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她輕輕喚了他一聲。
何時了只是詫異地擡頭望了她一眼, 而後便收回了目光繼續直視着前方宗祠裡面擺的列祖列宗的牌位,他沒有說話。
雖然那些供奉的牌位下的人跟他沒有絲毫的血緣關係,但他畢竟從小在玉泉山莊長大, 得何正廷真傳。
不是親人他卻也已經把他們當做了他的親人, 雖然他們全都已逝。
見他並不理她, 石湖子倒也覺得沒什麼, 只依舊默默地替他撐着傘。
這雨下的那麼大, 繞是他身子骨再好,也禁不住這麼淋的,況且他的腦袋還曾經受到過重擊, 險些腦癱喪命,雖然沒死, 但卻留下了後遺症。
淋多了雨經受太多的溼寒之氣, 他的腦袋也是會疼的。
只是他從來不說罷了, 也不會表現得很厲害,所以在旁人看來, 他一直很好。
那些疼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過了好一會,見她還沒走,他終是沉不住氣了,不過也沒再擡頭看她,只是沉聲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你怎麼, 還不走?”
石湖子擡頭望了望天, 回道:“少爺放心, 等雨停了我就走。”
“我讓你 現在就走。”他加重了聲音, 像是在命令。
石湖子沒吱聲,仍舊站在那裡不動給他撐着傘。
何時了忍不住又回頭覷了她一眼, 音色漸冷,“你,沒聽見嗎?”
石湖子不鹹不淡地說:“耳朵聽見了,腿腳沒聽見。”
“你……”何時了悶了聲音,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了。
最後他也不知哪裡來的脾氣,咬了下脣忽然一把推開了在雨中爲他撐傘的石湖子,還壓抑着聲音說:“我不需要你可憐!”
可憐?石湖子心下笑了笑,她纔不是可憐他呢!她只是趁這個機會來他面前裝好人,給他送溫暖,希望他們之間的關係能夠更近一步,然後從他口中套出《山海圖》的消息。
她被他推得沒做什麼防備,直接“啊”的一聲跌地上去了,正巧還就跌進一個積了很多水的水窪當中去了,水窪中的水瞬時濺了她一身。
何時了忍住沒回頭去瞧她有沒有事,心中卻是有些後悔他剛剛怎麼用了那麼大的力推她。
身上一襲湖綠色的裙裳被泥水弄髒了,變得泥濘不堪,傘也被風吹落去了一旁。
石湖子她狼狽地坐在水窪裡嘆了口氣,“可惜了這身還沒穿幾次的漂亮的新衣裳。”
她作勢要從水窪裡爬起來,可不甚“啪嘰”一下又摔了一跤。
“嗷~嗚~”這下她是真摔疼了,忍不住叫出來,何時了終究是沒忍住回了頭去瞧她怎麼樣了,可嘴上卻又在說:“你自找的!我,我讓你走,你不走!”
石湖子訕笑着,“嗯,是我自找的,我不會怪少爺的。”
何時了很快又回了頭去,在宗祠那麼多先人的牌位面前,他要專心靜思己過,要端正沉穩,不能三心二意被其他人或是分神。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不再管石湖子。
片刻之後,石湖子又撿來被風吹落去一旁的傘給他撐上了。
雨還在下,卻絲毫落不到他的身上了。
她又不知從哪裡給他弄來一個披風披在了他身上,風雨吹打不到他身上。
他似乎在她給他撐起的那一小片傘檐下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
他沒有再趕她走,或是累了,或是倦了,又或是心軟了。
漸漸的,雨停了,風止了,給他撐傘的人也終熬不過漫長的夜,手中的傘一晃從她手中滑落掉地,飛了好幾下才落穩到地上,而她本人也晃晃悠悠地倒下了,倒在了他的身旁,枕靠着他跪在地上的小腿暈乎乎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天還沒怎麼亮何時了他便醒來,只覺得他的整個下半身都跪麻了,膝蓋隱隱的疼,尤其是被石湖子枕着睡的小腿,麻得都要沒知覺了,可是一回眸看她還正在睡着,睡顏安適,便沒忍心叫醒她,就任由她枕着他的腿了。
他望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人兒,見她原本乾淨清透的臉頰因爲昨日被他推得摔到水窪中而濺到泥水弄髒了,一隻手鬼使神差一般擡了起來想要去幫她擦掉那臉上的泥濘污點,他的動作很輕很輕,溫柔的像是一片羽毛般從她細嫩光滑的臉上滑過,一下兩下漸漸把那泥點弄了乾淨。
雖然他的動作輕柔至極,可石湖子還是感到臉上被什麼東西觸到過有些癢癢的,她的小臉不禁皺了皺,揮手往臉上糊了兩下,何時了連忙將手收回。
石湖子才又繼續睡着。
只是何時了的目光還停留在她臉上,看着她長而濃密的睫毛,纖秀小巧的鼻子,還有她那永遠看起來都粉嘟嘟的脣,像是櫻桃一樣。
誘惑着讓人想上嘗一口,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
他的手又不知不覺擡了起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等到感受到時只覺自己的指腹下碰觸到的是極其柔軟又有些溼潤的兩瓣……似經了雨露一般的嬌花。
溼潤潤,柔嫩嫩。
他不禁又在那上面摩挲了兩下,偏生這個時候石湖子她微微張了張嘴,他的食指一半便順勢落到了她的嘴中,石湖子迷糊地用貝齒咬了咬。
有些糙有些硬。
不好吃的一塊肉。
石湖子咬過之後又嫌棄地給吐了,何時了忙收回手來,適才被她咬得還有一絲絲的疼,叫他微微發出“嘶”的一聲,不由倒抽了口涼氣,緊接着石湖子她便睜開眼睛醒了。
何時了慌忙地轉過了頭去,被她咬過的那手指也蜷了起來握成拳不想被她看見,那上面還有她一排淺淺的牙印。
石湖子她醒來之後先左右看了看,發現竟枕靠在了何時了小腿上,她連忙起身道歉,“啊少爺,我沒給你壓疼吧?”
何時了已經麻得沒有知覺了,他搖搖頭,“沒有。”
石湖子便笑了笑,衝着天空伸了個懶腰,又喃喃地說:“我剛剛好像做夢咬了一口什麼肉,不過那肉不好吃,我就給吐了……”說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從地上站起來,“嗯正好有些餓了,少爺你也肯定餓了吧?我這就去給你找些吃的回來!”
說罷,她就蹦蹦跳跳歡快地撿起昨晚落在一旁的那把紅色油紙傘去前面的青林院弄吃的了。
何時了扭頭望了一眼她遠去的背影,又收回視線來低眸凝視着那隻被她咬過的手指,不知怎麼就笑了下,看起來有些傻傻的。
之後兩三天的時間他都在這跪着不起,既然是懲罰那他就要好好接受完成,本來以爲會是很難熬的漫長的三天,可是這三天裡石湖子每天都會悄悄過來陪他,不讓何甘棠和山莊其他人發現,三天的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只是懲罰結束的那天,何甘棠過來解禁他的懲罰讓他回去休息吧,他差點從地上站不起身來,膝蓋已經跪得紅腫磨破了皮流出了血,但他沒在何甘棠面前吱一聲,強忍着痛意回了玄觴樓。
半路上石湖子一路小跑着從青林院過來扶着他接他回了玄觴樓。
看着他膝蓋上的傷,血肉模糊的,少女竟然莫名有一絲的心疼。
她把他扶到牀上坐下讓他躺着,她則跑去了黃花川裡頭去找溫大夫要藥回來給他擦。
不成想回來的時候竟又看到了金沙婆婆去而復返,在玄觴樓中與何時了打了起來。
何時了的膝蓋受了傷,腿腳一時並不利落,動作和反應都比平時慢了些,打着打着竟是落了下風,而再觀金沙婆婆竟出的都是致命的殺招!
她怎麼突然會回來要殺何時了?
之前潛伏在這有那麼多機會都沒有動手。
但她想不了那麼多了,眼看何時了就要不敵,她連忙大聲叫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有人要殺少爺!”
然而她喊了半天山莊中竟沒有人過來。
究竟是玄觴樓太過偏僻山莊中人聽不見?還是聽見了卻故意不來?
石湖子無從去弄明白,她當機立斷,在那兩人打鬥顧不上注意她之時,悄然於袖間掏出一枚九微飛花鎖的暗器來對準金沙婆婆的方向便是用力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