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院子都收拾好了,可貞照舊一心撲唸書寫字和做針線活計上了。
雖說現有了地,每年都會有一筆大大進項,心裡也是確有那麼一點點安心了,不過針線活計還是沒有丟。
可貞上輩子就不是會把房子建流沙上人,人是無常,萬物是無常,把自己寄託這些總有一天會消逝或變質無常上,總有一天會被崩塌房子壓死。所以,刻自己骨子裡纔是自己。
要想活得好,活得心安理得,努力認真是必須。自己有手有腳,閒時做些針線,起碼賺個花銷。再退一步,起碼要把牛媽媽鶯時母女倆月例銀子賺回來不是。
林氏卻是有點心疼了,以前便罷了,可是現,再是沒必要如此自苦。又怕可貞家悶外了,連着幾回想帶可貞出去踏青。可是可貞都拒絕了,還是安老本分家待着吧。上回正月半出去觀了個燈,就被蘇懷遠逮着了。雖然目前看來結果是好,可是之前各種擔驚受怕操心也是不足外人道。
林氏有些擔心,不過可貞撒嬌賣萌好一頓勸下來,心裡稍稍好受些了。
可是漸漸,可貞也發現,林氏用度越發大起來了,倒不是別,而是和牛媽媽鶯時一道把上幾回秦氏買送來衣料全都收拾了出來,挑挑揀揀,要給自己做出孝後穿衣裳。
唬得可貞連連擺手,那麼紅紅綠綠衣裳自己再是穿不出去。可是林氏又堅持要做,可貞只好不停和她們商量着哪塊料子做什麼式樣,扎什麼花,配什麼色。等到四季衣裳折騰出來,可貞才發覺,自己好像被林氏歪樓了,這才做了幾樣東西啊!
天知道林氏根本沒這麼想過好伐,她哪裡知道可貞會這麼嘰歪,什麼都要自己確定了才作罷。
不過好歹白天長了,每日裡做活計時間也長了,母女兩人一個月裡倒也能做上二三十個荷包之類,如此一來,倒也能賣上一二兩多銀子,刨去成本,也能賺個七八錢銀子。
可是看着牛媽媽拿回來銀子,可貞嘴角直抽搐,幸好冒出來個舅舅,要不自己同林氏還付不起牛媽媽並鶯時月例銀子,真是得坐吃山空了。不過再想想,若是沒有舅舅,肯定是不會這麼清閒,說不得要日日趕工。
既然現不用這麼趕工,自己心裡也安定些,能賺一兩是一兩,能賺八錢是八錢不是。
宋氏自知道了顧家母女倆還做針線往外賣時候,還真是唬了一大跳。這麼有錢兄長,怎麼還要這麼熬燈費蠟做活計補貼家用呢?實是想不通。
說巧也巧,正巧有一回蘇懷遠過來,撞見了拿着針線去賣牛媽媽,隨口問了兩句,這才知道了自家妹子和外甥女竟是日日做這些物什,登時心酸不已。
雖說林氏其實不大樂意蘇懷遠把自家當菜園子逛,倒不是怕別,只是怕被有心人瞧見有了不好心思。
可是蘇懷遠卻好似沒有這方面擔心,每隔兩日就要過來坐坐,注意注意林氏可貞還缺什麼不曾,再看看能不能瞅準機會問問可貞爹爹情況。
可是沒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也怨自己,一直不好意思出手,怕四妹嫌自己銅臭氣。可是,面子哪有四妹和可兒重要。
想了想,自牛媽媽手裡把包裹抽走,門都沒進就回去了。
牛媽媽愣怔,直到蘇懷遠走遠了,才發覺自己做錯事兒了,一徑回了家,狠下心來把情況一說,“……都怪奴婢不好,舅爺那麼一問,我想都沒想就說溜嘴了。”
林氏和可貞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可見牛媽媽急得三春天裡汗都下來了,忙安慰她。
牛媽媽見不怪罪,心下是難過,福了福退了下去。
可貞苦笑,“說不得明兒舅舅又該給我們送錢來了。”
“蘊兒覺着舅舅好不好?”林氏輕撫可貞嘴角,頓了頓,才問道。
可貞想了想,“別不說,對我和娘總歸是不錯。送了我們那麼多地,那麼多首飾。看着我喜歡山茶米蘭,特特搜尋了那麼多品種給我們。見我們常用是普通茶葉,茶上市立馬給我們送了來。見我寫字,又送了幾箱子文房過來,真很好了。”
還有明知我們現情況,卻從來不問。什麼都很好,真很好,可是就是太好了,讓人心裡不安,可是自己真不想去探尋林氏**。
林氏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翌日,蘇懷遠一大早就過來了。
林氏還是照舊,可貞倒是有些訕訕,喚了聲舅舅後,就乖乖巧巧站了一旁。
“可兒小小年紀,針線已是這樣好了,什麼時候也給舅舅做個什麼好不好?”雖然一向也沒說過幾句話,可蘇懷遠是真心喜歡眼前這個小姑娘。
不光是因爲她是四妹女兒,也因爲這個小姑娘眼睛乾淨。已經到了做針線度日地步了,可是面對那麼一張地契,說不要就不要,也不是誰都有這份定力。
可貞愣了愣,其實之前就想過要幫這個舅舅做個什麼。呃,其實也是因爲自己只會做些針線。一直拿他東西,自己卻什麼表示都沒有,也不好。可是可貞也有顧忌,自己畢竟還是有孝身,他又是做生意,怕犯忌諱,因此便想等着出了孝再做。
可是現一聽蘇懷遠這麼說了,可貞看了看林氏,道了聲“好”。
那邊蘇懷遠已是笑眯眯掏出了一個荷包,可貞瞅了瞅,看那荷包起伏,應是首飾,便收了道謝。
剛想說什麼不至冷場,那邊林氏已是拉着可貞道:“可兒,你舅舅喜歡吃石耳和筍乾,你去和牛媽媽說一聲,朝食多做兩個菜好不好?”
可貞一愣,這一個多月來,蘇懷遠少說也踩了十幾二十次門檻了,可別說留飯了,就是茶也只是一杯,還不續。可今兒卻要留飯了,還把自己支出去……
蘇懷遠比可貞早反應過來,心下歡喜,可嘴上卻連道“不用……”。可到底,沒捨得繼續推辭下去。
可貞也已是反應過來了,忙笑道:“我這就去,舅舅,我做筍絲是做得極好,連娘都誇讚。待會我親自下廚,您可得好好嚐嚐。”說着回房套了罩衫罩褲便往竈間去了。
牛媽媽已經竈間準備朝食了,聽可貞這麼一說,可是高興壞了,忙後頭拿材料去了。
而堂屋裡,林氏垂首不知道怎麼說。蘇懷遠撥動着扳指,也不知道怎麼起頭。
到底還是蘇懷遠沒有忍住,“四妹,我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不是,其實我做夢都想再見到你。”
“二哥,我理會。”林氏點了點頭,“二哥這些年過得可好?”
“好好好,我自然是好。只是四妹,苦了你了。”蘇懷遠連連點頭。
“再苦也已經過來了,我現有了可兒,已是別無所求了。“林氏淡淡一笑,只要想到蘊兒,她心裡就盛滿了蜜。
蘇懷遠重重點頭,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四妹,這些年來你是怎麼過來?還有,還有可兒爹爹,是怎麼回事?”
出事那年,四妹也和可兒差不多年紀,自己從來沒有以爲她能活下來。可正月半那日一眼,自己就認出了可兒那雙眼睛。天知道當時自己心裡是多歡喜,歡喜恨不得傾所有都要找到她。
天不負他,總算讓他找到了四妹,原來那個女孩真是四妹女兒。只是四妹,年紀輕輕卻已是孀婦了。
可是,自第一次來,自己就發覺,四妹並沒有帶孝,可喝茶時茶盞卻並不帶茶托。可兒倒一直都是素衣打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姓顧?蘇懷遠實是有些不解,應該不是吧!
“二哥,有些事兒過去了,我便不想再提了。你只要知道,我和可兒現過得很好就是了。可兒一向沒有什麼親人,我看得出,她還是很敬愛你。我只希望……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想看到可兒受到任何傷害。”林氏默了默,抿了口茶,道。
“你放心,現我已經不是當年我了。誰想要再傷害你和可兒,也要看看我答不答應。”蘇懷遠牽了牽嘴角,“那老爺那邊……“一語未了,見林氏擡頭淡淡看了自己一眼,心裡一緊,忙道:“你放心,我什麼都沒有告訴他,也不會告訴他。其實我連家裡你嫂子都沒有說。”說着,想了想又道:“四妹也是知道他吧!”
雖則蘇懷遠說模糊,可林氏卻是知道他說是誰。
半晌,點了點頭,“二哥,你是你,他是他。我們與他父女情分當年已是了結了,我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牽扯。我想,你應該是明白。
“我自是明白,若有可能,其實我又何曾想和他有什麼牽絆。”蘇懷遠連連點頭,隨後又道:“我也已是十多年沒有見過他了,現也只是每年三節遣人送禮過去。我想着他應該也是不想見我們。”
語氣裡有幾分落寞,又有幾分解脫。
“我們是命該如此,二哥又是何必呢!”林氏嘆了口氣道。
“我現很好,尤其是找到了你,便沒有什麼不知足了。你不知道,現說來也可笑。其實自建武元年起,我和二叔誰都不信你們已經不了,發了瘋似找你們。這一找就找了六年,把南邊一帶都翻了個底朝天,可還是一點音訊都沒有,這才死了心。”
一聽這個稱呼,林氏心裡一痛,想到了奮力托起自己二嬸和摟着自己一聲不吭六妹,喃喃出口,“二叔,二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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