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氏是老幺,家時就得計家老太爺太夫人寵愛,爲她挑得親事也惟求她平安喜樂就好。可是沒想到,自己千求萬求還是求不得,甚至,還死得這麼悽慘。計太夫人這心裡,怎麼能好受了。
座計家三位夫人忙起身寬慰勸解不迭,夏氏也再三拿話勸着太夫人,“弟妹天有靈,知道伯母如此替她傷心,也是不能安心……”
“我就是氣她,什麼都瞞着掖着不和我說,若是早知道,哪裡會有這樣事體。”太夫人漸漸止了淚,不過這傷痛卻絲毫未減。
計家太夫人現如今雖不至於完全相信曾媽媽,或者說是隋嬤嬤說辭,可到底也是覺着差不離。認爲自家小閨女就是因爲庶出子女並妾侍們忤逆,又是受了刺激又是受了委屈才生生熬壞了身子,以至於這麼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
生恨妾侍並庶出子女那是一定。可計太夫人也怨自己當初千挑萬選還是挑錯了人家。又怨計氏明明那麼多不省心事兒,卻從來不向自己說,否則話,有自己坐鎮,哪會有這樣事體。
夏氏不着痕跡嘆了口氣,雖說太夫人這話說得不清不楚,可心裡卻明白,太夫人心中芥蒂已深了。
“四妹妹素來便是極孝順,便是有什麼,又哪裡捨得來打擾老太太呢!”大夫人一面服侍太夫人盥沐,一面輕聲勸說道。
“便是別上再孝順,就這麼舍下老母親一人先去了,也不能算是孝。”太夫人捏着串珠,哽咽道。
“老太太,您這可是冤枉了四姑太太了。這還不都是那起子喬張做致自以爲是黑心種子做惡麼!這會子正好夏夫人……”說話是計家二夫人杜氏,可話還未說完,便被太夫人淡淡一眼,唬得立馬住了口。
太夫人收回目光,心下無奈。這兩口子,真是前世裡冤孽,竟是越老越不成氣候了。
夏氏雖已離京五六年了,可是這大小旮旯裡大事小情還是門清。自然知道這計家二老爺這些年上是越來越不成體統了,鮮嫩嫩小姑娘是一個接着一個往家裡納。可這杜氏別看她小小巧巧香扇墜兒一個,可性子卻是極烈。也不怕爺們,小妾們是來一個就收拾一個。雖則不敢鬧出大事兒來,可也實是手下不輕。
可那計家二老爺卻毫不乎,打了就打了罰了就罰了,過兩日人就又進門了。這麼些年了,勸過人數不甚數,可愣是沒勸回一個。這夫妻兩個就這麼你來我往折騰了這麼些年。
夏氏不着痕跡看了杜氏兩眼,杜氏本來就生得不壞,這麼些年沒見了,竟還是一點兒都沒老。算起來也有四十上下年紀了,可保養卻實是好。又是小小巧巧身形,是不顯老。再加上眉眼裡那抹比雙十年華外甥女兒還要勃發生機,看上去是明媚綺麗,哪裡像做婆婆人!可是就是這麼一個色色也算得上上乘女子,這輩子竟都沒能收攏住丈夫心,讓人可憐又可嘆。
依着夏氏想法,兒子女兒都這麼大了,孫兒孫女也都有了,何必還和他這麼鬧,把銀子攥緊了,關起門來自己過自己日子,隨他去就是了。鬧得家裡不安生,自己心裡不好過,兒女們走出去面上也無光。
杜氏何曾不知道要如此,就算她自己不知道,這麼些年了,聽交好之人勸說也聽會了。可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再則了,若是自己縮頭烏龜似悶不啃聲,不是顯得自己太沒有手段了麼。有一則,這麼月月進人,可都是花費公中,虧得大嫂子大度不計較,否則早鬧得不可開交了。不過,這也不能因着別人大度就自己行事沒個度不是,天底下也沒有這樣道理。
其實退一萬步,杜氏心知肚明,這樣日子多熱鬧啊,反正那種吃齋唸佛佛爺似日子自己是鐵定過不下去,還不如想想轍兒,怎麼收拾那幾個小妖精和那個老不正經是正經兒。
夏氏瞥了一眼眼睛晶亮杜氏,長長吐了口氣,看她這樣子,也不像是日子難過樣子,到底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拉回思緒,夏氏拿帕子掩了掩嘴角,纔開口道:“伯母,容侄媳說句不知深淺話,只不知,這是否有些誤會裡頭?”
夏氏自然不是不知深淺分寸人,可是面對是計太夫人,就沒有必要用那些上不了檯面小心思了,直來直去,反倒少些猜忌。
“你也知道了?”計太夫人早知夏氏上門拜帖是必有緣由,也想到了這一則,不過親耳聽夏氏說出口,還是有些疙瘩。不過又聽夏氏如此直言不諱,倒是又好受些了。
“是!兩位哥兒和二姨娘都知道錯了,等出了孝必是要給伯母磕頭。”夏氏說雖直,可到底也是寸步不讓。
開小竈這事兒,我們認,可別事兒,可也不是任你們說了算。
計太夫人垂了垂眼眸,嘆了口氣,“你不知道,原先阿綰料理完喪事回來後,那麼一說,我只當是你弟妹福緣淺薄,便也罷了。哪知竟是那麼回子事兒,這不是往我心肝上戳刀子麼!”
侍立炕旁寧氏垂眸,雖則面上無異,可心裡卻已是不得勁緊。不信自己說,竟去偏信兩個老媽子話。自己嫁進來五年從未行差踏錯過,卻折這事上了。
“伯母,若是旁人,不管說什麼,我也必是要打量個來回。可是,咱們家秦管家秦嬤嬤話,我卻是信得過。他們老倆口既然敢下這個擔保,依我想來,必是有些誤會這裡頭。”夏氏並不欲多說家裡事兒,因此簡單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後,推敲着說道。
提起這二位,計太夫人倒是有些鬆動了。這二人,實打實認識了二三十年了,什麼樣品行自己也是心中有數。再一聽,夏氏說和孫媳說並沒有大出入,“你話,我自是信。”計太夫人說着笑了笑,又道:“其實原本我也只是想着稍加懲罰她們一下而已,又哪裡會真如此待他們,好歹也是要叫敏兒一聲母親,叫我一聲外祖母不是,我也是隻盼他們好。”
夏氏一聽這話,瞭然於胸,忙不着痕跡捧了太夫人兩句。
計太夫人說着話兒又命貼身大丫頭取來匣子,遞給了夏氏。
夏氏納悶,隨後打開一看,竟是衆人身契和戶籍民貼。
可是,一遍打量下來,夏氏眉毛就狂跳了起來,一口氣憋胸腔裡,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這算什麼事兒?不但沒有三爺三姑娘戶籍,還不動聲色竟把二房給分了家了,真當自家沒人了嗎?還是岳母,有這麼咒自家女婿嗎?
夏氏趕忙細細看了一遍,這計太夫人到底想做什麼?即便這身份弄得再漂亮,不還是孤魂野鬼麼?不分青紅皁白就下這樣辣手,自己可真是長見識了。
夏氏頭啊,“嗡”就疼了起來。
本來自己來這一趟,一來是想着緩和一下關係,二來就是想拿回身契,也說一聲,二房戶籍就落自家戶籍上了。可是沒想到,計家竟給來了這麼一手。罷了罷了,大不了自己再重辦過。
計太夫人人老成精,自然看得出夏氏情緒變化,已然開口道:“給維兒利哥兒辦戶籍時候,我正生氣呢,所以就另開來辦。後來想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哪裡有跟自家孩子們置氣道理。只是也沒有別辦法了,只好如此了。可雖說如此,這一家人到底還是一家人,現若是爲這事兒生分了,我再是不依。”
夏氏此時也不意計太夫人說辭了,點了點頭,“只是不知我們家三姑娘並三爺戶籍是落哪,我也好遷回來。”
計太夫人嘴角微顫,“這會子遷它做什麼。等利哥兒成年後,再落一起也不遲。”
夏氏不置可否,“倒不知是落哪家了?”
“你也真夠仔細,我辦事兒你還不放心嗎?”計太夫人似笑非笑,不待夏氏說什麼,已是道:“兩個孩子戶籍我落翟家了。你也知道,維兒除了孝就得說親了,利哥兒也要考學,我也是爲了他們好。”
夏氏知道,這翟家說就是計太夫人孃家河南南陽堂翟家。
可知道了後,心裡是咯噔了一下,這老太太,究竟想打什麼主意?
“伯母,這事兒我二叔可知曉?”夏氏依舊語氣淡淡,可是和剛剛又不大一樣了。
計太夫人自然也已是聽出來了,心下有些不喜,可面上仍是照舊,“他關外已是夠苦了,沒得還讓他爲這些小事兒操心。你放心,我說到做到,等利哥兒到了年紀,一準遷一道。”
“到底是太夫人,我們年紀小眼皮子淺沒經過多少事兒,實是把這事兒看得極大,所以這總是格外上心。”夏氏得了計太夫人保證,心下鬆了鬆。
“這是你好處,細緻周全,再沒有人及得上。“計太夫人這把年紀了,冠冕堂皇漂亮話那是張嘴即來。
“什麼好處,到底還是伯母疼我。如今既有您操勞,那我就躲個懶了。”
又說了會子話,已是正午了。計太夫人每日裡都是要歇中覺,又何況今日裡本就起得早,又累了半日了。夏氏也已是坐不出了,見太夫人已露疲容,立馬起身告辭。
這邊伺候了太夫人午睡後,大夫人並寧氏便迎着夏氏一徑去了正院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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