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何時了連忙搖頭說不用,他又往後坐了坐,腳也收了收,石湖子衝他眨巴眼眨巴眼,卑微地問:“少爺是不是嫌我做的鞋子醜不願意穿啊?”

何時了又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怎麼不願意試一試呢?”淨透俏麗的瓜子小臉上寫滿了期待。

何時了頓了下,又道:“我,我自己來。”

“嗯……”石湖子旋即明白過來,她點點頭,“好。”雙手把鞋子送上。

何時了自己脫了鞋,石湖子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盯着他的腳瞧,然後趁何時了還沒反應過來眼疾手快地拿着新鞋子就往他腳上套,手觸碰到了他的腳,她試探了下,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的。

而且如果《山海圖》被他藏在腳底下鞋子裡,那他也不可能當着她的面就把鞋子給脫掉吧。

所以另一隻腳她就沒試探了,人何家二少也不給她試探的機會了。

何時了穿好另一隻鞋,石湖子忙問:“少爺可還合腳?”

何時了點了下頭,“嗯,正好。”

石湖子笑起來,“啊,那看來我目測的長度還挺準。”

“那少爺你再走走試試看舒不舒服?”

何時了當真起來走了幾步,而後他回頭看石湖子,衝她又點了點頭,“挺 好的。”

石湖子開心地跳起來走到他身邊圍着他轉了一圈盯着她給他做的新鞋子瞧,笑吟吟道:“少爺穿起來也很好看哦。”

何時了抿脣嗯了聲,頓了頓,又道:“謝謝你。”

石湖子哎呀一聲,“少爺你救過我的命,我給你做這些是應該的。”

說罷,她又跳回去把何時了的舊鞋子取走抱在懷裡道:“少爺那我就把你這雙舊鞋子拿去洗洗刷刷曬乾之後再給你拿來。”

何時了剛想開口說不用,石湖子就一溜煙蹦蹦跳跳地走了。

何時了只能作罷。

石湖子把他的鞋真拿回青林院井邊打水沖洗了,在洗之前她把那鞋子掏了個遍,雖然這鞋子有些臭臭的,哪個男人的鞋子不是臭臭的,但是爲了《山海圖》這點臭根本不算回事!

只是她掏了個遍也沒在何時了的鞋子發現什麼,她嘆了口氣,掏完之後開始洗刷刷,都給人家說好了要洗好刷好再給人家送回去的,她得言出必行。

就是……她長這麼大還沒給人刷過鞋子,有些不太高興,偏偏胡索那小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身後,看着她在那用力地刷鞋子,差點都要把鞋子給刷破了,胡索好奇地問:“姐姐你在給誰刷鞋子啊?這鞋子跟你有仇嗎?你怎麼那麼用力,都要刷破了!”

石湖子回頭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怎麼來了?”

胡索雙手捧腮蹲在她身旁,笑眯眯道:“我想姐姐了就來看姐姐啊!還想問姐姐你答應給我做的鞋子做好了嗎?”

石湖子乜斜他一眼,“我什麼時候答應要給你做鞋子了?”

胡索哼了一聲,“姐姐又想賴賬!”

石湖子笑了笑,向他招了招手道:“你幫我刷鞋子我就幫你做鞋子。”

胡索瞄了一眼那鞋子,而後裝腔作勢地捏捏鼻子,“咦~這是誰的鞋子啊,臭臭的。”

石湖子呵聲道:“搞得跟你鞋子不臭似的。”又道:“這是少爺的鞋子。”

“我了哥的呀?”胡索一聽,兩眼放光,上前就去撈那水盆中的鞋子掏掏摸摸一番,石湖子沒說話,就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最後瞧見胡索一臉失望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把鞋子又往木盆裡一丟,“什麼也沒有。”

石湖子大笑出來,“對啊!就是什麼也沒有!”說着還抓了一把刷鞋子的水往胡索身上潑了潑。

胡索站在原地一頓蹦噠一頓抖,他氣呼呼指着石湖子,“姐姐你真壞!”

石湖子哈哈笑,腦袋裡忽又靈光一閃,招呼胡索過來,跟他悄咪咪說:“等過兩天我再給少爺做條褻褲你拿去送給他穿。”

“褻褲?”胡索聽了之後嘿嘿笑了兩聲,不知想到什麼,他歡快地點點頭,“好啊好啊!你做好我拿去給了哥穿,正好可以藉機看看他那裡是不是藏了什麼東西。”

石湖子摸摸他的腦袋,兩人一拍即合,“我也正是此意。”只是她一個女孩子實在不方便去給人家脫褲子穿褲子,再說想來何時了也更不會同意,保不準要把她趕出來,就像當初甩秋月姐姐那般一樣。

但是胡索就不一樣了。

不過胡索沒一會又反悔了,石湖子剜了他一眼,“嗯?”

胡索瘦弱的肩膀縮了縮,但最後還是大着膽子說出來,“要讓我幫姐姐去送也可以,那姐姐得答應我給少爺做褻褲的時候也得給我做一條。”

石湖子磨了磨牙,揪了揪他頭上的小辮子,冷笑,“好,好,姐姐我答應你。”

兩日後,一個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分。

胡索揣着一個精緻的盒子大搖大擺地往玄觴樓去。

何時了這一段時間一直都在玄觴樓,甚少出門,何甘棠沒有交給他什麼事他便就是閒的。

每天練劍雕東西好像就是他全部的生活了。

胡索到他院子裡的時候,看見他坐在夕陽下一手拿一把小刻刀,一手拿一隻木雕,那是一隻雕得栩栩如生的赤尾鳥,胡索看着甚是喜歡,於是他忙跑過去蹲到何時了身邊道:“了哥,你能把你雕得這隻鳥送給我嗎?我用這盒子裡的東西跟你交換。”

何時了擡頭看他,眸中似有一層淺淺的笑意,“胡索,你怎麼來了?”

胡索一把抱住何時了笑嘻嘻道:“因爲我想了哥了呀,了哥這段時間又沒去看我,所以我就主動找來了呀。”

何時了把他撥一邊去,他似乎不太喜歡與人過於親近,低眸瞧了一眼手中雕刻好的鳥,便大方地把它送給胡索了,胡索高興地接過,又忙把手中捧的盒子遞給何時了,一邊又拽着他往屋裡去,神叨叨地說:“走,走,了哥,我們去試試盒子裡你能不能穿?”

何時了看了一眼那盒子,問:“盒子裡,是什麼東西?”

胡索道:“等到屋子裡你自己打開看就知道了。”

胡索拽着何時了去了屋裡,然後把門關上,何時了不解地望着他,“你關門做什麼?”

胡索嘿嘿笑了兩聲,沒回而是走到何時了面前催他,“了哥了哥你快把盒子打開呀!”

何時了打開了盒子,看到裡面裝得疊得整齊的一條褻褲,他愣了愣,“怎麼是……”

他還沒說完,胡索就飛快地接上他的話道:“了哥我好吧?湖子姐姐不是近日在學做衣服做鞋子嗎?我正好褲子都破了,就纏着她讓她給我做,然後還特地讓她也給你做一條!你瞧我這心裡想的可都是你!”

“來……”胡索從盒子裡把那褻褲拿出來,捧到何時了跟前,狹長的狐狸眼望着他的小腹下,熱情地道:“了哥,我們快來試試吧,看我讓湖子姐姐給你做的褻褲能不能穿?不能穿我就纏着姐姐再給你做一條!”

說着悄摸摸就要扒何時了的褲子,何時了一閃身,胡索撲了個空,他哎呀叫了一聲,“了哥你別害羞呀!咱們都是男人,沒什麼的。”

“要不您自己脫下來試試,我幫你拿着?”他又腆着一張漂亮的小臉蛋上前,笑眯眯的模樣,看上去有些不懷好意。

何時了不禁冷着臉喝了一聲,“出去!”

胡索撇了撇嘴,盯着他的褲/襠那裡,不死心,又貓着步子上前,“了哥你好歹試一試呀,不能白費了湖子姐姐的一片心思,她可是一針一線給你熬夜挑燈縫的呀!手都被扎破了好多針!看着都讓人心疼嘞!”他喋喋不休地說着,兩隻小手拿着那條褻褲圍着何時了轉圈亂舞,大有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態勢。

玄觴樓裡一陣鬧天鬧地的動靜。

誰的小蹄子在追着誰噔噔噔地跑……

然而半刻鐘後,石湖子看到胡索他蔫頭耷腦地從玄觴樓回來了,石湖子忙上前去問:“怎麼樣,有什麼發現?”

胡索嘟了嘟嘴,喪喪地說:“我被了哥趕出來了!”

“唔~”他揉揉眼睛,委屈巴巴的,“了哥兇起來的時候真兇!他差點沒揍我一頓!”

“哈,哈哈哈,哈哈哈~”石湖子忍不住大笑起來,瞅着胡索那頭髮不知怎麼被弄得亂糟糟,又那副小可憐委屈巴巴的模樣就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就猜他會把你趕出來!”

胡索瞅着她,哼哼唧唧的滿是失望,他仰天長嘆,嘀嘀咕咕的:“真是失望,沒看到我了哥那裡長得是個什麼樣,大不大?粗不粗?有沒有我的雄姿偉岸?嘖~”搖搖頭,“可惜可惜真是可惜!”

石湖子不由得白了他一眼,用手敲了敲他腦袋瓜,“我說你這小腦袋瓜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呢?”

胡索仰着小臉望石湖子甜甜地道:“我想姐姐呀!”

石湖子嫌棄地把他推一邊去了,心裡琢磨着看來哪天得找個機會去何時了屋裡翻一翻了,不在他身上那會不會被他藏在屋裡哪個地方?至於那裡,石湖子心想,那裡也好像不能藏什麼東西吧?

那廂,何時了一個人坐在屋子裡對着那條紅色的褻褲發呆,褲子上還繡了一朵小花,五顏六色的有些鮮豔顯眼,他沉思着,她爲什麼會給他縫了一條褻褲呢?是真的像胡索他說的那樣嗎?

又看看他前幾日收拾整理牀鋪時撿到的一條紫色的琉璃吊墜,他不知道是不是上回他帶她回來時她在他屋裡丟的?他有一次在她來時想問可又沒有問出口。

眼看就要六月了,雲水閣閣主的女兒水清月也坐船經水路從江南到了雲蒼城,何甘棠要何時了出山莊去雲蒼城接她。

而就是他出門去接水清月的那天,石湖子夥同胡索去了玄觴樓何時了的屋子裡找《山海圖》。

胡索給他在外面放風,石湖子進了屋裡去找。

何時了的屋裡擺滿了一屋子的木雕,各種各樣的木雕都有,從蟲魚鳥獸到花草樹木,還有許多她不認識的小木人,都雕得鼻是鼻,眼是眼,那些花鳥更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無疑何時了他的雕工出奇的好,幾乎已到出神入化以假亂真的地步,石湖子她翻啊翻找啊找,屋子裡除了木雕還是木雕!其他的什麼東西根本沒有。

正當準備放棄轉身要走之時,可突然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的聲音傳來,何時了他驚訝地看着不知何時來到他屋子裡的石湖子,默然又提了提手中的劍,眼神中的殺意還未完全褪去,他凝視着她,肅聲問:“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