你的味道能讓我放鬆。至於有點髒的地方,我猜,你應該不會介意我用我的方式來幫你弄乾淨。”
“當然不會。”他低聲說着,吻上了她略帶涼意的柔軟嘴脣。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在親密行爲中瑪莎的主動程度直接取決於她最近感受到的壓力大小。如果是在完全放鬆的狀態下單純爲了享受,那她就會毫不客氣的進攻進攻再進攻,以主導一切的架勢給予雙方不相上下的快樂。
而如果她非常緊張急需鬆弛,那就會像波亞拉那一夜一樣,把主導權幾乎全部交給克雷恩,自己專注地品味極致緊繃後那從頭到腳的軟癱放鬆。
這次,瑪莎除了偶爾的小動作權當迴應外,全程都交給了克雷恩掌控,連眯起的雙眸,都透着壁爐邊小貓的慵懶溫順。
所以他判斷,這幾天瑪莎的壓力的確非常大,恐怕就快超出臨界點,如果他沒有及時回來,她很可能單槍匹馬和暗影教會正面對上。
把大半身汗味留在了瑪莎的房間,他開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近一個小時之後。回頭看了看牀上瑪莎迅速入夢的安靜睡顏,他捏了捏拳頭,剋制着輕輕關上了門。
如果是以前,這會兒他應該滿身疲倦回房放好熱水泡個暈淘淘的澡,然後舒適地睡上一覺。
而這次,在瑪莎的牀上耗費了如此大量精力後,他的心底卻還在躁動,好像隨着力量的增強,另一方面的熱情也跟着大幅上漲。
這樣下去會不會變成下一個德曼啊……他頭疼地敲着腦門,正要回自己的房間時,塔布蕾絲的屋門開了。
琳迪從裡面走出來,皺着眉一邊用毛巾擦着溼漉漉的頭髮,一邊開門從自己房間裡拿出一個枕頭,拿出來的時候,才注意到克雷恩就站在走廊看着她,頓時連話都有些結巴,趕忙解釋說:“塔布蕾絲什麼都不會用,而且緊張到有些發燒,我、我照顧她一晚上。不……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克雷恩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沒想什麼啊。早點照顧她休息吧,明天的事情還多呢。”
“不就是預約一下占卜嗎?”還不知道詳情的琳迪很輕鬆地說,“東西齊了的話,就等着米奧勒安排唄,我明天還說帶塔布蕾絲去城裡逛逛呢。”
克雷恩微笑着說:“可能沒那個空閒。具體的明天再說吧,好好休息。呃……注意不要被塔布蕾絲夜襲。”
“她敢。”琳迪立刻提高音量說,“要是敢夜襲我,明天我就把她趕回草原去!”
“我、我保證不會!”屋裡緊跟着傳來了塔布蕾絲擔心的叫聲。
“那最好不過!”大概是注意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絲質短睡裙,琳迪紅着臉閃進屋裡,咣噹一下關上了門。
嗯……不知不覺,身邊怎麼只剩下年輕的女孩子了。克雷恩撓了撓頭,那股躁動隨着這個事實的發現更加明顯。
不行洗澡的時候就多加點涼水吧。他嘆了口氣,打開了自己的房間。
沒想到,屋子裡的大木桶已經擺好,洗澡水也已經放好,手上有所有房間鑰匙的辛迪莉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桶邊,微笑着看向他,“比我預計的回來得早呢。洗澡水有點熱,怎麼辦?”
那一身咒術師的裝扮被她整整齊齊的疊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蓬鬆柔軟的尾巴,就是僅剩的遮蔽物。
克雷恩的喉嚨不自覺地蠕動了一下,反手鎖上了屋門,“你不怕我太累嗎?”
“不怕。”辛迪莉吃吃笑着左右搖動胸前的狐尾,“因爲我還很有力氣呢。”
“好,那就讓洗澡水再晾一會兒吧。”他把所謂的剋制直接丟到了屋外,灼熱的目光立刻鎖定了搖晃的尾巴後露出的白皙美景,然後,他大步走了過去。
這一夜後,克雷恩更加好奇,靈狐屬這樣一個母系權力結構的種族,到底如何幫女性孕育出這些非常擅長把握男性心思的天賦。
按照正常的種族氣質,不該是像鬣狗家的女性一樣瞧不起地位低下的男性纔對嗎?
怎麼會像辛迪莉這樣,簡直天生就知道伴侶心底所有的渴望,樂於逐一滿足,甚至在過程中順勢給予遠超想象的驚喜。
無法形容的快樂中,克雷恩不知爲何感到了一絲恐懼。
辛迪莉那流淌着細汗的通紅面龐之後,到底在思考着什麼?
而最重要的疑慮,他甚至不太想去正視。
但他感覺得到,瑪莎應該有所懷疑,只是顧忌他的想法而沒有說出來罷了。
這個智力恐怕還在魅力之上的靈狐少女,真的和蘇米雅的失綜毫無關係嗎?
好像對克雷恩心裡的每一絲波瀾都瞭如指掌,臨離開的時候,辛迪莉道過晚安,有些黯然地輕聲說:“看來我做的還不夠好,那種時候,竟然還讓你分心了。”
她跟着又亮出了令人心情愉快的微笑,“我還會再加油的。好好休息吧,明早見。”
沒有證據的懷疑只能白白傷害彼此之間的關係,克雷恩翻來覆去考慮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先相信她,等溫瑟那邊有了結果再說。
儘管,他並不太相信這事和暗影教會直接相關。
忙於和巨龍之翼對抗的他們,應該不會有空閒去挨個清理旅行至此的大聖堂信徒。
可擄走蘇米雅,到底是爲了什麼呢?始終猜測不出問題的答案,盤旋的問號倒是很有催眠效果,不一會兒,就把他送進了被那個熟悉女聲包圍的夢鄉。
第二天,是個最近少見的好天氣,而一樣少見的是,琳迪在身體無恙的情況下,起的竟然比克雷恩還晚。
揉着眼睛離開房間時,琳迪還在抱怨塔布蕾絲的問題太多了,讓她感覺自己在哄一個大號的孩子。
全員去吃早餐的時候,塔布蕾絲正式和大家認識了一下,大概是氣質接近的緣故,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瑪莎身上,而對辛迪莉這隻小狐狸,依然很明顯的表現出了躲避。
“慢慢教她一些外面世界的事吧。”看着把叉子戳進桌面直接用餐刀當匕首吃肉的塔布蕾絲,瑪莎有些頭疼地說。
看到琳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克雷恩笑了起來,正想說昨晚琳迪教的都沒睡好,卻被旁邊一個很有禮貌的聲音搶了先。
“是克雷恩先生嗎?主人派我來通知您,您的占卜開始時間是下午兩點。請務必帶好所有清單上的材料。”
克雷恩驚訝地看着那個微笑的女僕,“可我還沒去預約啊。”
“您是特別的客人,您一回到法希德蘭,主人就已經做好了安排,不需要您再跑去排隊做預約這種麻煩的事。”女僕恭恭敬敬地彎下腰,詳細地解釋一番。
“不愧是大占卜師。”克雷恩讚歎地點了點頭,“我一定會準時過去的。”
“這次不能帶同伴隨行,請您務必獨自前往。否則占卜儀式沾染到陌生的氣息,影響穿透抵抗的效力,相信是您也不想見到的結果。”用頗爲慎重的口氣,女僕垂下頭仔細地叮囑說。
瑪莎在對面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
看女僕離去後,克雷恩鬆了口氣,“不錯,省了咱們排隊的時間,可以直接去找溫瑟了。”
他還是覺得非常神奇,忍不住又稱讚了一句:“沒想到他連咱們湊齊材料的事都能占卜出來,果然了不起。”
瑪莎伸出手指輕輕敲着桌面,說:“別太容易相信一些看起來很神奇的事。實際上,只要在旅店隨便安排個眼線,就能看到咱們全部人都回來了。到底是占卜還是預謀,鬼知道。”
“呃……瑪莎,這可是你推薦的占卜師。”克雷恩苦笑着說,“你怎麼好象懷疑起他來了。”
“因爲很可疑。”瑪莎眯起眼睛,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我不會因爲任何人的身份給予懷疑的豁免權。塔布蕾絲,你們斷脊者是說過鎮魂石絕對沒有占卜方面的用途對嗎?”
塔布蕾絲拼命上下搖晃着頭,身體都往瑪莎那邊靠了靠,努力嚥下嘴裡的肉,說:“是的。瑪莎姐姐。”
被這稱呼噎得嗆了口水,瑪莎咳嗽了好幾聲,瞪了塔布蕾絲一眼,才說:“我拿到獨角獸鬃毛的時候,那位脾氣並不太好的紳士也很不客氣地說,他的頭髮對占卜沒有多大提升的效力。”
“咱們回頭想想清單,除去尋常占卜需要的那些零碎東西,那些難弄到手的珍貴物品,真的有哪個是和占卜相關的嗎?”大概是托克雷恩昨晚努力的福,瑪莎的頭腦清醒了很多,“只有遺蹟庇佑之書,勉強算是提升感知力的裝備。其他的,聖心寶鑽從來都是用在提升祝福效力上,咒殺之藥辛迪莉瞭解是怎麼回事,她來說。”
辛迪莉愣了一下,馬上說:“咒殺之藥是用來提升咒術效果的,我可以確定沒有其他用途。而且……僅對部分咒術有效,大多是和靈魂相關的。”
“沉眠草和幻夢菇,也許能煉製成對占卜有意義的藥劑。但這兩樣東西單拿出來,就只是能助眠和能讓人產生幻覺意識恍惚的蘑菇而已。”瑪莎重重敲了一下桌子,“還有之前買到的融合藥劑、靈魂沙漏、結界石吊墜這些材料,混在長清單裡看不出什麼異常,但把這些挑揀出來之後,難道你還沒覺得不對勁嗎?”
辛迪莉看着神色開始改變的克雷恩,也擔心地說:“這麼聽下來,好像是很可疑啊。”
瑪莎盤起手臂,靠在椅背上說:“如果走正常占卜流程,我就當只是巧合,不說了。可他竟然不允許同伴跟着去。克雷恩,這種獨自前往的要求,通常背後都有鬼。”
“那怎麼辦?”克雷恩扶住額頭,問,“都到這裡了,總不能放棄吧?”
“下午我們都陪你一起去。包括辛迪莉和這隻小鬣狗。”瑪莎毫不猶豫做出了安排。
“可對方指明瞭要我單獨過去。這樣會不會惹怒他?”擔心之前的努力化爲泡影,克雷恩謹慎地說,“而且一個沒什麼戰鬥能力的占卜師,我覺得我也對付得了。”
“我們不進去。”瑪莎指着辛迪莉,“我確信辛迪莉有咒術可以標記你的狀態,我們守在外面,如果有不對勁的地方。我們立刻闖進去。憑他家的那些女僕,應該攔不住我和琳迪。”
塔布蕾絲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也很厲害的,戰鬥可是我最有自信的事了。”
瑪莎瞥了她一眼,明顯不太相信的樣子。
塔布蕾絲抿緊嘴脣,突然雙手一撐桌子,腰側寒光一亮,匕首握在掌中,同時身影一擰,飛快的閃出坐回,手上多了一綹銀白色的頭髮。
瑪莎回頭看了看,隔着一桌之外的地方,一個白髮老者還在慢吞吞的往麪包上塗果醬,對剛纔發生的事渾然不覺。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事,瑪莎也做不到。單從速度上講,塔布蕾絲並不比杜里茲遜色多少。
“很好。”瑪莎讚許的拍了拍塔布蕾絲的肩膀,雙眼亮了起來,“下午和我合作吧。讓琳迪給咱們掩護。”
“嗯!”塔布蕾絲高興地點了點頭,手中匕首輕巧的一轉,插回皮鞘。
“琳迪,你上午帶塔布蕾絲買點正常裝束,順便給她換點好東西,尤其是匕首,刺客對武器很依賴,不要馬虎。辛迪莉帶回來不少錢,讓她跟着去,付賬。”瑪莎看着辛迪莉,微笑着說,“你沒意見吧?”
辛迪莉的耳朵抖了兩下,立刻笑眯眯地說:“能幫上忙是我的榮幸,請儘管選購。”
“早點買完,記得趕緊回去,悠奇可能會來取報酬,記得把皮子給了他。”克雷恩匆匆一擦嘴巴,站起來說,“瑪莎,走,該去找溫瑟了。”
“說真的,這個人情到底可靠嗎?”繞過街角,瑪莎低聲問道,“暗影教會和大聖堂的關係很惡劣,萬一蘇米雅真在他們手裡,會爲了咱們放人嗎?”
“總要試試看。”克雷恩對這些宗教信徒的想法也沒有太大把握,只能回答,“這條路走不通,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實在不行,就等德曼回來之後,找機會殺進去。”
一路穿行到舊城區,街道已經遠不如仲年祭的時候那麼熱鬧,看上去大家又都恢復了平和的生活,只不過建築物上隨處可見的標記,還是提醒着往來者,這裡是屬於暗影教會的領地。
“奇怪,昨天這裡還沒這麼多人呢。”到了祭神堂外,看着長臺階上幾乎站滿的教衆,瑪莎驚訝地說。
克雷恩遲疑了一下,徑直走到一個正在整理身上黑袍的小女孩身邊,低聲問:“小妹妹,這裡這麼熱鬧,是在過什麼節日嗎?”
那個小女孩搖了搖頭,很清脆的回答:“是尊敬的溫薩雷斯先生就任牧首的儀式。大哥哥,你也和我們一起給他獻上祝福吧。”
“牧首?就是……這座城市裡教會的負責人嗎?”克雷恩驚訝地問,“原來的牧首呢?”
應該是這小女孩母親的人從旁邊開口,語調哀傷沉重,“上一任牧首大人在這次的任務中不幸犧牲了。請問你們是?”
一夜之間,溫瑟的級別就嗖的一下上去了啊,克雷恩撓了撓頭,說:“我是溫瑟的朋友,有點事想要拜訪他。”
“啊!您是牧首大人的朋友?是來觀禮的嗎?您的姓名是?方便讓我去爲您通報一下嗎?”
克雷恩和瑪莎對視了一眼,考慮了一下,說:“我是克雷恩,你幫我告訴他一聲,我有事找他,但不會佔用他太多時間。希望能和他見上一面。”
“請您稍待。我這就去。”那女人彎腰抱起小女孩,交給身邊的丈夫,雙手提起袍子下襬,飛快地往臺階上跑去。
瑪莎輕輕哼了一聲,“這下他要是肯幫忙,用處可大了。”
克雷恩後退兩步,輕聲問:“牧首的權力很大嗎?”
瑪莎點了點頭,“別忘了這是暗影教會管理的城市,牧首幾乎相當於領主。這傢伙這麼年輕就坐到這個位子,將來成爲大牧首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大牧首?”
“就是管理一大片區域的教會頭目。”瑪莎把聲音壓低,說,“我這幾天專門翻了翻暗影教會的宣傳冊,他們把整個聖域分成六塊,每一塊有一個最高級的牧首,稱爲大牧首統領全局。法希德蘭所處的這一區,那個大牧首已經是快死的老頭子了。”
“總感覺溫瑟一下子變得不好接近了。”克雷恩撓了撓頭,不安地說。
“這不過是權力的效果之一。”瑪莎笑着說,“那麼多生命貪婪的追求權力,比追求伴侶都要積極,自然是有原因的。”
“說起來你也是酋長的女兒啊,我就沒有那種疏離的感覺。”克雷恩隨口閒扯起來,好打發等待的時間。
“因爲我實際上並沒有權力。”瑪莎擡起手揮了揮,說,“這要是在夜牙部落,我這樣一擺手就有十幾個威猛的勇士可以隨時把你處死,你還會是現在的感覺嗎?”
克雷恩扭頭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笑着說:“不知道,我想象不出那樣子的你。我的深刻印象還停留在昨天晚上呢。”
瑪莎啐了一口,別開了臉,小聲嘟囔了一句:“你真是越來越像地道的紅毛鬼了。”
又過了一會兒,先前那個女人匆匆忙忙跑了下來,恭恭敬敬地一伸手,彎腰說:“牧首大人打算用儀式開始前的時間接見你們,請這邊跟我來。”
“接見?”克雷恩苦笑着跟着那女人往上走去,側對瑪莎說,“不久前我還和他一起被四米多高的大怪物追殺呢。聽到這詞感覺真怪異。”
走上臺階頂端之後,克雷恩回頭看了一眼。他所在的地方,舊城區的其他建築盡在腳下,一覽無餘,臺階下熙熙攘攘的教衆全都用仰視的目光看向這邊,沐浴在那樣的視線中,他的心裡情不自禁地涌上一陣懷念的漣漪。
“怎麼了?”看到克雷恩停下了腳步,瑪莎奇怪地問。
“啊,沒什麼。”克雷恩轉回身,壓下了突然涌上的那股對掌控的渴望,擠出一個微笑,繼續往前走去。
穿過祭神堂的朝拜廳,在巨大的魔神達曼壁畫旁邊,他們跟着那女人走進了一道小門。
幽靜的長廊盡頭,雕飾精美的木門早已打開,屋內擺放着幾個巨大的書架,架前的書桌後,坐着看起來有些疲倦的溫瑟,他正在飛快的說話,對着屋內其他幾個人。
聽到克雷恩進來的腳步聲,溫瑟看了這邊一眼,停住話頭,擺了擺手。
屋裡的其他人紛紛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行禮之後,往門外走去。和克雷恩、瑪莎擦肩而過時,一個個臉上都帶滿了禮儀化的笑容。
“我真沒想到你會主動來找我,坐。”溫瑟微笑的時候,雙眉之間的縱向紋路依然沒有消失,可以看出他依然很疲倦,而且,似乎還有拼命壓抑的失望,“有什麼事嗎?”
克雷恩直截了當地說:“是這樣,我有一個同伴在法希德蘭失蹤了,我們覺得,這件事有很大可能和暗影教會有關。”
“怎麼會這麼想,我們在法希德蘭……”說到這裡,溫瑟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說的是你們的那個祭司同伴嗎?”
克雷恩點了點頭,“她叫蘇米雅,曾經是大聖堂的祭司,但離開大聖堂後,她依然虔誠的信仰諸位天使,連暫時隱藏一下也不肯。所以……我擔心是暗影教會的人把她當作敵對教派成員偷偷抓捕起來了。”
溫瑟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之前我們組織人手的時候,的確派人關注過法希德蘭所有的祭司,可並沒有動用任何強制手段。法希德蘭的大聖堂勢力已經名存實亡,我們很早就不再抓捕,只是對可疑份子單獨警戒而已。我想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
瑪莎盯着溫瑟的眼睛,說:“我也覺得這件事很蹊蹺,也許其中有什麼陰謀。但我覺得,這件事不可能和暗影教會完全無關。即使……你們真的並非主使者。”
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溫瑟的眉心鎖緊,緩緩點了一下頭:“我懂你的意思了。蘇米雅是嗎?她姓什麼?”
“她是孤兒,沒有姓氏。和我一樣。”克雷恩輕聲回答。
“等到就任儀式結束,我會盡快安排達曼之手進行調查。”溫瑟停頓了一下,接着說,“我會再安排兩名暗面使徒秘密進行,避免被陰謀者操縱。巨龍之翼一直試圖挑起我們和大聖堂的正面對抗,我想往這個方向追查,應該不會錯。”
巨龍之翼嗎……克雷恩又想起了辛迪莉,只有在心裡嘆了口氣,起身道謝:“你能幫忙真是太感謝了。哦對,恭喜你升任牧首,感覺一下子你就站到了不起的地方去了一樣。”
溫瑟苦笑着低下頭,說:“他一直覺得自己辦事太過沖動,本來就想在近期退職成暗影牧師,讓我接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爲了這該死的鎮魂石……”
說到這裡,他拍了一下腦門,提高聲音說:“對,我忘了該提醒你一下,小心那個占卜師。我確認過了,鎮魂石的功能中沒有任何可以輔助占卜的部分。而這麼大塊的鎮魂石的確會多出一些功能,比如……通過特殊的儀式,把想要的靈魂從目標體內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