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被何時了抱走之後,秋月又出現在了剛剛他們所在的那條山道上,半柱香前,她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也往玉泉山莊找去,然後半路上就遇見了那三個被何時了嚇得一路狂奔逃跑的大漢,她出於好奇於是就一把抓住了其中一個大漢問怎麼回事?大漢緊張得嘴巴不利索地跟她說了大概,之後她便就來到此處也找了個草叢茂密的地方躲起來,觀賞了春花的最後一幕表演。
然後她恍然大悟,又覺好笑,原來春花說的對症下藥就是裝可憐,裝柔弱裝悽慘給何家二少看,以博取他同情心嗎?
回想起剛纔那畫面,秋月嘖嘖了兩聲感嘆:這村花也真夠拼的!又心道:不就是裝可憐嘛~誰不會呀?等着吧!她一纖纖玉指繞着落在臉頰一側的一縷長髮眼波流轉地笑起來……
一副很胸有成竹的樣子,然後扭着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繼續往玉泉山莊慢悠悠走去。
而那廂,何時了抱着春花也回到了玉泉山莊,正要將她抱進自己的院子,不巧迎面就又撞上了前來看他的何甘棠。
何甘棠穿着一身落落大方的紅色束身武衣,長髮高束,用一截紅玉簪別住,其下又垂落幾珠瓔珞流蘇,整個人看上去頗顯颯然高秀。
只是當她看着何時了懷中抱着的人時,不由秀眉一皺,詰問道:“阿了,你怎麼又從外面帶了人回來?”
何時了張嘴要解釋,“姐,她……”
沒待他說完,何甘棠便先無奈地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他又不是第一次了,說着,便從身上掏出一個精緻的瓷瓶,何時瞭望着,忍不住出了聲來,喚了她一句,“姐,你可不可以不要……”何甘棠壓根沒聽他的話,依舊自顧自從裡面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來,親自將那藥丸送入了春花的口中,手上扣着她的下巴抵過她的喉嚨,又在親眼看着她嚥下那粒藥,她才語氣柔和了些許,對何時了說:“我這麼做,也是爲了玉泉山莊好,只要按時服用解藥就不會有事,好了,你帶他回去吧。”
何時了垂眉嗯了聲,沉默地抱着春花向院子裡屋去。
他雖然有心每一次都想勸阻何甘棠不要給他從外面帶回來的那些人吃下那種藥,但是每一次何甘棠都不會聽從他的意見,畢竟整個山莊裡都是何甘棠說了算,而她又是他的姐姐,雖然是同母異父,但終歸是一母所生,她那麼做又是爲了玉泉山莊的安全。
雖然那藥不會對人的生命造成危險,但是若不及時每隔一段時間服下一次解藥,便會發作起來頭痛欲裂。
春花躺在何時了懷裡,心中嗷嗚直叫:完了完了!這下完了!這下玩大了,很可能以後要因爲這個藥受制於別人了,她此刻直想摳自己喉嚨把嚥下去的藥給摳出來!但是她又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露出馬腳,得繼續裝死,否則的話,不僅真玩命了,還把之前挨的揍,花的錢也都給白白浪費了。
她深吸了口氣又安慰自己,沒事!等拿到《山海圖》回到洛城冥劍樓,她可以找春風給她對症製出解藥來,永絕後患,春風醫術那麼厲害,一定可以給她製出解藥來的。
很快她就被何時了抱上了牀,他動作很溫柔地將她放到了牀上,然後春花可以感覺得到,何家二少他自己又走出了屋去。
這就不管她了嗎?春花心想,然後在何家二少走後她慢慢睜開眼睛來,想也沒想就開始用力想把剛剛吞下去不久的那粒藥試試看能不能把它給逼出來。
總不能試也不試就直接放棄的。
屋裡黑燈瞎火的,也沒人看見剛剛還死屍一般躺在牀上不動的人,咯噔一下挺直了腰板來。
然而沒過多會,春花運功剛要開始逼毒呢,就聽到屋外一陣腳步聲傳來,聽動靜還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是何家二少又帶了什麼人回來嗎?春花來不及多想,趕緊又再往身後的牀上一躺,一急儼然忘了收功,然後一個不慎遭內力反噬,正好在何家二少帶着玉泉山莊的大夫推門而入的時候又猛得從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這下真是被自己給搞內傷了。
春花胸口痛得一時沒忍住在牀上打了個滾,還嗷地叫了一兩聲。
何家二少見牀上人那副痛苦模樣,以爲是他姐剛剛給她服的藥與她受的傷正相沖才導致的,忙拽過來跟在他身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溫涼習,催道:“溫涼習,你快去,快去看看她怎麼樣了?”
溫涼習緩了口氣走到牀前,將牀上蜷縮成一團的少女的身子往牀沿邊拽了拽,然後把上她的脈,過了一會又收手,再查看她身上的外傷,最後鬆了口氣跟何時了說道:“二少爺你不用太過擔心,這位姑娘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雖然她身上內外皆受創傷,但好在這姑娘的身體底子好,又有些內功傍身,我給她開些內服外敷的藥,用上幾天調整一段時間便可恢復如初了。”
何時了一時有些驚訝,“你說她有內功在身?”他當時救下她時,大意並沒有察覺。
溫涼習點點頭,沉思片刻道:“嗯,不過看樣子她可能不懂怎麼使用,以致體內那股氣息衝撞到了自己,所以受了內傷。”
春花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她那哪是不會使用呀,是見他們來一着急沒來得及收功被自己的內功反噬傷到了罷!
不過他那樣以爲說出來給何家二少聽了也好!省得讓何家二少會懷疑她。
何家二少聽了之後倒真也沒有多想,只走到牀邊看了眼牀上的人,喃喃地說:“沒事,就好。”
溫涼習在一旁寫藥方,寫好了遞給何時了,起身作揖道:“二少爺那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一副急不可耐要走的模樣。
“不行!”何時了立馬出言阻攔,並抓住他肩膀,“你,你留下來照顧她。”
溫涼習指指自己,一臉憋屈樣,“怎麼又是我?二少爺你爲什麼每次帶個病人回來都叫我照顧,山莊上下那麼多丫鬟小廝,你怎麼就只知道支使我?”
“因爲,因爲你是大夫。”何時瞭如實說道。
溫涼習嘆了口氣,只能認命,“那好吧,還是按老規矩來。”
何時了沒有異議地點了點頭。
窗外,一輪月色清涼如水,繁星密佈,何時了按照溫涼習的指使抱着春花帶她去泡了藥浴,春花在木桶裡泡着泡着竟然舒服地腦袋瓜歪在木桶邊就那樣睡了過去。
一夜好眠,自從經歷過那場屠殺過後,她還沒睡過那麼好的覺,雖然多半可能是因爲藥物所致。
但她這一覺卻睡得十分安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以致於都錯過了第二天一大清早秋月被玉泉山莊的人趕走的好戲。
秋月那個氣的呀!她哭的那麼大聲,哭的那麼慘,怎麼就是沒有像春花那樣驚動何家二少,然後再被他給撿回山莊去呢,還很不幸地被趕得遠遠的,氣得她不想再裝再演,想把那些人都給殺了!
“哼!”她冷冷地一聲哼,回頭狠狠地望了一眼身後的玉泉山莊,整了整穿着暴/露,袒/胸露/乳的輕薄裙衫,扭着屁股走了。
春花那是穿的真破爛,這被扯爛一塊,那被撕爛一角,抹的真像個乞丐堆裡的小可憐,而再反觀秋月吧,她穿成那樣,倒像是個狐狸精來勾引人的,被何甘棠一眼看到就毫不留情地叫人給打發趕走,連何家二少爺的面都沒瞧見。
也怪何家二少沒事是個不會出門的主,秋月她沒選好時機,又不能像春花那樣豁出去,找來一羣人真揍她演得也逼真些。
何家二少自從昨晚回來過後便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裡沒出去過,溫涼習也是。
眼看着牀上的人終於醒了過來,溫涼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問話的聲音聽起來都顯得愉悅,“姑娘你醒了呀?”
聞言,一直坐在屋檐下雕東西的何時了進了屋來,他看向春花,只見春花笑了笑,點點頭,嗯了聲算是迴應面前的溫涼習。
而後她滴溜溜的眼珠子又在屋子裡轉了轉,茫然四顧地問:“這是哪啊?我怎麼在這裡?”
“嗷,這是我們二少爺的房間,你是二少爺他從外面帶回山莊來的。”何時了的嘴沒有溫涼習的快,剛要開口,話都已經被溫涼習那傢伙給說完了。
春花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擡眸望向站在門框邊的何家二少,一骨碌滾下牀作勢又要給他磕頭,“多謝二少爺相救,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少爺你的救命恩情。”
何時了上前一步忙將她從地上扶起來,搖搖頭道:“不,不用。”
他看着她,昨日她被幾個大漢追得灰頭土臉看不清她本來的樣貌,而昨晚讓丫鬟給她脫掉衣服泡了個澡後,如今洗乾淨了,只是還披頭散髮的,但卻趁得她那張瑩白的瓜子小臉更小了似的,還沒有他的巴掌大。
那秀鼻玲瓏,櫻桃小口,一雙明亮清澈會說話的大眼睛落入何時了的眼簾之中,他看得微怔了會,心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夜空中的星。
可真好看,他不由自主地想。
那裡面還清晰地映着他冷俊的面容。
溫涼習在一旁瞅着何家二少,發現他看人家都看愣了,面無表情,眼神有些呆呆的,便咳了聲提醒道:“二少爺,既然人姑娘都已經醒了,我觀她身體恢復的也不錯,我就不在這打擾你們兩人說話了,我先走了。”
何時了回了神來,又看了一眼春花問:“你沒,事了嗎?”
春花伸了伸胳膊,衝他盈盈笑道:“不怎麼疼了,大概是好了。”
他哦了聲,方纔放溫涼習走。
溫涼習走後屋裡就只剩下他和春花了。
他覺得不自在便出了屋去繼續去雕他適才沒雕完的東西,春花跟上前去看,蹲下/身雙手捧着腮道:“少爺,以後就讓我跟在你身邊伺候你吧,你喜歡吃什麼喝什麼你儘管告訴我我都可以給你做。”
何時了卻搖了搖頭,“不用。”
春花啊了一聲,“那不用,那我要怎麼報答少爺你啊?”
“要不……”她摳起了下巴,微微低下頭去,略顯得爲難又有一絲羞澀地道:“救命之恩無以爲報,要不我以身相許少爺你吧!”
“就是不知道少爺會不會嫌棄我?”她又小聲地嘀咕着。
何時了聽見了,他嚇了一跳,猛得從地上站起了身來,手上雕的一條小魚也掉了,他連忙搖頭表示拒絕,“不,不用,你不用。”
春花一副神傷的表情,“那少爺你這也不要那也不用,我要怎麼報答少爺是好?我總不能在少爺您身邊什麼也不做吧?還是少爺您真的嫌棄我會什麼都做不好?”她越說越傷心,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然後見何時了往後退一步,她就上前一步。
何時了想了想,突然拉過她的手,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你幫我,照顧,好他們,就可以了。”
春花忙問:“是什麼地方啊?”
何時了沒說話,只趕緊想帶她去到那裡,不讓她再待在自己身邊,那樣他會不自在。
路上,見他也不說話,春花便笑吟吟地開口找話,自報姓名說:“少爺,我叫石湖子。”
“是石頭的石,湖水的湖,孫子的子,你以後可以叫我石湖子。”
“石湖子。”少年輕聲唸了她的名字一聲,腦海裡不自覺就閃過一泓碧湖,有人踢了一粒落到湖中激得一池碧湖水盪漾泛起圈圈漣漪的畫面,而後他點了下頭,“我知道了。”頓了下,又道:“我叫,我叫何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