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暈過去的人一聽這聲音,有幾人悻悻的睜開了雙眼。
雖留下來的只有秦連一人,但卻沒人起了逃跑的念頭,這不止是他們畏懼秦連手中的匕首,更是畏懼都察院的勢力。
今日這一人一口的馬尿,是跑不了的了。
秦連眯眼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反手一插插入了木桌之中,縱身,坐上木桌,一腳架在桌上,秦連就這麼坐在一旁監督着。
死或者喝幾口馬尿,這對一干茶客來說並不是一個很難抉擇的問題,雖說這馬尿着實臊,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有不願,但這些人還是一一站了起來排起了長隊。
咕嚕————————
第一個人捏着鼻子閉着眼睛在秦連的目視之下喝下了一碗馬尿。
只覺得噁心的他趕忙奔到了一旁欲要吐出,可剛走到了一半,秦連那冷冷讓人心寒的聲音又傳了來:“別吐,吐了的喝兩碗。”
有人心中叫苦連天,也有人拼命求饒,但從始至終,都沒人敢爆出一聲怒罵反抗。
因爲他們都知道,跟都察院反抗,那就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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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城的這一場雨,並沒有蔓延到長安,今日的長安秋高氣爽,正是心神俱爽的好天氣。
本是要在今日動身前往臨城的安公公站在皇上身側,正在爲皇上磨墨。
“安亭,你說潛之這孩子,到底能不能說服蕭峰那隻老狐狸?”皇上提着筆,正在發着呆。
安公公斜眼瞟了一眼宣紙之上的那一大團墨跡,笑着回稟道:“二皇子聰明過人,肯定會給皇上帶來驚喜的。”
“哎,若是老三老四他們有着潛之與杜鬆一半的聰明,也就好了。”這句感嘆,皇上近日一直是掛在嘴邊。
安公公知道皇上的心思,這些日子三皇子四皇子進宮,確實是太勤了一些。
“聽說內庫裡多了一位柳姑娘。”
皇上呵呵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聽小詞說,此女聰慧過人,且有着大慶第二美人的稱號,想來小詞與朕打的那個賭,賭的就是這個姑娘,安亭,你讓人多看着,讓朕觀察觀察。”
安公公笑着躬身,道了一句是。
“杜鬆這孩子,這幾日做得不錯,你去選兩樣前些日子和番進貢的珍寶,送到他的府上。”再提筆,皇上看見宣旨上的墨跡,笑着搖了搖頭。
安公公道了一句是,躬身退下。
長安的人,都可以看出皇上現在對杜親王的恩寵,安公公這些日子跑杜府也是跑得多,每每皇上心情大悅,就會賜一些財物珍寶與杜鬆,而杜鬆做事,也確實是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出半點的毛病。
杜鬆一舉成爲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在朝中無人不擁簇,在百姓之中的名聲又是大好,行事做人也沒有可挑的毛病,就是連着唯一讓人詬病的長安憶也已經歇業,杜鬆一時間,成了最光鮮亮麗無瑕疵的大紅人,紅得讓人瞎了眼,紅得讓人手足無措,紅得讓人想拉其下馬都沒可能。
四皇子不知當年事,但皇后卻是知道,杜鬆而今這般風光,身處後宮也曾參與了當年之事的她豈能安心?
於是,她給四皇子寫了一封信,大意就是讓他拼命也要抑制杜鬆的風光。
四皇子這些日子天天入宮,也就是因爲這一事情。
對於當年的事情,三皇子也是知道一些,但知道得不多的他對杜鬆這個人也並無好感,曾與杜鬆結仇的他這幾日也是寢食難安,眼見杜鬆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而自己若是要成事就必須拉攏他,如何收服這麼一匹桀驁不馴沒有教養的野馬,這着實是讓三皇子感到爲難。
相比之下,五皇子北落斌,就要淡定許多,他本就是杜鬆的好友,在這上面本就佔着先機,現在他又是禁軍大統領,近日所作所爲也甚合皇上心意,加上他一直就是那副淡漠的性子。就目前看來,比之三皇子四皇子的情況也是要好了許多。
成爲大紅人,這對杜鬆來說確實是意料之外的好事,他不要命的誘發餘毒,本只是想借此提起皇上的憐憫之意,誰想皇上的憐憫之意,似乎是過了頭,這一下子,着實讓杜鬆有些受寵若驚。
而現下杜鬆身體已經痊癒,長公主又是束手高臥把內庫的事務都交到了他的手中,忙着內庫之事又忙着與大臣應酬,杜鬆的生活一下子忙碌了許多,不過每五日去司馬大人那裡下棋這一件事,卻是雷打不動。
朝中的大臣有些開始以他馬首是瞻,開始的他是有些壓力,在司馬大人的點撥之下他很好的完成了皇上的交代得到了皇上一連二的讚許,
之後他又與大臣應酬交結關係也算處理得不錯。
朝中呼聲漸高,這升官自然是少不了。
他而今是內庫管事,長公主不管事之後他就是內庫最大,一手握着大慶的經濟命脈,這官還不夠大?
不夠,因爲在這個百姓自給自足的時代,經濟,只能讓他們生活質量變差,卻不能逼得他們造反。
最重要的,還是軍隊。
不管是亂世還是盛世,軍隊永遠是重中之重。
內庫的管事,說得好是大慶命脈在手,但在朝中其實並無多大的實權,行事更是難以與三書六部掛鉤,杜鬆無法與北落潛之一樣有着諸多的特權,更無法向五皇子一般取得三軍信任擁護的話,也是難以成事。
五年的時間,如今只剩下四年半。
很急迫,急迫得杜鬆只差一天的時間沒當成了兩天來用。
司馬大人告訴他,急不得。
可他不得不急。
對此,司馬大人勸之不能。
杜鬆想,四年半,自己到底可以到怎樣的地步?現在看着自己是離着那個位置很近了,但自己的身份,卻也永遠定格在了義子這個名分上,沒有軍權在手,若是想讓皇上後悔,根本不可能。
獲得軍權,是他現在在百官之中周旋拼命達成皇上所下任務的目的。
可他身體羸弱,又從未習武,要想手握軍權,談何容易?
而且要得到一支與平南王那樣的軍隊,更是難上加難。他沒有軍功在身,士兵不會信服他,不是爲着大慶河山百姓,士兵不會爲了他去賣命。當年跟隨平南王的士兵明知是死,也肯揭竿而起振臂高呼爲着平南王拼命,杜鬆想要的,就是這樣的一支隊伍。
不管自己要做什麼,都能堅定不移的爲自己賣命。
平南王,是他信仰尊敬的人之一。
雖各懷鬼胎各有心思,但長安現時也算得是風平浪靜,北落斌整頓禁軍的行動依舊有條不紊的進行着,那些抱有怨言的大臣在皇上的安撫之下也只得接受了此事,杜親王杜鬆在朝中風頭一時無兩,三皇子四皇子暗中較勁,偏偏皇上對此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意縱容。
但沒有北落潛之這一大主力,三皇子四皇子也掀不起風浪。
相比之下,臨城的局勢就要緊張了許多。
雖雲翎山莊人家只稱是武學世家,但說到蕭家這些人才支柱,卻無一不是大慶的大人物,蕭家內亂,牽連的當然不止止是雲翎山莊這一地,這兩日,從各處而來或衣着光鮮的貴人或豪氣干雲天的俠客都讓臨城的百姓甚是緊張。
但臨城始終不是江城那樣的偏遠州郡,就算是江湖草莽雲集,也終是有一個度,與雲翎山莊有些交情又在江湖上有着響亮名聲的俠客大多都上了山,而那些無所事事慕名而來只爲看一個熱鬧的俠士,卻是住在了臨城大大小小的客棧之中。
今日的一場雨,臨城涌進了更多形形色色腳步匆匆的人,官兵一一排查,而後放行。
三匹快馬,停在了臨城城外。
將手中繮繩馬鞭交給聶震耳,北落潛之便就隨着人羣走到了城門下。
官兵早就聽到了風聲,知道了這些時日臨城會來一位貴人,臨城的知州更是早就拿着北落潛之的畫像讓這些守城排查官兵日日觀看銘記心中,只要北落潛之一出現,他們就是好好招待迎接。
這是臨城知州打的小算盤,現如今大皇子已經毀了,二皇子北落潛之可算是皇儲之位之爭裡勝算最大的人之一,不早早抱上一條大腿,日後也定然會被人遺棄,現在皇上對幾位皇子不顧不問,正是他們表態的好時候。
北落潛之方走到那排查的官兵面前就已經被那官兵識出,一聲高呼之下,官兵與身後之人招了招手伏在其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而後那人就匆匆離開了城門。
“參見二皇子,二皇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臨城雖是富庶之地,但因着多年平靜未有事故且風調雨順年年賦稅交齊,朝廷每年派來巡視的官員最高等級的也不過是二品,像皇子這樣的身份,也還是開春之時大皇子到此呆了一個月。
臨城知州最恐懼的,就是此事,要知那時候大皇子乃是長子是衆人眼裡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臨城知州對大皇子的到來也是滿心歡喜樂於奉承,而大皇子也就是一順手,將他收入了自己的陣營之中,可誰知,大皇子毀了,這一大靠山落馬,臨城知州怎能不急,現一打聽到二皇子會到臨城來,他是早早就在知州府準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