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里之外的川蜀之地, 剛下過一場大雨,山林間陰溼泥濘,瘴氣瀰漫, 不時有毒蛇毒蟲毒蟻出沒在山林間。
這一帶深山老林荒無人煙, 何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裡來了的。
出走離開玉泉山莊的這些天, 他走過繁華熱鬧, 人聲鼎沸的城鎮大街與小巷, 也翻山越嶺趟過不知名的溪流河水,走過了不知多少地方,到處尋找, 可就是沒有找到石湖子的蹤跡。
他拿着她的畫像問了好多人有沒有見過她,可他們都說沒有。
身上的盤纏用盡, 他沒錢投宿客棧, 便就繼續往前走, 往前找,迷茫地走着走着就來到了這片深山老林中。
他找個地方坐下, 靠着一棵大樹,餐風飲露,過得好是孤苦蕭條,但一天沒有找到石湖子他便就不會放棄。
他靠在大樹上漸漸的不知道是因爲餓暈了還是累極了沒多會就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睡着睡着他又做起了夢來,夢裡面有他要找的石湖子, 他好想沉浸夢中與她相守不願醒來, 可是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不知從哪裡向他潑來一盆冷水, 把他給澆醒了。
他醒來時, 發現周圍的環境都變了,自己竟已經不在他靠着大樹睡過去的那片深山老林裡了。
……
冥劍樓裡此刻正一片歡聲笑語, 觥籌交錯。
赤冥幽已經上座,還帶來了延胡索。
美貌的婢女們上來了酒菜,還有舞女們在水池中的舞臺上隨着絲竹管絃之音而翩翩起舞。
樓外秋雨漸寒,樓內卻一室暖香奢靡。
石湖子坐在角落裡,這種氛圍說不出來的令她有些作嘔。
她吃飽了肚子,只希望趕緊結束這場宴會然後回飛雨千汀好好睡一覺,這一路從玉泉山莊風餐露宿的趕來,她如今吃飽喝足只想泡個澡然後大睡一覺。
飛雨千汀是她和秋月還有夏雨住的一棟樓。
冬雪和夏雷他們姐弟倆住在杏花寒林晚,春風和秋葉是春風樓。
可惜天不遂她願,她本以爲坐在角落裡會不被人瞧見,然而赤冥幽的目光卻突然間落到她身上,“春兒,你過來。” 他向她招了招手,呼貓喚狗一般。
春花被點名了,她條件反射性地站了起來,指指自己,以爲自己聽錯了。
他叫她過去幹嘛?
她頓了下,遲疑地才從最邊邊的角落裡向高臺之上俯瞰衆人的赤冥幽走過去。
所有人的目光不禁都投向了她,尤其是秋月,她恨得牙癢癢。
在場的女人要論美貌要論風情,都數她爲人中翹楚,獨樹一幟!那個村花她除了表面看起來一派天真無邪,實則剖開了來看,分明就是個心機婊!黑心蓮!秋月看着她一步步走過去不禁狠狠磨了磨牙。
她不甘心,於是自執起一壺酒扭着腰向赤冥幽風情萬種地走過去。
“哎呀樓主!你要是缺人給你倒酒夾菜你找我呀!春花這小丫頭她粗魯莽撞得很,伺候不了樓主您的!”
說着就把春花給擠一邊去了,春花被撞到地上去了,也沒有說話,只是自個爬起來,擡頭瞧了一眼赤冥幽,只見他微眯了眯眼睨着秋月,空氣中陡然間流動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秋月不寒而慄,縮了縮肩膀,但還不死心地想上前,卻發現……
咦~前面的路怎麼像是被擋着了,她怎麼走不動了!
她的一隻腳定在半空中遲遲放不下去,坐在赤冥幽一旁的延胡索見此連忙起了身來,他笑眯眯望着秋月,又朝秋月走過去,彎腰打橫直接將她抱起,嘿嘿說:“美女姐姐,來跟我一起喝酒吧,我表哥那個人有什麼好的,他陰晴不定的說殺人就殺人,你來跟我,我給美女姐姐你倒酒夾菜好不好?”
也不管秋月同意不同意,他就直接把她抱到他桌前殷勤地給她又是倒酒又是夾菜,喂到她嘴裡面。
完了,他衝赤冥幽嬉皮笑臉地笑,“表哥,鬍子姐姐是你的了。”
“她是我的,我來伺候!”
赤冥幽沒有理會他。
倒是秋月一聽他叫她們樓主表哥,又見他對她那殷勤狗腿的樣,這才覺得找回了些剛纔丟的面子來,不過她還是忿忿不平地瞪了一眼一把被赤冥幽攬進懷中抱住坐在了大腿上的春花。
這個赤冥幽他到底想幹什麼?春花她看不透他,只覺得坐在他懷中十分的不自在,幾番想動袖中的九微飛花鎖,雖然這麼近身的距離是個刺殺的好機會,但最終她還是忍下了,不能因爲一時的衝動而毀了她的整個計劃。
她受寵若驚地望着赤冥幽,小聲道:“樓主,這樣恐怕不好。”
赤冥幽捏了一顆葡萄送到她嘴邊,又驀然摟緊了她的腰,將她再往他胸前一帶,是緊貼極其親密的姿態,看在別人眼裡,只覺曖昧,他附在她耳畔,聲線極其低柔地笑了一聲出來,問:“有什麼不好的?”
春花沒有回話,只想趕緊遠離他,於是她輕輕推開他一下,又再傾身上前,端起一杯酒敬給赤冥幽說:“樓主喝酒。”
赤冥幽就着她的手將那一杯酒飲盡。
臺下的夏雷看着他自己默默喜歡的女孩子如今卻坐在別的男人的懷裡,還是他不能反抗的樓主,心中愁苦難言,惱怪自己不爭氣,他越看眼越紅,乾脆借酒消愁,一仰頭悶下一壺酒,一壺不夠又來一壺!
誰知借酒消愁愁更愁。
舞樂聲還在繼續,有人聽覺享受,而又有人只覺煩悶。
春花和赤冥幽周旋着,雖然心中厭惡至極,可面上還是要擺出一副笑臉,赤冥幽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看着她幾時會維持不住那張笑臉,會露出她最真實的一面。
然而她的忍耐力超過他的想象,直到宴席結束,她依舊對他笑得明媚燦爛,還是那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呢,赤冥幽在心中冷笑,她袖籠下掩藏的幾次蠢蠢欲動他不是沒有看見,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就因爲她和一個人很像,笑起來都是那副天真又無邪的樣子。
他開了口,朝高臺下面的人揮一揮袖,又是一道鮮紅似血的顏色,“好了,今日就到這裡,你們都退下吧。”
春花聞聲,也趁他揮袖的時候趕忙從他懷裡跳了下去,像其他人對他恭敬行禮然後退下一樣也衝他低頭彎腰一拜,“那屬下告退。”她好是鬆了口氣,擡腳轉身就要走。
可還沒踏出去一步,連臺階都沒邁下一個呢就又被赤冥幽叫住。
“春兒,你留下。”他眼角流露出一抹似是玩味又似嗔怪她的笑,輕輕淺淺,一瞬即逝,只聽他嗓音低柔,又道:“被你灌多了酒這頭有些暈,你扶我回寢殿。”
春花頓住了腳步,反應慢了半拍地回了頭,啊了一聲。
她一度認爲自己一定是花了眼,他看她的眸中怎麼會帶了一絲似是寵溺的神情。
他到底把她當做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