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節,是夜;月暗星淡。
石湖子正要滅燈睡覺,卻霎時聽到院子裡有一陣打鬥的聲音傳來。
有女人的尖叫聲,“毒婆子,你還我兒命來!”
石湖子聞聲出了屋,一路摸黑尋到那聲音傳來的源頭處,竟是從平日裡那個老是喜歡在陽光下磨一根金針的婆婆房裡傳來。
那房中也是滅了燈,只能在夜空時明時滅的月光投影下,看到那屋子裡兩個人影在閃動着,纏鬥着。
一人披頭散髮,五指尖利,一人舉拐,身形略顯佝僂。
若按胡索之前跟她說過的那般,那想來屋裡正在打鬥的兩人便是院子裡的瘋女人和那金婆婆了。
不知道兩人是何仇何怨,石湖子雖心有好奇,但也只是遠遠地看着,沒有靠近。
次日清晨醒來,石湖子她特地殷勤地跑去金婆婆的屋子裡要給她收拾打掃房間。
金婆婆看到她來露出一口快要掉光的牙齒,看似和藹可親地笑了笑,“是小石子啊。”
石湖子嗯了聲,把順手給她從廚房帶來的早飯端到她桌上,溫聲道:“婆婆我把早飯給你端來了,你過來吃,我幫你收拾牀鋪被褥吧。”
她走過去,剛彎下腰要去幫金婆婆疊被子就被金婆婆抓起了手,“小石子不用了,婆婆我自己可以,你去忙你的吧。”
她臉上雖是笑着,可眼神裡卻浮現出一抹危險的意味。
似是在警告。
石湖子她笑着退下,點頭說好,搓了搓手,就那一下,她從金婆婆的牀上和手上摸到了一點細碎的沙。
之後她故意近身她好幾次,都從她身上摸到了那種風一吹就會散的金沙。
所以你不離她很近的話,根本摸不到那沙子。
金沙?她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金沙?石湖子心中猜想,莫不是東瀛沙毒獵手海金沙金沙婆婆?
她竟然也來中原打《山海圖》的主意嗎?
那那個跟她有仇的瘋女人又是誰?
她是爲復仇而來,還是說也爲了《山海圖》而來,又正好遇見了仇家?
總之這青林院中可絕不止她一個人想要《山海圖》!就連最近從雲水閣來的那個水清月,哦,不!確切的來說是秋月扮成了水清月的樣子也混進了玉泉山莊來找《山海圖》了。
只可惜啊,她到現在都還沒有見過《山海圖》的半點影子?
到底它能藏在哪呢?難道不是在何時了身上?在何甘棠那?可是《山海圖》是隻傳男不傳女的呀。
又或許它就在何時了身上,但是那不是所能用手摸到的實物?難道還會刻在他的肌膚上不成?
石湖子決定先不管那麼多了,在何時了那裡找不見,一時半會又不能貿然與他那麼親密看光他身子,否則會引起他懷疑,要水到渠成如果能讓他心甘情願最好了,要是強來指不定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於是她又去了山莊其他地方找一找看。
她前後去了山莊的每一處尋找。
第一次碰見了同時也在山莊到處亂逛實則尋圖的水清月,水清月朝她眨了眨眼睛笑,石湖子走過去,看了下四處無人,便一把攬上她的肩,也衝她擠眉弄眼了下,笑呵呵地喚道:“秋月姐姐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
水清月一手撥開她,切了聲,“得了吧村花,我可不想你。”
“你別給我勾勾搭搭的,咱倆最好裝不認識,井水不犯河水,要不然你這石湖子可就做不成了。”
石湖子嘿嘿笑,看着她那張假面,“不知姐姐這張人皮面具出自哪位大師之手,改天我也想去弄個戴戴。”
秋月得意地撫了撫自己花容月貌的那張臉皮,一把將石湖子推開老遠,“就不告訴你。”
言罷,扭着屁股走了。
石湖子在後面衝她吐了吐舌頭,哼了一聲,繼續瞎晃悠尋圖,見到山莊中的弟子問她幹什麼來着,她就裝出一副路癡的模樣說迷路了。
最後由弟子送回了青林院。
第二次是在夜深人靜時,她先用春花之術降落一場花雨,迷醉了山莊中的一部分人,方便她摸黑尋圖。
不過最後差點被何時了發現,何時了內功深厚未被她春花之術所散發出來的花香氣味迷醉。
還目睹了一場花雨,只覺十分的納罕和稀奇,但很快那場夜空中突降的花雨又消散了,只剩一地落花殘,風吹過;了無痕,一度叫他以爲出現了幻覺。
後來他似乎還看見了一個人影自落花飛雨中現出身形來,影影綽綽,朦朧夢幻。
他沒看清那人身影是誰?不過後來夜深睡下的時候他又做了同樣的一個夢,在夢裡他將沒看清的那人夢做了石湖子的臉。
他竟然做夢夢見了她,夢裡他似乎還對她做了別的事,叫他覺得羞赧萬分。
以至於第二日石湖子又來找他給他送東西的時候他看她的眼神都有些閃躲。
石湖子第三次翻遍山莊的時候遇到了青林院中的一個熟人。
那也是個深夜時分,不過是月明星稀,頭頂一輪明月亮晃晃的。
玉泉山莊的黃花川上,青溪水從這裡潺潺流淌而過,不遠處的青溪居是溫涼習溫大夫的住處,而水清月又被安排在建在青溪水上的一坐亭閣當中。
黃花川上遍地黃花如一片黃/色的汪洋,而那黃色也正與金婆婆每行一步身上所掉落的金沙顏色有些許相近。
燈火明月下老人拄着拐,在一片黃花叢中用柺杖扒開那些花,再將身上的金沙灑落其上,如果黃花叢下埋有東西,那金沙便會叫它在月下現形。
也正因爲今晚月兒明朗,金婆婆纔會選擇今日出來。
石湖子躲在不遠處的一棵茂密的大樹後面屏息凝神看着金婆婆快要把黃花叢扒了個遍,她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卻被炎夏黑夜中飛來的一隻蚊子叮了身,就那打蚊子“啪”的一聲輕響把金婆婆給驚動了。
“誰?”金婆婆眼神犀利地往身後凝眸望去。
石湖子她沒再躲,她大方地現了身走到金婆婆面前,櫻脣微露貝齒,輕輕一笑,“婆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還跑到這裡來了?是想念夏日黃花的味道特地來黃花川上走一走看一看嗎?”
金婆婆乜斜着她,冷哼了聲,蒼老的聲音中透着無形的威壓力,“怎麼,小石子難道也是?”
一句話回了她剛纔的話還又問了她來幹什麼。
石湖子一步步走近,她搖搖頭,“不,我是來找婆婆您的。”
“來找我?哼,你個小丫頭來找我這老婆子有什麼事?”說話間,她將手中柺杖一執,方圓十里黃花川無風自動,在深寂的夜中浮起一層層黃/色的花浪來。
石湖子頓覺腳下沉重,邁出去的步子費了老大的勁才平穩地落到了地上。
金婆婆又轉動手中的柺杖,登時一陣勁風颳得石湖子她臉頰生疼,像被刀子焠過一般。
她連忙用手抵擋,掌間凝聚提了七八分力,才逼退了那勁風。
金婆婆見勢又冷哼了聲,“想不到你個小妮子也是深藏不露!”
石湖子放下手掌咯咯笑了兩聲,“哪裡比得上婆婆您呢。”
金婆婆冷眼看她,警告道:“既然知道那就最好不要多管閒事!”
石湖子說是,微笑着道:“那既然如此婆婆我就先走了,婆婆也不要在這耽擱太長時間了,很快玉泉山莊的弟子就會巡視到這裡的。”
說完她縱身一躍離開了黃花川,嘴上那樣說着,心中卻是在盤算着怎麼把這個金婆婆給搞走呢?
她不像胡索,胡索不會武功,她稍一武力壓制,胡索就得乖乖聽她的話,可是這個金沙婆婆,在江湖上可是有名,她的一手金沙毒功在江湖上也是讓人聞風喪膽,若要單打獨鬥,她不一定能打得過她,得找個幫手,胡索那個小子是指望不上了,不會武功,連上個牆都得爬老半天。
看來還得去找她的秋月姐姐。
說起來水清月最近這段時間在玉泉山莊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玄觴樓了,見的最多的人就是何時了了。
何時了要被她白日裡一天三頓找上門纏得快要想把人轟回江南雲水閣去了!
她要是像石湖子那樣規規矩矩不太過分還好,送完東西說會話就走,關鍵她是一見到何時了,沒人時就要對何時了動手動腳。
要不是何甘棠特別囑咐過他,要對水清月客氣些,他能讓水清月來一次爬走一次。
她太煩人了!整天騷擾何時了,不時對他拋媚眼,就是撩裙子,再不然趁他在那閉目練功時,一雙手探到他身上,這摸摸那掏掏,要扒他衣服解他褲子,上他牀,翻他屋,仗着雲水閣閣主女兒水清月的身份對他肆無忌憚,就跟胡索一見到他那樣,但是胡索在他眼裡是貪玩好鬧的小孩子,這水清月她可不是!
漸漸的,他發現這水清月跟傳言中端莊大方溫雅賢淑的水清月一點也不一樣。
因爲她的身份,他姐的囑咐,他不能對她怎麼樣,只能開始逃,如今是一見到她就跟見到鬼一樣!
又是一個蟬鳴聒噪的清晨,水清月她又來了!她就不信在他身上找不到《山海圖》了,她心想他屋裡都翻了個遍,就差沒把他身上給扒掉翻一遍了,每次她要扒他衣服,他那眼神都能殺死她,她覺得說不定《山海圖》就畫在他身上也不一定呢。
所以她不扒掉他的衣服看一看,她誓不罷休。
又聽到她來的腳步聲了,何時了趕忙拿了劍從偏門出去,直接拐進了青林院,院子裡石湖子正在掃地,見到他來忙打了個招呼,拿着掃把向他跑過去,歡喜地道:“少爺,你來啦!”
何時了嗯了聲,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只聞水清月在那大聲呼喊着,“何時了,你在哪啊?何時了你出來呀!”一邊喊她一邊找,找着找着就看見了偏門,然後便往青林院這邊找來。
何時了急忙又要走,卻被石湖子一把拽住手,她丟了掃把拉起何時了的手,語氣輕鬆而歡快,“走,少爺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她肯定找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