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長安一年一度的菊花盛會再有五日就要舉辦了,皇上重病,此事全交由了皇后打理。
各處可見的菊花,各處可見的明黃純白,就是少女們的裙裾上也流行上了繡上一兩朵菊花點綴。
凌茗瑾今天隨着北落潛之去了都察院。
礙於是都察院內部的事,柳流風沒有去,柳芊芊也只是在安之府呆着,從安之府一路前行繞過幾條街道,就可抵達都察院。
這座被大慶百姓描繪得繪神繪色如地獄一般的宅子很普通,青磚紅瓦的圍牆,青磚烏瓦的屋子,面色鐵青身着統一黑色袍子的人。
以前北落潛之是都察院唯一一個可不穿都察院統一服裝的人,現在多了一個凌茗瑾,而是還是一個姑娘,都察院的哨子裡雖然不乏姑娘的存在,但都察院的這座宅子,卻從沒來過姑娘。
凌茗瑾是第一個。
昨夜北落潛之說:“你一個姑娘家可能會住得不太習慣。”
這是實話,都察院的院子裡都是男子,這些男人,手裡都有着不下白條的人命的,殺人殺多了,自然就多了一些不正常的癖好,一個姑娘家在這男人窩裡住着確實會不習慣。
北落潛之說得輕鬆,凌茗瑾聽得隨意,本以爲只是北落潛之在恐嚇自己,但凌茗瑾哪裡知道,都察院裡的男人有多恐怖。他們行走在黑暗中,雙手染遍了鮮血,心理甚至是身體都已經有了殘缺,而能進入這座宅子當職的,無不是都察院傑出的人才,或者說,是殺了無數人立了不少大功的。
都察院,是被泡在血缸裡的。
都察院有一套嚴明的賞罰制度,還有一套嚴明的等級制度,北落潛之是院長,一路自然受到了最禮貌恭敬的對待,凌茗瑾出任情報科科目的消息北落潛之也已經放出,對於這個對大慶對都察院並無貢獻的姑娘,衆人的心思卻是有些彆扭。
北落潛之帶着凌茗瑾進入了一個屋子,裡面有四位中年男子,那個凌茗瑾曾在江城見到的皮膚奇黑的男子也在。
這是北落潛之平時辦公的地方,從這間屋裡發出的消息,傳遍全國,落到各郡縣的負責人手中,構成了一張龐大的情報網。
而這四位男子,就是都察院四處的科目,也就是,今日與凌茗瑾會是同等級的存在,與這四人相比,凌茗瑾顯得很漂亮,不是因爲女子的身份,而是這四人的模樣太醜。
那皮膚奇黑的男子叫秦連,掌管都察院的暗哨,自都察院建立之時便加入一直建功立業到現在。站在秦連身旁那個臉色有一道猙獰刀疤的男子名叫聶震耳,掌管都察院明哨,平時與秦連同進同出,算得北落潛之的左臂右膀。而站在秦連另一旁那個瘸着腿的男子叫南懷錦,負責訓練新加入的都察院成員,別看他瘸着一條腿,在這都察院卻是有着武藝第一的名頭,就是北落潛之也是他手下敗將,另一名站在南懷錦身旁的光頭男子名叫付十,是少林俗家弟子,加入都察院後對北落潛之忠心耿耿,是個名副其實的酒肉和尚,他負責掌管都察院的開支用毒,都察院的哨子遍佈大慶,總不都是義務工,每月的月錢、可上報報銷的用度還有死亡人員的家庭貼補等等,都由他管理。
都察院有六處,今日卻只見到四位科目,凌茗瑾一挑眉,北落潛之就知道了她的想法補充道:“還有一位科目去了辦事,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凌茗瑾輕哦一聲,忙與衆人打起了招呼。
她表現親熱,衆人卻都是冷着臉,北落潛之解說道:“向來如此。”
說道這,凌茗瑾不由有些好奇北落潛之的用人方式,付十這樣的酒肉和尚卻讓他管理都察院財務,南懷錦這樣的人卻讓他訓練新人,這着實有些出乎常人的判斷,凌茗瑾對這幾人早有認識,但見到真人還是第一次,個個都是百姓口中夜叉羅剎一般的人物,今日一看也並無甚的出奇。
“你要住到都察院,我帶你去看看情況,你是情報科科目,在都察院除了這間屋子不能亂進之外也無禁忌,走吧。”
北落潛之此番就是當這一個嚮導來的。
凌茗瑾點了點頭,衆人冷淡對她,她也懶得再熱臉貼冷屁股忙跟北落潛之除了屋。
兩人一走,屋子裡的四人都坐回了原位。
秦連入都察院時間最長,比之聶震耳都早了兩天,在平時六位科目中也就數他威武最高。
“老潘已死,情報科自然是不能缺人的,院長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這都察院的人口中,北落潛之先是都察院院長,後是大慶二皇子。
“可這凌茗瑾,對大慶對院裡並無貢獻,院長這個決定,一衆兄弟們都覺得不服。”南懷錦杵着柺杖起身,雙目如鷹隼。
都是在死人堆裡爬起來的人,沒有那麼幾分氣場纔是奇怪。
“正是,昨日院長一散出這個消息,就有些兄弟有了意見,院裡向來有自己的一套制度,凌茗瑾資歷不夠,怎能接任老潘的職位。”付十生得一張大嘴,光頭並沒有受戒。
“你們都是院裡的老人了,怎麼還跟別人一般眼光看事,院長這幾年可有錯過?院長有什麼決定,我們接受就好。”秦連走了兩步走到南懷錦身前,用自己黝黑的手將其按到了座位上。
“老秦說得在理,我相信院長,我手頭還有事,先走了。”聶震耳抖了抖襟擺起身,甩了一句贊同的話走了出去。
南懷錦付十也並不是有異心,只是覺得北落潛之此決定有些不合規矩,細想之下,兩人也沒再說,只是稱手頭有事離開了。
空蕩蕩的屋子,瞬時只剩秦連一個。
這屋子很大,是都察院裡最大的一間屋子,但這屋子裡除了一張桌子與七把椅子,什麼都沒有。
一張桌子與那張墊了虎皮的椅子是北落潛之的,其他六張便是六位科目的。
情報科科目潘明嶽已死,現情報科直接歸北落潛之管轄,但情報科零零散散的消息何其多,要在衆多消息裡挑出對現下大局有利的消息,這就是這位科目的任務。
說到底,這情報科科目大多時間是在辦公室裡坐着,整理下屬傳上來的文件,不用跟其他五位科目一樣風吹雨打的滿大慶跑,也不用跟五位科目一樣刀口舔血朝夕禍福,凌茗瑾倒是覺得自己這待遇不錯。
但其他五位科目,從來沒羨慕過這個位子,就是死去的前任情報科科目潘明嶽也是對這個位子滿是抱怨。他們都是已經習慣了刀口舔血的人,這麼一安靜下來每日在屋子裡坐着倒是渾身無力沒了樂趣,坐久了,自然就煩了。
,爲了讓凌茗瑾熟悉都察院環境,北落潛之帶着凌茗瑾四處走着,幾乎是將各個院子都走了個遍後,他才帶着她到了都察院的住宿區域。
在內庫府的時候凌茗瑾也住過宿舍,現在她是女子身份,雖一樣住宿舍,但卻有了單享一間的待遇,但這樣的待遇,依舊沒有讓她喜歡。
並不是環境差,都察院的環境雖不及內庫府,但也是不錯的,讓凌茗瑾無比鬱悶對都察院這個地方再有陰霾的是這裡的人。
都是男人倒不說,要說的是這些男人的眼神,不是淫I蕩,而是冷如寒芒。
凌茗瑾自認還是一個樂觀的人,雖在大慶受了很大磨難,但每天依舊是有說有笑不會輕易拿出殺手一般的眼光看人,但這些在刀口舔血的男人卻不同,他們是都察院的人,都察院的人,就要這般看人,這是他們久而久之的習慣,讓凌茗瑾很不習慣。
試想天天被人這麼盯着,不管是面對面還是背後,凌茗瑾都只覺得有千萬把刀子在扎着自己。
習慣,笑話,這她怎麼習慣,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好不好,她嘴角抽搐的看了一眼北落潛之,明白了他說的習慣是因何。
所以在剛走到宿舍院子大門的時候,凌茗瑾停住了腳步說道:“我有工資嗎?”
“工資?你說的是月錢?科目的月錢一月一百兩。”北落潛之回頭轉身看着凌茗瑾,不解她爲何突然有此一問。
“那我可不可以自己去長安租個房子?”凌茗瑾問得很小心翼翼,而且做着屈膝如小鳥一般的姿勢,爲的就是防止北落潛之突然爆發。
“情報科情報多,情況緊急的話有是夜裡都會送來,情報這個東西,出現在長安別的院子裡可不好。”
北落潛之微微昂首看着凌茗瑾這屈膝的姿勢,心裡不知怎的就生出了一個奇怪無邏輯的想法。
凌茗瑾似乎,真的與他想象中不同。
“這個說,只有住這個跟安之府這兩個選擇了?”凌茗瑾忐忑相問。
北落潛之點頭確定。
凌茗瑾沮喪垂頭,這兩個地方,都不是她想呆的,在北落潛之的眼皮子底下呆着不安心,在這一羣人要殺人的眼光下帶着她也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