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落潛之懶得廢話,直接起身向着屋外走去。
凌茗瑾跟上不是不跟又不是,只得踟躕跺腳焦慮着。
“還不跟上來?”
空中北落潛之冷冷的聲音傳來。
凌茗瑾無奈的哎了一聲,跟了上去。
這是她第二次入宮,上次還是半年前,還是一個被北落潛之脅迫而不得不入皇宮的人,回到原點,似乎一切也未變,她現在依舊是被北落潛之脅迫而不得不入皇宮。
皇上一病半月,宮裡的人都自然而然的染上了一些哀愁的情緒,還是走着半年前那條路,北落潛之直接帶着凌茗瑾穿過那空蕩的廣場入了一座宮殿。
滿屋子的藥味,與半年前也是一樣。
不過這次屋子裡的人,卻大不相同,皇后忙着菊花盛會的事自然是沒空照顧皇上的,這每日服侍的人,就是後宮裡的那幾位妃嬪,今日正好是林妃在。
屋子裡還站了一個穿着官服的老臣,凌茗瑾今早見過一眼,是內閣老臣蘇宿醒。
蘇宿醒似乎正在與皇上說着什麼,北落潛之的到來,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隔着珠簾,凌茗瑾依舊看到了皇上那張蒼白的臉,與半年前並無差別,若真的要說差別,就只能說今天他頭上繫了一條白色的頭帶,而不是明黃色。
“參見父皇(參見皇上)。”
進入慶安宮,北落潛之與凌茗瑾行禮。
皇上微微點了點頭,隔着珠簾,看得還算真切。
北落潛之直起腰身繼續說道:“父皇,今日我帶來了一個人。”說完,北落潛之側身向旁挪了一步,讓皇上可以更好的看到凌茗瑾。
“何事?”皇上冷冷看了凌茗瑾一眼,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如半年前一樣,凌茗瑾依舊打了個寒顫,這位君王,風采眼神之犀利依舊不減。
“此人是都察院新任情報科科目,因有些過往,潛之特來求父皇赦免。”
雖然現在沒人發作,但早日爲凌茗瑾謀一個安全的身份纔是上上策,皇上的話,足以。
坐在龍榻旁的林妃聞聲側眼打量凌茗瑾,然後又打量了一眼北落潛之,不知爲何笑了笑。
閉着的眼緩緩睜開,皇上看了一眼林妃嘴角的笑,又看了一眼北落潛之與凌茗瑾。
“潛之用人向來大膽目光精準,能被你看中,想來也是有些本事,若是曾有過錯,父皇赦免了。”
皇上的話說得極慢,上氣不接下氣的像是隨時就會斷了氣,凌茗瑾心中疑惑,說話這麼虛弱,爲何這眼神,還是這麼銳利…………
正在凌茗瑾發愣的這一會兒,北落潛之趕忙催促道:“還不謝恩。”
“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凌茗瑾趕忙下跪行禮。
有了皇上這句話,她以後終於是可以正大光明的上街了,她想。
龍榻沿坐着的林妃,含情脈脈的看了皇上一眼,挑眉笑了笑。
皇上甚是欣慰的再次閉上了眼。
事情已辦完,北落潛之慾行禮告退。
“皇后今早與朕談了,修兒的婚事早已訂下,皇后想給兩個孩子辦了,日子就定在半月後,你這個做二弟的,也負責張羅一下,朕這身子骨,是動不了了。”
兩月前白公子方入長安的時候大皇子與太尉何子喬之女何亦珊的婚事就已經訂下,現皇上大病,皇后就想用這事沖沖喜。
五位皇子年歲都已經打了,卻都未娶妻,這着實有些說不過去,皇后這一說,皇上一深思,便答應了。
大哥成婚二弟幫忙,這是理所應當的事,北落潛之行禮領命,做了一番保證,按着皇后的意思是大辦,既然是沖喜,那就要越熱鬧越好,既然要大辦,那就要早早做準備了。
於是北落潛之出了慶安宮後並未離去,而是去了皇后宮裡,皇后正在與工部尚書商議菊花盛會之事,見北落潛之到來工部尚書趕忙行禮。
“潛之來啦。”
皇后淺笑慈祥。
皇后是蘇家女,生得雖不如長公主那般絕美,卻也可算數一數二的美人,加上蘇家嚴謹的家教,皇后端莊賢淑,很是有一國之母母儀天下的風範。
粉紅玫瑰香緊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鬢髮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顯的體態修長妖妖豔豔勾人魂魄。黃色繡着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凌茗瑾偷偷用餘光打量着坐在美人靠上的皇后,皇后與皇上舉案齊眉,是大慶不可多得的典範,聽說皇后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有一個孩子,皇上爲了不讓她以後孤老無依,將母妃過世的四皇子過繼到了她膝下。
“潛之參見母后。”北落潛之拱手屈身,雖叫着母后,話裡卻沒有半點母子情分。
皇后淺笑擡眼道:“平身吧,你可是剛從慶安宮來?”
“正是,父皇說大哥的親事要辦了,讓我來幫幫忙。”北落潛之話裡對皇后有着明顯的疏遠,他生來沒了母妃,幼時也不如四皇子那般討喜得了皇后的喜歡,他在這無情的深宮裡獨自長大,獨自存活。
“你來得正好,本宮正與樑大人在說這事呢,修兒的婚事,本宮得了皇上的准許大辦,與樑大人商議後,本宮決定在長安擺五天的宴席,潛之你看可好?”皇后的話裡也並未對北落潛之有一絲的憐憫關愛,他們雖有親人的名分,但卻無親人的情誼。
“甚好,只是前段時日母后下了禁令,不然這娶親大事,鑼鼓戲臺都是不可少的。”北落潛之低着頭,很是恭敬。
“也是,等着菊花盛會一過,本宮就把這禁令撤了去,聽武安侯說已經找到藥聖的蹤跡了,想來過些日子藥聖就能入宮了。”
“大慶之幸,父皇是有福之人,這次定能化險爲夷,母后這兩日爲了菊花盛會與大哥的婚事操勞,還要保重身體纔是。”
無事人凌茗瑾站在北落潛之身後無趣的聽着。
“這兩日本宮事多,你若是有事,可找樑大人相商,明日的菊花盛會,潛之可一定要去看看啊!”皇后端莊淺笑,端起了茶盞。
“一定一定,那,既然母后還有事,潛之就先告退了。”
兩母子的對話,冷漠而疏遠,平靜而無波,凌茗瑾聽到了最後,忍不住的在心裡感嘆,北落潛之幼時在宮裡到底是怎麼活下去的?沒有母妃的疼愛不說,還要面對這麼多的明槍暗箭,他到底是怎麼奇葩茁壯健康的活到了現在有了今日的成就。
北落潛之說,是因爲姑姑。
長公主北落詞倒是一直很疼愛他,在他小的時候,她會常常進宮看他,而且還給了安排了一個無意高強的護衛。
凌茗瑾又問,那那個護衛呢?
北落潛之說,死了,死在了一個黑漆漆的夜晚,那一晚,他哭着跑到了慶安宮,不顧宮人的阻擾敲響了宮門,也正是有此一事,皇上才勃然大怒更加註重他的安全。
難怪北落潛之與長公主之間的關係卻要親近些,凌茗瑾心想,那日在長公主府北落潛之可不如在皇后面前一般循規蹈矩,那爲何長公主對白公子會那般無間隙?
“院裡可有事?無事的話,我想出去走走。”
“你去吧。”北落潛之冷冷坐上了轎子。
御街前,那兩座望天吼石雕威風凜凜,像是在告訴過往的百姓,不可再前進一步,普通百姓是不得踏入御街的,普通大臣也不可在御街內乘轎騎馬的,唯有三公九卿王侯將相皇親國戚或者有皇上特殊照顧的人,才能在御街上坐上轎子騎馬。
別過北落潛之,凌茗瑾按着記憶裡的路線走去了白公子的府上。
兩人上次見面,那個賭約就這麼破了,當時礙於有其他人在場沒與白公子說話,現在也是時候去看看了。
而且今日下午時北落潛之的那些話也讓她不安,北落潛之向來不做虧本的生意,他要讓蘇勝來找白公子定然有深處的打算,這是幫,還是不幫?或者說,她能不能幫得上忙?
白公子的府上很安靜,聽管家說,白公子因喜清靜在入住的時候硬是把那些下人遣散了大半,只留了幾個人服侍着,凌茗瑾站在門口等了許久,才終於可以進入。
白公子正坐在院子裡,這簡單的院子最顯眼的除了這一身白衣的白公子便就是那顆遮天蔽日的梧桐。
“你來了,坐吧。”白公子沒有起身,只是散漫的坐在椅子上輕搖着。
“聽說你一直都忙的,今天卻是清閒。”白公子沒有讓人恐懼的身份,凌茗瑾站在他面前,纔是真的感覺到平等無壓力。
她幾步走到白公子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明日就是菊花盛會了,長公主給我放了假。”蒼白的臉,幽深的眼神,白公子與青州那會兒並無差別。
“明日你也會去?”想着白公子這臉色,凌茗瑾有些擔憂,沒人皮膚白成這樣會健康的,白公子臉色一直都是這樣蒼白,定然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