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午後,臨城之外,兩匹棗紅馬一匹黑馬從南門而入,直奔高山。
是柳流風與八長老十長老,還有一個女子。
正在茶樓喝茶的安影趕忙回了院子。
“他們回來了?”
凌茗瑾目光難掩歡喜之色。
“現在正上山。”安影輕輕敲了敲石桌桌面,指了指桌面上他方纔帶回來的幾個橘子。
“他們肯定是帶着須臾草回來了。”凌茗瑾一個轉身,坐了下來抓起了一個。
“還有一個女子。”安影擡頭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凌茗瑾。
“女子?”果然,凌茗瑾如他想象一般的皺起了眉頭。
“馬太快,女子帶着面紗,也未看清容貌。”
“從青州來的…………”凌茗瑾陷入了沉思。
“前段時日,內庫管事杜鬆去了青州,同行的還有柳家的千金柳芊芊。”
現在大慶的百姓,誰不知道這柳芊芊,原本該是蕭明軒的未婚妻。
安影本以爲凌茗瑾會嫉妒的,但他沒想到,凌茗瑾只是點了點頭而臉上並未有別的神情。
“那麼這人,應該是柳芊芊了,柳流風是她哥哥,她跟隨而來也是自然。”
“或者,她是來看蕭明軒的。”安影揚起了脣角,此時的凌茗瑾,他倒是很想調侃打趣一下。
“那又如何?”凌茗瑾冷冷擡頭斜視着安影。
“柳家小姐,聽說是大慶的第二美人,與蕭明軒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怎奈,怎奈…………”安影惋惜搖頭。
“安影,你不想活了是吧。”凌茗瑾冷一瞪眼,手中橘子皮拋出。
安影附身躲過。
“你惱怒什麼,我說的是實話。”學着凌茗瑾般一聳肩,安影也剝了一個橘子。
凌茗瑾無言以對,安影存心激怒她,她又怎會上當。
仰望高山,單手托腮,她長嘆了一聲,繼續沉默。
高山之上,有着臨城的神。
柳流風等人一入山莊,就被蕭峰引到了蕭明軒的院子,藥聖見到柳流風遞上來的玉盒沉默了一瞬接過打開,然後所有的人就都被轟了出來。
隨着柳流風三人一同前來的,其實並不是柳芊芊,而是紅媽媽。
紅媽媽於蕭夫人可是有着救命之情的,兩位好姐妹闊別已久再次相見分外眼紅當下就眼淚汪汪的拉着在一旁說長道短了起來。
跑死了四匹馬,不眠不休,六日半的時間,他們總算是趕了回來,本該從青州到臨城單單就路程就需十日。
三日前,柳流風與八長老十長老下了南山,在天闌之中見到了白公子與柳芊芊,短暫一敘,柳流風就啓了城,而紅媽媽心憂蕭明軒安危,也隨同一路趕來。
南山之巔,密林叢草,根本就難以步行,三人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從南山之巔採下了十株須臾草。
將須臾草交到藥聖手中,柳流風纔算是鬆了一口氣,蕭峰見三人眼眶深陷,趕忙讓下人服侍着將三人送去了休息。
柳流風臉上紅腫,是被南山上的毒蟲所蟄,手臂之上也有着數道傷口,也是不提防被野獸所傷,服用了一顆藥聖早早就備下的清風玉露丸,他就在院子裡睡了起來。
蕭峰知他的意思,也勸說不得,只好任由他就趴在石桌上睡着。
屋門緊閉,屋門只有藥聖與他的藥童。
其他的藥材早已準備好,得了須臾草,只需花些時間配製成藥就行。
蕭明軒只是爲情所困,並不是身體損傷,要他好起來說困難也是簡單,屋內搗藥之聲不斷,屋外之人焦慮不堪的等候着。
日中到日落,有着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內,那扇屋門一直緊閉着。
關乎蕭明軒的病情,就是一向沉穩的蕭峰都亂了陣腳,梅不忘在一旁也是焦慮負手踱步,柳流風也不時會從睡夢中醒過來詢問進展,幾位長老對此也是長吁短嘆,蕭夫人與紅媽媽更是一直在旁互相安慰,相比之下,與蕭家並未多少瓜葛的北落潛之與熊知言反倒是顯得格外的沉穩,從一開始到現在,北落潛之總共也沒說上幾句話,他之所以留在雲翎山莊,也並不是因爲蕭明軒的病情。
熊知言是武林盟主,也是武安侯,在某一方面,他是很同情蕭峰這個護國侯的,他與蕭峰也有交情,此次在雲翎山莊留住,也是想看看蕭明軒會不會痊癒,畢竟對武林盟主來說,江湖第一人是很大的威脅。當年蕭峰與他有過承諾不參與到武林大會之中爭奪武林盟主,所以他這些年才安心的在這個位置上坐着,但蕭明軒年少輕狂,若是他要奪武林盟主的位置,假以時日就是他的一大大敵。
他有着這樣的心思也算不得是心計深沉,人都有自己的慾望,熊知言在武林盟主上的位置坐了這麼久,當然是希望這個武林盟主的光環一直籠罩在自己的頭上。
兩個時辰,頭頂驕陽已變漫天星辰。
那扇緊閉的屋門,總算,吱呀一聲,打開了。
藥聖擦着滿頭的汗水,走了出來。
“怎樣了?”蕭峰第一個迎了上去。
江湖第一人,雲翎山莊的莊主,蕭家的家主,經此一事,身心疲憊,讓他寧願揹負不孝子孫罪名的唯一原因,便就是蕭明軒,雖說他是嚴父,但這也是基於恨鐵不成鋼的基礎上,蕭峰也曾年輕過,也曾風花雪月過,此時此刻他雖痛心,但對蕭明軒卻沒有太多的惱怒或者說怨憤。
忘情,這對蕭峰蕭夫人來說,是一個最好的辦法,他們已經做好了打算,甚至在柳流風去青州採藥的時候就準備了一套蕭明軒清醒過來的說辭,他們要讓凌茗瑾這個人徹徹底底消失在蕭明軒的世界,他們要讓蕭明軒真真正正的忘了她。
“等藥力一過,他就會醒過來,不過老夫要提醒你們幾句,雖說他已經忘情,但有些東西對他還是有觸動,日後,切不可在他面前提起凌茗瑾這個名字,切記,切記。”
藥聖皮膚白皙而柔嫩,一句老夫,確實是大煞風景。
“這是自然,我已經吩咐山莊上下不得提及此事,諸位,稍後,也請諸位不要提及。”蕭峰雙手作揖,不苟言笑的臉上滿是疲倦。
熊知言在這輩分算是最高,見北落潛之也不開口,他趕忙拱手說了一句當然。
“來,待老夫看看他的情況如何了。”藥聖伸手撥開了人羣走到了柳流風身前,南山之上多毒物,柳流風雖服了清風玉露丸,也還有一些外傷。
把了脈,藥聖也不耽擱讓藥童拿來了紙張寫了一張藥方。
隨後藥童帶着藥方去了伙房。
“蕭莊主不用太過憂心,只要有老夫在,貴公子的病定然可以康復。”
見蕭峰還是憂心忡忡,藥聖打起了包票。
以藥聖在江湖之上的名頭,這一承諾肯定還是有用的,蕭峰一聽安心了很多,只是蕭夫人依舊還是一臉的忐忑不安。
是夜,明月掛天際,曉風掠輕紗。
等了一天的衆人都已經是疲憊不堪,有些飢腸餓肚的就去吃了飯,有些沒胃口的就繼續在等着,柳流風已經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那屋門還是緊閉,蕭夫人與紅媽媽現在正在內照看着。
紅燭泣淚,蕭夫人看着牀榻之上面色平靜的蕭明軒,黯然垂淚。
“別多想了,藥聖的醫術難道你還擔心嗎?”紅媽媽雖也是擔憂,但比之蕭夫人卻要鎮定許多。
已經哭了好幾日的蕭夫人雙眼紅腫滿眼血絲,半月下來,本也還算是豐腴的身子瘦了一半,蕭明軒現實昏睡後是癡傻,其中酸楚,紅媽媽怎會不得知。
“藥聖的醫術我自然有信心,可這孩子掘得很,若是他…………若是他…………”說着,又是兩滴淚垂落。
“時辰也差不多了,也是該醒了。”紅媽媽也是疑惑,這等了一下午,怎麼還是沒一點反應?
“我去叫藥聖前來看看。”蕭夫人擦了擦淚站起了身。
正要推門,門卻吱呀一聲從外打開了。
是藥聖,提着一個藥箱子的藥聖。
“我來爲他施針。”
蕭夫人一聽,總覺得是不對勁,之前藥聖不是說藥力散了就行?怎麼還要施針?莫非?
關心則亂,蕭夫人現在眼裡心裡滿滿的都是蕭明軒。
“你們暫且先出去,等下我再叫你們。”
藥聖也不容蕭夫人多問,直接走了進去將藥箱子放到了桌上。
蕭夫人雖有疑慮,但轉念一想到藥聖這幾十年的赫赫聲譽後,她還是走出了屋子帶上了屋門。
蕭夫人紅媽媽退出屋子之後,藥聖就打開了藥箱子。
施針,他爲白公子施針不下百回,每次都必須用上他全套的大針小針,每次都要歷時一天,相比之下,這次的就簡單容易很多。
一手拿着針囊,一手拿着一支紅燭,走到牀邊坐下,藥聖脫去了靴子盤膝而坐。
這些針,細如髮,插進人的身體裡都不會感覺到異樣。
只需三十三針,蕭明軒就可清醒過來。
本藥聖以爲蕭明軒會自己醒過來的,但誰想等了一下午也沒動靜,他也就只能自己動手了。
越是如此,越是顯得蕭明軒執念深入骨髓,藥聖搖頭輕嘆一聲,自己這隨是救人,又何嘗不是害人啊!要一個人忘記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當真是折陰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