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亞?”芙伊驚愕地轉過身,“你……這是要幫他們?”
她馬上明白過來,帶着怒氣喊道:“之前你裝作控制不了自己的樣子,也是在爲他們救人爭取機會對不對!”
奈亞一拳砸在盾牌上,把另一個戰士直接打出了走廊,刺客的匕首雖然戳進了她的脖子,但幾乎腐爛的傷口裡連血都沒有流出,只滲出了幾滴腥臭的膿液,她抓住那個刺客的肩膀,狠狠一扭扔了出來。
那個刺客頗爲狼狽地摔倒在芙伊身前,他爬起來晃了晃頭,攥緊另一把匕首,正要起身,一隻巨大的陰影之爪就毫無徵兆的握住了他的頭,把他一下子提高到半空中。
咯喳一聲,那顆頭,就被捏成了染滿腦漿的碎片。
“你幹什麼!”傭兵憤怒地看向芙伊,轉眼間就犧牲了兩名同伴,而且都是被僱主一方殺死,這足夠讓整個小隊怒不可遏。
芙伊就象沒看到那些充滿殺氣的視線一樣,平靜地說:“奈亞就算背叛我,也輪不到你們來懲罰她。”
那個中年劍士舉起了劍,指向芙伊的臉,沉聲說:“看來,咱們的契約關係可以到此結束了。”
芙伊的臉上綻放出異常的微笑,“沒關係,結束吧。一切都結束吧。本來……就沒有誰不會背叛我。這世上對我最忠誠的,只有我的袍子而已。它正在對我說,他渴望血的味道,新鮮的,血的味道。你們……就來幫我滿足它吧。”
克雷恩向後退了幾步,儘量不着痕跡地靠近德曼所在的房門。
傭兵們放棄了牽制德曼,迅速把目標轉移到院子中心的芙伊身上,只等着頭目下令。
這可是逃走的絕佳機會。死亡骷髏的平均戰力不俗,精英實力更是驚人,八九個人圍攻的情況下,一旦開打,琳迪就有很大可能順利逃脫。
沒想到,那個頭目沉默了一會兒,對着這緊張的局勢,竟然垂下手中的劍,突然大喊一聲:“撤!全員撤退!”
所有的傭兵僅僅一愣,就迅速按照命令往大門跑去。
芙伊似乎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應對,她扭身伸手,一道黑影緊緊纏住一個最近的盜賊手臂。
那盜賊卻完全不肯迎戰,手臂一縮猛地抽開。
她還想再追,一支呼嘯而來的破甲箭卻又把她阻擋了一下。
“不必集合,全都直接去找灰牙。奧蘭吉,巴瑞,跟我斷後!”
看着那頭目一劍砍向飛身撲出的奈亞,克雷恩一箭射了過去,決定出手幫忙,同時對德曼那邊匆匆使了個眼色。
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同時追殺這麼多對手,芙伊只猶豫了一下,就縱身衝往奈亞那邊出手幫忙。
但一男一女兩個弓手可都不像克雷恩那麼心軟,一記瓦解射擊擦着芙伊的肩頭飛過同時,風系遠程戰技真空穿刺以絕對的速度優勢狠狠釘入了她的肋側。
進階自急速箭,由風元素加持的戰技在中階的層次就已經超過了瞬擊·穿魂之刺的速度,即使經過了魔龍甲的提升,沒有多少戰鬥經驗的芙伊也根本來不及作出有效地應對。
看來隔絕之壁作爲法袍,絕對防禦能力遠不如僞裝者那套皮甲,至少弗瑞卡絕不會被傷害能力低下的真空穿刺擊中到幾乎沒至尾羽。
芙伊受傷,奈亞倒是靠着克雷恩幫忙的那一箭躲開了傭兵頭子兇猛的一斬。那頭目無心戀戰,一看奈亞被逼退,當機立斷向門口倒縱出去,大喝:“走!”
他的一連串命令都非常正確,只有最後這一下,他選錯了方向。
壓根沒管身上那支箭,芙伊扭腰跳起,手臂一伸,和半空中的頭目恰好拉近到足夠施展能力的距離之內。
兩個身影,瞬間從衆人眼前消失。
“糟糕!”奧蘭吉的臉色一變,停下腳步轉身衝向他們消失的地點。
另一邊那個叫巴瑞的弓手也緊張地趕來救援。
但奈亞撲了過來,那具根本不懼怕弓箭的腐壞軀體,直接把周身的死亡氣息噴吐向剛剛開始移動的巴瑞。
把心一橫,德曼抓緊時間揹着琳迪衝了出來,他不敢再往門口那裡拐,腳下加速直接衝向牆壁,準備強行翻越。
就在他距離可以起跳的地點不足一米的時候,一道影幕在他面前轟然豎起,一個黑影直挺挺撞來,把躲避不及的他連着琳迪一起撞回到房門前。
本來已經打算去幫奈亞的克雷恩大吃一驚,轉身看去,芙伊站在靠近山壁的地方,暗紅色的袍子隨着周身的氣流獵獵飄舞,白皙的臉頰上,竟然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地方都爬滿了漆黑的鱗片。
她的手裡拎着一條手臂,血順着被撕裂的肩部淅淅瀝瀝的滴落在她的腳邊。
那個被當作武器丟出去撞飛了德曼和琳迪的,自然就是那個被硬生生扯掉了右臂的頭目。
芙伊的實力,陡然提升了太多。
如果這還不是完全解放力量的隔絕之壁,那她……其實遠比弗瑞卡還要可怕。
克雷恩這纔想起,僞裝者那套皮甲有超過三分之一的地方都透着染血的暗色,而隔絕之壁,被血浸透過的地方,足足超過了七成。
米特羅蒂曾提過,魔龍甲的實力,取決於沾染到多少魔龍血。
雖然經過數百年的吞噬,那早已不是唯一的判斷標準,但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隔絕之壁的基礎實力,其實遠在僞裝者之上。
他終於不得不相信,一直以來被侵蝕感染的芙伊,的確憑着原本的靈魂影響了魔龍甲的能力。
“芙伊!你……冷靜點。”他想要再嘗試一下,希望芙伊能稍微平靜一些,否則,這裡的所有人都要死。
狠狠丟下那條血淋林的胳膊,芙伊扭過頭,雙眼竟然已經出現了豎直狹長的龍瞳,連聲音都變的低沉而嘶啞:“冷靜?我現在……明明很冷靜,也很愉快。”
“去死吧你這個臭殭屍!”
另一邊傳來奧蘭吉憤怒的大吼,芙伊的眼睛瞬間跟着瞪大。
克雷恩連忙扭頭,在他的視線中,奈亞正壓着巴瑞拼命地撕咬,而奧蘭吉丟掉了弓箭撲到了奈亞的背後,強忍着項鍊發出的暗影芒刺帶來的劇痛,狠狠向上扯去。
“給我住手!”
芙伊的咆哮聲中,一陣黑芒閃過,命火餘燼,終於還是離開了奈亞受盡苦難的身體。
被隔離的死亡,也隨之降臨在奈亞身上。
就像斷了線的木偶,奈亞的身軀轉瞬間軟軟倒下。皮肉好似早已不堪重負,痛苦的巴瑞掙扎着把她掀到一邊,她的一條腿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斷開。
她的靈魂終於得到解脫,早該腐朽的屍體,終於等到了真正的結局。
“啊啊啊啊——”淒厲的嘶鳴破空而起,芙伊抱住頭,痛苦地伏低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暗紅色的長袍忽然一閃消失,一團團黑氣從她的體內冒出,經過的地方,原本沒有被鱗片覆蓋的嬌嫩肌膚瞬間變成了黑沉沉的龍皮,隨着嘎吱嘎吱好像骨節摩擦一樣的聲音,一雙皮翼突然破開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來。
足足十幾秒,意識一片空白的克雷恩才醒悟,這不是束手無策等死的時候,他悲憤地喊:“快走!芙伊……她……她被魔龍甲吞噬了——!”
喊出聲的時候,他才發現,這短短的十幾秒,他就早已淚流滿面。
“克雷恩!快動手,殺了她!咱們跑不過她的!”德曼把琳迪擋在身後,並沒有起身逃走。
克雷恩這才注意到,撞飛德曼的不只是斷臂的傭兵頭子,還有那把劍。德曼的右腿被那把劍對穿而過,很可能傷到了大血管,讓他連拔劍都不敢。
斷臂的頭目連止血也顧不上,晃了晃頭找回平衡,立刻忍痛飛快地向大門口跑去,“奧蘭吉,不要管巴瑞了,走!走一個是一個!”
巴瑞的一隻腳被奈亞扭斷,的確已經無法逃跑,他滿臉是血的看着奧蘭吉,絕望地搖了搖頭。
奧蘭吉咬了咬牙,站起來抓緊項鍊往外跑去。
現在可能是克雷恩唯一擊倒芙伊的機會。
這裡不是德爾比斯城,沒有那麼多幫手來削弱敵人的實力,來幫他鎖定對手的位置。
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才能順暢使用的那股力量,是擊敗魔龍甲的唯一希望。
他別無選擇。
他舉起弓,再一次瞄準了這世上他最心愛的女孩。
芙伊依然在痛苦地掙扎,也許她靈魂中尚未被侵蝕的部分太多,丟失自我的速度,比起弗瑞卡顯然慢了不少。
這樣下去,克雷恩絕對來得及完成出手前的準備,給予魔龍甲致命一擊。
可這明明已經開始的進程,卻突然中止了。
就在奧蘭吉已經接近大門,將要逃出去的那一刻,芙伊突然擡起了頭。
她的面孔還保留着一些原本的輪廓,身上也還有幾處依然是精靈的皮膚,那狹長的龍瞳掃了一眼奈亞正被巴瑞泄憤一樣撕扯的屍體,兇猛的恨意洪水一樣爆發。
憤怒讓她幾乎失去自我,但同樣是仇恨,讓她再次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誰也……別想逃!”完全聽不出原本聲音的嘶吼響起,下一秒,芙伊所在的地方,就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德曼咬了咬牙,紮緊大腿上的布條,狠狠拔出長劍丟到一邊,衝着克雷恩喊:“不能向外逃了!走,進地牢!快!”
地牢……那是這附近唯一可以用到的禁錮空間。克雷恩點了點頭,快步跑到門口,“我攔着這裡,你帶着琳迪先進去。”
琳迪靠着牆壁,悲痛地看着克雷恩,抽泣着說:“芙伊……她……已經沒辦法了是嗎?”
克雷恩低下頭,痛苦地說:“不是……還有最後的辦法嗎。”
德曼背好琳迪,嘆了口氣,一邊往深處走去,一邊說:“克雷恩,這裡有機會殺死她的,只有你。”
“我……知道。”
他扶着門框,低下了頭,看着掉向地面的淚滴,胸中感到一陣劇烈的刺痛。
緊接着,靈魂深處的波動猛地變成了狂風巨浪,伴隨着弗拉米爾帶着笑意的聲音:“你太軟弱無能了,乾脆,放棄交給我吧。害死心愛女性這件事,我雖然記不太清,但總覺得比你有經驗多了。”
“滾!”他咬緊牙,轉過身靠着牆,劇烈地喘息起來。
這時,大門外傳來一聲尖銳的驚叫。
是奧蘭吉。
她苗條的身軀直接被石頭一樣從外面丟了進來,幾乎直線飛過了整個院子,一頭撞進最中間的門裡。
“啊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來,屬於那個中年劍士的另一隻胳膊被拋了進來,帶着血拍在了掙扎着向門口爬去的巴瑞臉上,把他直接砸回了原處,翻倒在奈亞的屍體旁邊。
月光從門中央投下了芙伊拉長的影子。
她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走了進來,佈滿鱗片的手臂穿過了劍士的小腹,把他掛在自己的面前,原本是手掌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利爪。
傭兵頭目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徹底告別了這個世界。
芙伊揮臂甩掉那頭目的屍體,一步步走向已經無處可逃的巴瑞。
“你這怪物!”一個成熟的傭兵不會讓絕境擊潰自己的勇氣,他大喊着,舉起弓,發出了生命裡的最後一擊。
他當然沒能打中。
漆黑的影牆從芙伊麪前拔地而起,把他射出的箭矢瞬間吞噬。
“你很討厭奈亞嗎?”她站在巴瑞面前,彎腰低頭,盯着他問。
沒有等他回答,她就已經伸出了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一定覺得她很噁心,很醜陋,對不對?”她用低沉嘶啞的聲音喃喃地說着,緩緩舉起了巴瑞的身軀,“可我有什麼辦法?不是那條項鍊,我根本救不活她。我不想她死啊,我不想離開克雷恩啊,我不想殺這麼多人,我不想變成怪物……可所有我不想的事,都發生了呢。”
“我有什麼辦法?我有什麼辦法?誰來教教我,我不變成這樣,又該怎麼做!”她激動地怒吼出來,手臂狠狠砸向地面。
砰的一聲,連地面都跟着震動了一下。
巴瑞直接被她摔爛在奈亞的屍體上,崩裂的殘塊混合在一起,倒真是幾乎分不出彼此。
克雷恩背後傳來奧蘭吉跌跌撞撞的腳步聲,看來,那個聰明的女傭兵也發現地牢在這時算是個好地方,德曼和他可以說是最後能依靠的戰友。
然而,還倖存的四個弓手有三個都受了傷,琳迪更是毫無戰鬥力可言。
只是一個地牢的優勢,足以讓他們從芙伊這裡拿到勝利嗎?
克雷恩勉強壓下躁動的弗拉米爾,重新握緊手裡的弓。
而芙伊,也一步步走了過來。
“讓開,克雷恩。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刺耳的嘶啞聲音,卻依然用着克雷恩熟悉的溫柔語調,聽起來充滿了異樣的錯位感,令人毛骨悚然。
鱗片緩緩蠕動,那支深埋在她肋側的箭,被肌肉一點點推動擠了出來,吐到了地上。
已經幾乎看不出精靈模樣的芙伊,散發的壓迫感足以讓身經百戰的勇士也感到窒息。
克雷恩側挪了一步,堅定地擋在走廊入口前,“可我,現在已經不能保證不再傷害你。奈亞已經解脫了,我也明白……什麼纔是最好的結局。”
“你的意思……不就是捨得讓我死了嗎?呵呵呵……”喉嚨中涌出金屬摩擦一樣的笑聲,芙伊的語氣依然沒有什麼起伏,“好啊,不管魔龍甲還是我,都只會被你一個打倒而已。你隨時可以向我出手,我不會躲到另一個空間裡,也不會防禦。只要你想,你就已經殺死了我。”
她徑直向前走去,一拳砸在克雷恩身邊的牆上,硬生生破開了一個通道,“地牢真是適合埋葬他們的好地方。可惜,塔莉娜本來沒資格和他們死在一起的。便宜她了。”
“芙伊!”克雷恩轉過身,看着故意緩緩向裡走去的芙伊,怒吼着舉起了弓。
注意力在箭簇前集中,足以讓元素臣服的力量狂嘯着聚集。
她似乎比弗瑞卡要強,但克雷恩的實力,也已經不再是當時的水平。
“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芙伊,跟我走吧!我不在乎你變成什麼樣子,咱們一起努力,一定能找到辦法脫掉魔龍甲的。我已經有能力保護你了,這是我的夢想啊!”
芙伊的背影顫動了一下,腳步跟着停止。但她沒有回頭,而是擺了擺已經被黑鱗包裹的手臂,嘶啞地說:“最該保護我的時候你不在,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很抱歉,你的夢想,恐怕無法實現了。”
“至少給我一個機會彌補啊!”
“我給了。你不揭穿我的騙局,咱們不是可以很開心的一起生活下去嗎。”她轉過頭,龍瞳的光芒略有些黯淡,眼角好似也閃動着一絲水光。
這不是芙伊……這已經……不再是那個芙伊了……
“啊啊啊——!”他痛苦地嘶喊着,鬆開了弓弦。
但聚集的天使之力並沒有隨着箭矢發出,一記普通的爆裂箭斜斜擦過芙伊的肩頭,在她前方不遠的屋頂炸開。
他緊跟着衝了過去,雙臂一張從背後把芙伊抱在了懷裡。
胸膛感受到掙扎的鱗片傳來的刺痛,但他還是越抱越緊,就像回到了幼年哭喊着尋找媽媽的時候。
意志可以改變一切的,不是嗎?
那些流傳千古的傳奇故事,不是一直在這樣教育大家的嗎?
信念,勇氣,善良,不是應該能抵禦邪惡的侵蝕,帶給所有人光明的結局嗎?
爲什麼……爲什麼他就不能抱有這最後的希望?
眼淚從他的臉頰滑下,落在芙伊後背的鱗片上。
他祈禱奇蹟降臨,希望淚水可以帶來神奇的變化,能讓芙伊真正的意志重新主導一切,能讓這醜陋邪惡的怪物,變回他最心愛的女孩。
可他所期待的,終究都沒有發生。
現實就像外面一片狼藉的戰場,冰冷而殘酷。
芙伊再次邁開步子,往地牢走去。他被巨大的力量拖行向前,像個滑稽的背囊。
“你太軟弱了,克雷恩。這樣的你,根本沒辦法保護我。我不知道你丟掉的包袱裡都裝着什麼,但裡面一定有你本該拿在手裡的武器。那上面有你討厭的血,但也能保護你。你現在就像個迷失在叢林裡的孩子,怎麼可能保護得了我。”站在地牢的階梯前,從魔化狀態恢復了一些的芙伊用他熟悉的嗓音輕聲說,“你厭倦到深埋於靈魂之中的惡,就由我來揹負吧。”
“停……手!”他擡高手臂,用力勒緊了芙伊的脖子,用腳蹬住了拐角的石壁,想要阻止她走下去。
就在這時,劇烈的頭疼突然襲擊了他。
靈魂深處傳來弗拉米爾得意的笑聲,“看來我積蓄的力量,終於到了該使用的時候。”
“混蛋……給我安靜!”克雷恩抱住頭,不得不放開了芙伊。
芙伊扭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奇妙的悲傷,接着,大步走下了階梯。
“放心,我這會兒沒打算和你爭搶身體。”弗拉米爾冷笑着說,“我只需要拖住你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你的女人,你的老師,挨個慘死的模樣,不知道夠不夠讓你像個烏龜一樣把頭縮進殼裡,再也不想出來。”
頭像要裂開一樣,克雷恩一拳砸向石牆,憤怒、悔恨、無奈……各種各樣的情緒糾纏成一團足以將它吞噬的絕望,張牙舞爪的降臨。
芙伊走進了地牢內。
劇烈的爆炸聲緊接着響起。
那應該是德曼和奧蘭吉最後的掙扎抵抗。
“克雷恩呢?你把他怎麼樣了!”琳迪憤怒的尖叫毫無恐懼的傳來。
那完全不顧自身安危的情急關切,像把小錐子,猛地刺入他腦海深處,爲他幾乎溺死在絕望中的意志,帶來了一股新鮮的空氣。
他再次握緊弓,飛身跳了下去。
頭疼依然在持續,但更加強烈的情感,麻痹了所有的痛楚,也燃起了幾乎焚燒一切的怒火。
地牢裡的戰鬥纔剛開始。
德曼把琳迪擋在身後,背靠着角落。奧蘭吉在斜對面的位置,舉弓瞄準。
芙伊直接打斷了中間的柵欄,正站在塔莉娜的身邊。她彎下腰,對即將到來的下一波攻擊視若無睹,自顧自伸出鋒利的爪子,緩緩刺入塔莉娜僅剩的眼睛裡面。
塔莉娜不成人形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一股股黑氣順着利爪涌入,除了單純的疼痛,不知道還有多少恐怖的東西在她生命的終點前涌入到腦海之中。
幸好,這最後的折磨並沒持續太久。
德曼的爆裂箭炸開在芙伊身側,火光和氣浪,提前終結了那苟延殘喘了不知多長時間的生命。
芙伊憤怒地扭過頭,接着,在看到克雷恩衝進來後,她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一跳下地牢最後那段階梯,克雷恩就回頭射出一記震盪箭,把剛纔就已經被爆炸弄得鬆動的山岩徹底打落,封死了地牢的入口。
這是他給自己的決心壓上的最後一塊石頭。
他已經大致猜到弗拉米爾在期待什麼,他不能讓那個情景成爲事實。
如果這是唯一的辦法,那他就不該等到琳迪和德曼雙雙死在芙伊手下之後,再做出好像承受不住怒氣一樣的姿態出手。
他一個箭步衝到德曼的身邊,和他一起把琳迪擋在身後,顫聲說:“對不起,我……剛纔還是沒能出手。不過,這次不會了。我要打倒她……我一定能打倒她。”
德曼苦笑着說:“恐怕沒那麼容易。我剛纔試探了兩下,現在的芙伊……有點強得過頭了。你就算有了決心也順利準備完畢,哪兒那麼容易打中她。”
“她……好像是在等我殺死她。”他猶豫了一下,忍着頭疼說出了早就盤旋在心中的猜測,“她應該是覺得我不會對她出手,而如果我真的下了這個狠心,那對她來說,就不如死掉更好。”
“現在揣測她的想法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德曼看着狹小的戰鬥環境,這種地牢對隔絕之壁是個限制,但對弓手也是個要命的地方,“爲了活着,還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你們倒是來個誰幫幫我啊!”奧蘭吉靠着牆角,睜大眼睛盯着面前的空氣,恐懼讓她的聲音乾澀而顫抖,跟着芙伊一起行動過好幾次,她顯然也知道這種時候孤身一人會是什麼下場。
德曼沒有動,他腿上帶着那樣的傷,也幫不到什麼忙。
克雷恩倒是舉起了弓,瞄準了奧蘭吉的身前,再一次把天使之力聚集。
他不能把希望寄託在芙伊不會躲避這個說法上,被困在這裡的性命,需要更加穩妥的方案。
比如……趁着芙伊殺死奧蘭吉的時候,把他們撞出重疊空間,趁機出手。
奧蘭吉所在的角落是地牢柵欄內側的死角,一旦進入無法改變環境的重疊空間,目標非常容易就能鎖定。
似乎也看出了克雷恩拿自己當作誘餌的意圖,奧蘭吉搖了搖頭,顫聲說:“喂……那樣,我會沒……”
她的話剛說到這兒,就被突然出現的芙伊打斷。
但不是在她的眼前,而是德曼的身邊。
“還真是有仇必報啊。”德曼倒是一點都不吃驚,一手拉着琳迪,另一手直接往芙伊手上抓去。
這顯然是他早就想好的對策,一旦超出了限制,芙伊就無法躲避到重疊空間,即使發動能力,也會馬上被彈出來。
水之矢直接被他用手臂強行接下,鮮血淋漓的手掌,趁機死死攥住了芙伊的手腕。
“克雷恩!”
不需要這聲老師的怒喝提醒,克雷恩的弓已經毫不猶豫地轉了過來。
一瞬間,紅芒突進,焰刺·火龍之牙!
取代了原本的灼燒,無數道元素凝結而成的紅光立刻從命中的地方擴散開來,蛛網一樣爬滿了芙伊的全身。
趕在巨大的力量扯斷自己的胳膊之前,德曼迅速撒手回撤,有些不滿地瞪了克雷恩一眼,“爲什麼不瞄準要害!你以爲這樣的機會還會有幾次?”
天使之力對魔龍甲的傷害顯而易見,芙伊痛苦地向後退開,繞滿全身的紅光輕而易舉的割裂經過的鱗片,焦黑的碎屑掉落,露出被燃燒成條條炭痕的傷疤。
痛苦的悶嚎迴盪在地牢中,芙伊緩緩跪伏,倒下,渾身劇烈地抽搐起來。
克雷恩喘息着看着芙伊,忍受着反噬的靈魂震顫與心中刀絞一樣的難過,輕聲說:“隔絕之壁的力量也許比僞裝者更強,但芙伊的實力遠不如從小鍛鍊的弗瑞卡。你沒發現她根本沒有什麼有效的戰鬥手段嗎?魔法也只學會了一個水之矢而已。我覺得……我能打倒她。只要打倒她,你們有機會逃走。這就夠了。剩下的是我自己的事,你們……不用管了。”
德曼往琳迪那邊靠了靠,盯着芙伊在火龍之牙的持續傷害中戰慄抽搐的身軀,克雷恩說的也許沒錯,強大的力量並不意味着絕對的實力優勢,缺乏技巧和經驗,是怎樣的寶物也無法彌補的差距。
恐怕,如果不是在密室被關了太久,芙伊當時的怨恨又是那樣深重,魔龍甲未必會選擇她。
可德曼依然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輕聲說:“聽說你離開薩拉尼亞的時候,曾經差點爲了芙伊把自己犧牲掉?”
克雷恩點了點頭,“如果她能好好的,我……可以爲此而死。”
“這種殉情心態沒有任何意義。把自己的死當作最後的籌碼去賭博,只會輸個精光。”德曼嘆了口氣,“不過這裡已經沒有我發揮的餘地。你……自己選擇吧。”
“這種怪物,你們竟然還不捨得殺,開玩笑嗎?”
隨着奧蘭吉憤怒的大喊,一支破甲箭狠狠刺入了芙伊的脖頸,旋即,瓦解射擊也疾飛而至,直接釘進了芙伊的頭骨。
從內部產生的巨大破壞力馬上發揮了效用,像是被巨大的透明巴掌狠狠拍了一下,芙伊的頭皮下波浪般狠狠一顫,一口污血噗的一聲從嘴裡噴了出來,灑出一片斑斑紅痕。
“你幹什麼!”克雷恩立刻舉起了弓,完全不顧自己還身在反噬期,直接搭箭對準了奧蘭吉。
奧蘭吉轉動着被反噬大幅降低了速度的手腕,咬牙切齒地說:“你不捨得是你的事,和我沒關係。你樂意去演一出悲情故事,我可沒興趣爲你當背景!”
克雷恩還沒決定要不要出手,奧蘭吉反而先射出了箭。
認準了克雷恩絕對不會讓背後擋着的琳迪受傷,她非常敏銳地瞄準了琳迪靠近克雷恩一側的要害。
這的確非常奏效,德曼已經伸出手用臂甲去幫忙抵擋,克雷恩還是近乎本能的用胳膊擋在了更前方。
那支穿刺箭輕易透過了克雷恩身上此刻遠不如風暴之壁的護甲,從另一面露出一段血淋林的箭頭。
克雷恩的怒吼還沒出口,一聲更加響亮也更加恐怖的咆哮就已經爆發出來。
剛纔還在痛苦掙扎的芙伊,又一次消失在了空氣中,而地上,只留下一個被巨力震陷的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