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誅惡

先前袁恕己調兵欲往善堂, 因爲得了那車伕傳信, 知道事情非同一般,故而他臨時改了主意, 挑選了十幾個身手出色的士兵,喬裝改扮, 裝作是善堂內做工的匠人,先行前往探查情形, 伺機而動。

這些人潛入善堂,正遇見了那幾個馬賊,官兵跟賊就如同貓跟老鼠,天生氣味相沖,兩撥兒人馬迎面撞見,頓時發現對方乃是天敵, 一言不合,便交起手來。

袁恕己在外聽說裡頭打了起來, 知道已經敗露, 當下便不再掩飾,揮兵直入,幾乎將整個善堂都包圍了起來,那些尋常工匠見勢不妙, 慌張欲躲,袁恕己擔心有馬賊混跡其中趁機潛逃,便不許一個人溜走,都原地看押起來。

馬賊等見官兵人多勢衆, 且戰且退,官兵們窮追不捨,很快發現了黑臉跟矮胖的藏身之地。

此刻寺管跟幾名工頭亦被帶來,衆人見善堂內大鬧起來,亂作一團,均都惶恐不已,齊齊跪地。

寺管道:“小人實在不知有賊人混在寺內,求大人饒恕。”其他幾人也都磕頭求饒。

袁恕己問明屋內共有多少孩童,又統算了馬賊的人數。

阿弦頭頂冒火:“你們可看見我阿叔了?他是不是也在?”

一名認得的工頭道:“我纔來的時候正好兒看見,英俊先生跟那些孩子們一塊兒進了房中了。”

袁恕己聽到這裡,正要下令攻入,便聽馬賊挾持孩童,口出要挾之語。

袁恕己哼道:“這些賊人兇性難改,若是答應他們,無異於放虎歸山。”

阿弦聽口風不對,忙叫:“大人!”

袁恕己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若放了他們出城,以這些人的所做所爲,被他們挾持的孩子依舊會死!而且若是此例一開,以後圍剿馬賊的時候,他們便依樣學樣,也挾持些人質來要挾,豈不是會害了更多的人?所以現在不必理會他們,一鼓作氣衝進去,將這些賊人盡數拿下,纔是最好法子!”

這會兒裡頭又傳來異動,孩童的哭泣跟驚呼聲交織,阿弦又聽見安善大叫英俊的聲音,她也忍不住扭頭叫道:“安善!阿叔!”拔腿往前跑去。

吳成上前將她拉住:“十八子,不要輕舉妄動,聽大人下令。”

阿弦眼前發昏,拼命掙扎:“讓我眼睜睜看着他們被殺死我做不到,放開我!”

就在此時,裡頭傳出孩子們唸誦《滕王閣序》的聲音。

外頭衆人聽得分明,一時茫然互看,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阿弦腳步一停,此刻耳畔所聽,彷彿跟昨夜夢中相見的場景契合在一起了,心也似擂鼓般跳的甚急,阿弦大叫道:“不要!”用力推開吳成。

卻有一個人比阿弦更快,是袁恕己拔刀跳上前:“跟我入內,格殺勿論!”

身後十幾個高手跟隨袁恕己,似猛虎下山般衝上前去。

衝到門口的時候,正羣童子唸到“家君作宰,路出名區”,袁恕己一馬當先,將虛掩的門踹開,虎躍入內!

“童子何知,躬逢盛餞!”,清亮的背誦聲仍在耳畔迴響,眼前所見,讓袁恕己呆若木雞,定立在門口無法動作。

身後幾名近身侍衛也隨着涌入,衆人本是劍拔弩張,準備血戰一場,可當看見眼前情形的時候,一個個卻都如袁恕己一樣,魂驚魄動,無法相信。

正呆看之時,身後阿弦撥開人羣跑出來。

阿弦本已經恐懼之極,瀕臨崩潰!畢竟昨夜她親眼看見衆孩童死於地上,宛若地獄的場景,倘若這會兒噩夢成真,只怕再也承受不了。

當看見衆人都呆立原地之時,阿弦幾乎窒息。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橫陳地上的七零八落的屍首們。

跟昨夜所見有八分相似了,阿弦眼前陣陣發暈,然而殘存的理智讓她定睛再看,卻發現地上的那些屍首,並非她意料中的孩子們的屍體,相反……

先前喪失的神魂才慢慢又蘇緩過來。

耳畔聽見官兵們驚道:“馬賊……全死了?這是怎麼回事?”

阿弦一步山前,腳下踩到溼滑的鮮血,目光凌亂地四處掃去,終於發現,就在靠牆處,十幾個孩子靠在一起,手拉着手。

而在他們身旁,是英俊跌坐在地,生死不知。

阿弦跑過去將英俊扶住,卻見他面如白紙,嘴角噙着鮮血。

袁恕己反應過來,急忙撥了兩隊人馬,讓其中一隊將孩子們抱了出去,另一隊檢查地上的馬賊。

馬賊人無一例外,都已經氣絕身亡,袁恕己瞄過地上慘死的羣賊,一徑走到英俊身旁,在他腕上探了探:“他的氣息紊亂,但無性命之憂。”

世情如潮,波瀾變幻。

這日的清晨,桐縣絕大多數的百姓都一如平常般醒來,按部就班地開始一天之行。

然而對有些人來說,這日意味着一生之變,——生,或者死。

潛入桐縣的馬賊們,絕想不到自己會以那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死在善堂。

而善堂內的小孩子們,也絕想不到他們會在這樣一個早晨,度過了最兇險的生死關,也因爲有守護之人在,這一場本該猙獰悽慘、血腥可怖的經歷,變得奇怪而“有趣”。

就在陽光初升的時候,他們平安喜樂地團團圍坐在老朱頭的食攤上,一邊兒唧唧喳喳說起方纔的遭遇,一邊等待期待已久的早飯。

老朱頭也想不到,正在家裡準備食材的他被官兵不由分說請了出來,硬是要他立刻給孩子們做一餐早飯……老朱頭懵懂道:“這是怎麼說的?我可不是官府的廚子呀!”

那官兵笑道:“刺史大人說了,錢從府庫裡給。您老人家只管做就是了。”

孩子們則歡天喜地的開始叫嚷自己愛吃的東西,老朱頭打量了一圈兒,臉上的苦笑慢慢抹平:“既然有錢賺,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安善忽然叫道:“英俊叔叔怎麼不一塊兒來?”

老朱頭回頭問道:“英俊?”

又一個孩子大聲道:“英俊叔是神仙,會變戲法,不用吃飯的。”

老朱頭越發詫異:“說的是什麼?”

安善得意洋洋道:“先前在善堂裡……有壞人要殺我們,英俊叔讓我們背《滕王閣序》,等我們背完後,壞人都不見了!”

老朱頭手勢一停,忙問:“你們十八哥哥呢?”

安善道:“十八哥哥先前去了府衙,後來也跟着刺史大人來了,應該是英俊叔叔用戲法把刺史大人召喚來,然後將壞人都打死了。”

兩個官兵立在旁邊,因也是跟着袁恕己前往善堂的,聽了這般童言稚語,不由都笑。

老朱頭臉色狐疑不定,但聽說阿弦無事,就也罷了。暫時按下滿腹疑竇,只給孩子們做早飯。

且說善堂之中,左永溟抱了英俊出門,就近安置在善堂裡,又請大夫來看。

阿弦陪護在側。

袁恕己則留在原地,親自將每一具馬賊的屍首都檢查了一遍。

袁恕己畢竟久於殺場,反覆將現場查看了幾遍,慢慢理出了當時一切發生的經過。

他立在靠近門口的牆角,端詳現場,一道模糊的影子在他眼前動了起來,真似“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他”一出手,先將靠門最近的矮胖之人脖子拗斷,然後,將右手邊撲上來的馬賊胸口擊中——此人胸前肋骨被重手法擊斷,同時右手手腕上也有傷。

袁恕己順着所思轉動手腕,目光又看向左手側到底的黑臉馬賊。

吳成看的觸目驚心,忍不住問:“大人,殺死這些賊的,莫非、是英俊先生?但是……但是我無論如何想不通,他是如何做到的?會不會另有其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後又走了?”

袁恕己心裡知道答案。

這屋裡除了馬賊跟些小孩子,再沒有其他人,外頭又被官兵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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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們衝進來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英俊也陷入昏迷,但是袁恕己幾乎認定,一定是他。

他先拗斷矮胖馬賊的脖子,又從右手邊馬賊手中將匕首奪來,順勢結果了左邊的黑臉馬賊。

剩下的四個,一人死在黑臉身後,背對着門口——必然是見勢不妙本能地想逃,後頸要穴卻被匕首刺中身亡。

其他兩人死的就更怪異了,不僅怪異,而且恐怖之極,一個被匕首正中口中,仰面倒死,另一人,天靈蓋被擊破,袁恕己細看過傷處,環顧四周後,從血泊裡撿出一塊兒灰色的不算大的鵝卵石。

最後一名死者,靠近牆角,身上並未被兵刃所傷,雙目圓睜,脖頸往後仰着,袁恕己將人一推,發現他的背上一截脊椎被生生捏碎。

從他距離牆角最近看來,這人應該是想抓住一名孩子護身,卻被人從後殺死。

袁恕己越看,心頭越是寒意沁然。

正如吳成所說,英俊先生一來身子虛弱尚未恢復,二來,那可是個瞎子。

事實上,在查看現場之時,袁恕己暗中模擬自己在場的情形,但是以他的身手跟反應力,就算做到最佳,也無法在這樣極短的時間內,天/衣無縫地連殺七名悍匪!

何況那是個瞎子!

袁恕己一再提醒自己,朱英俊是個瞎子,可是他越看越是狐疑不安——做到如此地步,那人真的是個瞎子?

一個身體虛弱的瞎子……怪不得吳成懷疑,這看似的確不可能,先前那些士兵們都在暗中傳說,這一切幾乎像是神鬼所爲。

袁恕己命吳成料理剩餘之事,自己前去探望英俊,後者卻仍是未曾醒來。

按照謝大夫的說法,英俊是“突然受驚”,舊傷復發,身體不支所致。

袁恕己問道:“先生可被賊人們傷着了麼?”

謝大夫道:“神佛庇佑,朱先生沒什麼大礙,只右手手指上略有一道劃痕。”

袁恕己細看了看,想到那一招“空手入白刃”……若有所思道:“哦。”又問:“如何現在還不醒?”

謝大夫還未回答,阿弦道:“大人,大夫說阿叔神氣渙散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我想快些帶他回家,要儘快給他熬蔘湯補回元氣。”

袁恕己聞聽,親自動手抱了英俊出門,送上馬車,對阿弦道:“我還有其他之事料理,我叫人去縣衙喚高建來幫你。”

阿弦謝過,隨車而去。袁恕己目送她離開,回頭叫了左永溟來,吩咐道:“你去縣衙……”低低叮囑了幾句,左永溟領命,親自前去。

此事發生後,畢竟是馬賊城內作亂,袁恕己本以爲城中百姓會生驚慌之心,又頭疼該如何向人解釋馬賊們被誰人所殺……

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不必袁大人費心勞神,民間已自有解釋。

畢竟當時在善堂裡,是一屋子的老弱病殘——除了小孩子們,“朱英俊”先生一個人就佔了“老弱病殘”其中之三,如果不是神佛顯靈,又是什麼在瞬間奪走了七名殺人無數的馬匪性命?

又加上安善等小孩子,因語焉不詳,說的詭奇,在場的士兵且描述現場慘狀,幾乎非人類所爲等,此事越發神秘莫測。

於是不知不覺,傳說中善堂竟成了被神佛庇佑之地,畢竟這原本就是佛寺,後來新刺史要修善堂,更是功德之上又累積了一層功德,若說因此感動了神佛縣顯靈,發神力處決了馬賊們,也是有的。

很快,原本才修繕妥當的還十分冷清的佛堂,忽然香火鼎盛起來,空置的功德箱也很快被錢銀塞滿。

這種種,卻皆是袁恕己萬萬想不到的。

不過……他倒也鬆了口氣:不必再想如何向人解釋,一名病弱瞎子到底是怎麼做到如此驚神駭鬼、連誅七人的。

正如袁恕己在現場推演的,一切的確如此。

英俊看不見,所以他時刻留意馬賊們的聲響,當他決定出手的那一刻,早已經將周圍七人所站的大致方位確定。一切都要快,就似電閃雷鳴的一刻,生死都在那一瞬間。

他必須要在賊人們四處亂竄之前,將他們解決。

英俊本就正是休神養氣的時候,如此凝神勞心,全力而爲,就如同同歸於盡的打法兒,所以將最後一名賊徒殺死之時,終究也難以支撐,耳畔聽到外頭官兵們飛速逼近的腳步聲,神智渙散,吐血暈厥。

神魂飄渺中,自雲端忽地有一聲傳來:“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望長安於日下,目吳會於雲間。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

然後,另一人道:“大人有何指教?”

先前唸誦那人道:“實不相瞞,我本覺着子安這一段,透着些頹喪之氣,並不甚喜,然而仔細想想,竟無一字一句能改動者。通篇一氣呵成,由始貫之,縱然動一個字,也將壞了他的氣韻。子安這篇,可謂當世之絕唱,前後三百年,無人可及。”

那人惶恐:“大人!晚輩愧不敢當!”

“有何不敢?你有如此高才,我當向聖上舉薦!斷不會讓你‘時運不齊,命途多舛’”,他長笑兩聲,又念道:“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

英俊緩緩醒來。

此時天已黃昏,室內一燈如豆,

他試着起身,卻提不起氣來,只得又靜靜躺倒,暗中調息片刻,耳畔才聽見低低的說話聲,從外間傳來。

是阿弦道:“大人,絕對不會是阿叔動的手,你看他那個樣子,連殺死只蒼蠅都不能,說他殺了那七個人,何其可笑?”

袁恕己的聲音道:“那麼你說是誰?總不會當真是神鬼所爲?”

阿弦竟道:“那也說不準,這些人作惡多端,倘若當真弄得天怒人怨,被神鬼索命也是有的。”

袁恕己不由笑出聲來:“小弦子,你別當我是害你,若真的是英俊先生的手筆,你可要想想,他如今說忘了前塵,誰知道真假?倘若他假癡不癲,其實是個大有來歷的……好吧,就算他當真失憶,那以他這樣的身手,若想對你跟老朱頭不利,豈非也如捏死一隻螞蟻般輕易?”

微微沉默後,阿弦道:“阿叔不會、不會的……”她似想起什麼來:“就算真是阿叔所爲,那麼今日也是他救了那些孩子,若不是阿叔,安善他們就真的……阿叔若是壞人,又怎會這麼做?大人你也該多謝阿叔纔是……”

袁恕己沉默:這倒是真的,若不是英俊,只怕今日就算盡誅馬賊,結局也必然十分慘烈。

阿弦見他不語,便又道:“對了,馬賊們在城內全軍覆滅,他們外頭的人馬聽了消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那蒲瀛也說過,大人要加倍提防他們作亂。”

袁恕己道:“我先前派人去豳州營送信,告知老將軍今日之事。先前來時,老將軍已經回信。”

阿弦道:“當如何做?”

袁恕己道:“如今其他人都已身亡,只剩下蒲瀛一人,仍要從他身上着手,查明馬賊藏身之地最好。只是此人兇頑之極,怕不會供認。”

袁恕己去後,阿弦入內,才發現英俊已經醒來。

她心中倒有些慶幸,若是被袁恕己發現,他定要進來囉嗦相問,不知爲何,阿弦本能地害怕袁恕己追問英俊。

“阿叔?”小聲呼喚,阿弦道:“阿叔,你覺着怎麼樣?”

英俊道:“別擔心,我很好。”短暫的沉默之後,英俊聽見窸窸窣窣聲響,是她握住了他的手:“今日……真的是阿叔救了孩子們對麼?”

手指動了動,卻無力迴應她,英俊只道:“不值什麼,不必再提。”

手背忽地有些溼潤,過了片刻,阿弦道:“有件事我沒來得及跟阿叔說,昨夜我之所以匆忙跑了出去,就是因爲……”

將昨夜之夢低低說了一遍,阿弦強忍哽咽道:“今日隨着大人前往善堂的時候,可知我心裡怕極了,我怕真的看見夢中的情形,那必然會比殺了我更加難受。”

當從噩夢中醒來,發現只是噩夢的時候,何等慶幸。

但倘若轉眼見又親見噩夢成真,那種絕望之感,無法形容。

英俊溫聲道:“傻孩子,不是沒事了麼?”

阿弦垂着頭,幾乎將臉貼在他的手上,卻又在袖子上蹭了蹭,將淚抹去,道:“還有件奇怪的事,不過,我先給阿叔拿蔘湯喝。”

阿弦正要鬆手,英俊道:“不着急,是什麼奇怪的事?”

阿弦想了想,道:“昨晚上我夢見孩子們被殺害的時候,他們背誦的是阿叔還沒教到的句子。”又將昨夜所聽詳細說知。

英俊若有所思:“望長安於日下,目吳會於雲間……不錯,我的確還沒教到這裡,這至少要等七八天之後才能……”

阿弦也想不通:“阿叔才醒,先不要費神,我去給你端湯來喝。”

喂英俊吃了一碗蔘湯後,阿弦本要讓他多睡會兒養神,英俊卻問道:“先前你說府衙裡那馬賊叫做顧殤,如何又是那個蒲瀛了?”

阿弦將早上跟袁恕己的發現又告知了他,道:“這蒲瀛極爲狡詐,我跟大人差點兒都被他騙過了,如今大人還想從他口中得知其他馬賊藏身之地,只怕十分困難。”

英俊沉思片刻:“此人先前假裝是顧殤的時候,一聽你提起蒲瀛便立刻改變態度招認,可見‘蒲瀛’這個名字對他而言非同一般。”

阿弦道:“大人也曾這麼質問,蒲瀛說是怕被人知道他是馬賊首領,本想假稱是個無關緊要的馬前卒,想瞞天過海逃脫死罪的。”

“僅止於此?”英俊閉眸道:“你說那宋屠戶認出了蒲瀛?宋屠戶是哪裡人士?”

阿弦道:“滄城宋關村。”

英俊有些氣喘,低聲道:“蒲瀛這個名字,只怕另有……內情,咳,阿弦再……”

阿弦見他咳嗽,忙制止道:“我知道了,我再去詳細查看就是,阿叔不要說了,好生歇息。”她舉手在英俊的胸前緩緩撫過,替他順氣。

次日將午,幾匹馬飛快地奔進滄城城門,直去縣衙。

領頭一人,卻是左永溟,陪行者是幾個府衙公差,其中一個赫然是阿弦。

將刺史手令出示,知縣不敢怠慢,急忙傳了本縣捕頭前來,讓帶着幾人,即刻旋風般奔出城去。

這一次,卻是直奔滄城宋關村。

宋關村村似其名,其中聚居的多數是宋姓之人,也有少數幾戶他姓。

在里正帶領之下,衆人來到村後一戶人家,開門之時,卻見是個面容姣好的婦人,身着粗布衣裳,麻布包頭,卻看着十分整潔乾淨。

見這許多人站在門口,婦人卻並不驚慌,只問道:“宋里正,這是做什麼?”

那老者道:“蒲娘子,這些老爺們是來找你問話的。”

婦人攔着門,並沒有要請衆人入內的意思:“我平日裡也沒犯事,找我做什麼?”

捕頭因知道是府衙吩咐的差事,便上前道:“你當家的呢?”

婦人道:“我們當家的死了多少年了,村裡人盡皆知,如何又來問這沒意思的話?”

捕頭冷哼了聲,一把將婦人推開:“生不見人,死也未曾見屍,少不得讓我們搜一搜!”

婦人被推得一個踉蹌,擡頭見捕頭已經跳進門來:“公差又怎麼樣,上門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麼?”

這會兒周圍鄰舍聽見動靜,不知何故,都來圍看,見婦人被許多大漢圍着,哭哭啼啼的,不免議論紛紛,有人就問是怎麼了,或驚疑,或同情。

左永溟見百姓們越來越多,忍不住喝道:“住口,你丈夫在外做馬賊,不知殺死了多少人,你還有臉在這裡叫嚷!”

百姓們轟然大驚。

婦人色變,繼而道:“你胡說什麼,我丈夫已經死了多年了!不要誣賴好人!”

左永溟道:“如今蒲瀛就在府衙牢中,是不是誣賴你,到府衙就知道了。”

婦人驚了驚,卻又頓足哭道:“我不信!你們、你們硬要誣賴人,帶我一個婦道人家去那地方,不知道做什麼,想要暗害我栽贓也未可知,我不去!救命!官差要害人了!”

百姓們將信將疑。

縣衙的捕頭也出來,低聲道:“大人,並未搜到什麼可疑之物。”

婦人聽得分明:“你們要搜什麼?如今什麼也沒搜到,卻空口白牙地誣人清白?怎麼了得!”回頭抓住里正,哭訴:“宋里正,你可要爲我做主。”

里正爲難。

忽地百姓中有人道:“你們都是當官兒的老爺們,竟爲難一個婦道人家。”

也有的說:“蒲二哥死了多年,二嫂守寡撫養獨子,清清白白地人家,好好地怎麼說人家就當了馬賊呢。”

“蒲俊那孩子再過兩年就可以去長安參與科考了,如此造謠,豈不是也害了他?”

婦人哭起來:“求大家爲我做主,我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左永溟正要叫人強行將婦人帶走,阿弦道:“你當真不知道?”

婦人一愣,擡頭看她。阿弦皺眉盯着婦人:“你月前還見過蒲瀛,爲什麼還當面扯謊?”

婦人眼中仍舊帶淚:“你、你說什麼!”

阿弦道:“你明知道他在外頭燒殺擄掠,卻還爲他遮掩。他殺死宋屠戶後也跟你說了,先前宋大成活着的時候,你去買肉,他憐惜你是孤兒寡母,還會特意照料……蒲瀛卻仍是不由分說殺了他,你也不把這一條人命當回事,仍舊自在地用着蒲瀛給你的帶血的銀子。”

婦人這才斂了悲容,眼中透出恐懼之色。

“你怎麼能安心?”阿弦慢慢轉頭看向右側,那處有幾隻雞縮頭伸頸地在走動,背後一個簡陋的雞窩。

左永溟心頭一動,也不再吩咐差人,自己便奔過去,將雞窩掀翻,在亂草中探了會兒,果然摸出了一包東西,打開看時,卻有近百兩銀子,並幾枚婦人的首飾。

婦人伸手捂着嘴,後退數步。

百姓們先聽了阿弦的話,已經沸然,又見搜出贓物,頓時都鼓譟起來。

正在此刻,人羣中鑽出一道身影,闖進門來。

阿弦回頭,看見來者,心裡忽然大不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づ ̄3 ̄)づ╭?~

有小夥伴問,爲啥要配上滕王閣序的BGM,阿叔親自回答:因爲帥氣啊哈哈哈

阿叔很棒,但小弦子也超級厲害對不對~

書記:那當然,我提拔看中的嘛

老朱頭:都是我餵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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