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往日,他想到了很多,老大北落修,因爲皇位之爭,落得了一個幽禁的下場,老三北落霖豎的死,一直都是他的心頭病,楊夜華去了草原之後就一去不復返,就是他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老四北落鏡文,當今的寧王,也不過是一個空殼子,爲了這個皇位,大家都犧牲了太多,一步功成名就,一步萬劫不復。今日他的離開,或許就是大慶平靜的開始。
他不知凌茗瑾的去向,茫茫人海不知去往何處尋,秦連等人被投閒置散,他再也無法動用都察院的力量,更不用想去找那些往日依附他的大臣,因爲他發現在自己的周遭,就有着皇上的眼睛。
於是,他只得這麼離開了長安。
這一條路,是通往青州的,他想,他纔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一年找不到,他就找兩年,兩年找不到,他就找五年,他就不信自己用盡一生的時間都無法尋找到凌茗瑾的蹤跡,或許皇上看到了自己的決心,知自己再不眷顧皇位,就會說出凌茗瑾的去處也說不定。
時間不是可怕的東西,可怕的東西是感情,他可以十年如一日的爲着太子之位拼搏,卻因爲感情而放棄了一切,而且是放棄得這麼心甘情願,是,在這裡面,他可以看到很多人的影子,但又如何,他想要的想追尋的,只有凌茗瑾,要爭皇權,就讓他們去了,他既然已經不在意了,爲何不乾脆灑脫脫身?
北落潛之本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現在卻心甘情願放棄皇位,凌茗瑾當然是最主要的願意,但若是沒有其他人在中用力,又怎會促成了這一局面?
只是讓北落潛之沒有想到永遠也不會想到的是,他與皇上之間的衝突矛盾爭執,居然也不過是有人精心設計之下的一場局。
藥聖,濟世侯,皇上的救命恩人,擁有免死金牌,乃是當世第一的神醫,衆人都知他爲杜鬆治病,卻都不知他與杜鬆之間的朋友關係。
就是在一月前,北落潛之重傷臥榻,杜鬆與董新存奉皇命前去沙鎮與天勒議和的時候,長公主找到了閒散的藥聖,與他意味深長的說起了杜鬆。
這,就是之後的種種的開端。
而那就是那段時間,子絮常到長公主府聽從長公主的教誨。
這三人之間,或者說這四人之間乍一眼看去沒有直接的利益牽扯,但這條線連起來,就可以佈下一個完美的局。
子絮從未想過自己一時的貪心,居然會演變成今日的局面,凌茗瑾是離開了,可北落潛之也離開了,她擁有的,只有那個深藏在心底永遠也不會不可能說出來的秘密。
這是藥聖子絮長公主三人之間的秘密。
但杜鬆,深知長公主野心的杜鬆,在青州之時,就嗅到了這個秘密帶來的硝煙味。
爲奪回北落潛之目光的子絮,對凌茗瑾有着一種莫名的恐慌,她急切的想要她離開,急切的想要讓北落潛之看到她的光芒她的好,就是這種急切,身爲長輩的長公主,爲這個皇上喜愛的兒媳指點了一二,想出了一個法子,那日,就算沒有蕭明軒,也會有其他的男人出現。
藥聖乃是天下第一的神醫,府邸離着安之府又近,若是凌茗瑾昏迷,北落潛之定然會着急讓人去請大夫,這時的子絮只需輕輕一提點,北落潛之定然就會選擇天下第一的神醫藥聖,當然這一次,是北落潛之自己想到了藥聖。
之後,一切就可以順理成章,藥聖的醫術,誰也不會懷疑,當初北落潛之與凌茗瑾在草原的那一次魚水之歡,長公主是知曉此事的人之一,一個多月的時間,足以讓她編造出一個合理的謊言,藥聖確診了凌茗瑾的喜脈,北落潛之只會欣喜若狂又怎會懷疑?
而藥聖,也藉由着凌茗瑾胎兒不穩只因留在安之府,爲的,就是杜絕其他懂醫術之人接近凌茗瑾。
皇上對凌茗瑾偷情之事深信不疑,又怎會認同他這個未出世的皇孫,以長公主對皇上的瞭解,這個孩子他定然不會留下來。
兩父子之間的矛盾,必然會再次激發,激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長公主對一點是深信不疑的,那就是皇上的權力,只要是皇上要做的事情,無論如何皇上都會辦到,當年皇上連着自己最喜歡的女人都可以殺死,連自己的親弟弟都可以流放到荒漠,他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
長公主的聰明,就聰明在她可以在同一時間佈下數道環環相扣的局。
於是,凌茗瑾預料之中的‘滑胎’了,而北落潛之也因激怒了皇上而下獄,這翻天覆地的逆轉,誰又會知道,居然是出自最疼愛北落潛之的長公主的預謀。
這個局,長公主在去年草原之時,就已經開始預謀了,從讓下藥讓凌茗瑾與北落潛之之間有了男女之情到今時今日,她做得天衣無縫,就以北落潛之的聰明,都未曾發覺這件事里居然還有着長公主的影子,當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爲他被愛矇蔽了雙眼,子絮爲了得到北落潛之而急切慌了手腳失了主意讓長公主趁虛而入,而北落潛之卻是因爲急於讓凌茗瑾安心留在自己身邊而手足無措輕信了藥聖的謊言。
北落潛之爲了凌茗瑾腹中的孩子帶來了宋初一,寧願放下身段與宋初一一同玩耍,這一切,在長公主看來都不過只是一場笑話。
是,在草原之上,北落潛之與凌茗瑾嚐了雲水之歡,但是,卻沒有孩子。
凌茗瑾的噁心厭食的感覺,都不過是在藥聖日日暗示與用藥之下產生的錯覺與藥物反應。
而這一切,讓北落潛之歡喜不已,就是凌茗瑾都深信不疑。
所謂的懷孕滑胎,都不過是長公主一手的精心策劃。
所謂的胎兒,根本就是藥聖爲了替杜鬆剔除北落潛之這一心腹大患而與長公主合謀導演的一齣戲。
很成功的一齣戲,北落潛之與凌茗瑾兩個當事人事後都還被矇在鼓裡,北落潛之心灰意冷離開了長安,再也不是杜鬆的心腹大患,子絮悔之晚矣,只能以淚洗面而不敢多言,因爲她知道,若是北落潛之知道她這般欺騙他,他定然會將她千刀萬剮,爲了她卑微的愛情,她只能守口如瓶,守住自己心裡的這個秘密。
長安,從來就不缺少明爭暗鬥。
皇家,從來就不會有溫馨的親情。
皇位,誰能抵擋得了它的誘惑?生在了皇家,傲視天下,誰不想着離着那個位置再近一些?
北落修、北落潛之、北落霖豎、北落鏡文、北落斌、長公主,又有誰不想坐上那個位置?
五兄弟爲之爭了十多年,長公主卻是隱忍謀劃了二十年。
她站在最安全的位置,對付着她這些侄子,圖謀着她兄長的皇位,一個女人,需要有多深的心機?
至少杜鬆是揣摩不透。
誰也別想揣摩長公主的心思。
北落修被幽禁風過府,北落潛之心灰意冷離開長安,北落霖豎被刺殺在草原,北落鏡文封爲寧王遷出長安,現在,長公主唯一的對手,就只剩下了北落斌。
她從不擔心杜鬆,她既然可以一手提拔起杜鬆,就有辦法將他推離權利的中心地帶,如她一般隱忍的北落斌,現在是她唯一的心腹大患。
但她卻不急着與他交鋒。
還是一樣的道理,與一頭猛虎爭鬥與一頭惡狼爭鬥,她寧願選擇後者,英明的皇上,就是猛虎,而北落斌,就是那一頭惡狼,與皇上做正面交鋒讓他們父子皆大歡喜,這可不是長公主隱忍圖謀二十多年的目的。
當初她幫助杜鬆是爲了什麼?表面是爲了平南王的交代,實則,不過是她先利用杜鬆借力打力。
這一招,甚是奏效,可說是她這二十年來走得最對的一步棋,當狼子都已經長大開始互相撕咬優勝劣汰競爭着,她這個旁觀而同樣野心勃勃的姑姑,雖算不得是那個真真正正的受益人,但也是她喜聞樂見的事情。
大慶的江山,誰說只有男人才可以掌握?
她北落詞,有生之年,定然要一掌江山,成爲前朝女皇一般流芳百世的人物。
人心隔肚皮,誰信了誰,就是失敗的開始。
所以杜鬆從來不相信幫助他的長公主沒有異心,他一直相信凌茗瑾說的那句話,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他與長公主之間,與北落斌之間,就是因爲利益暫時站到了一起,一旦這種利益煙消雲散,他們同仇敵愾對準了敵人的長矛必然也會對準對方。
北落潛之離開長安,長公主雖然沒有收穫利益,但對她的路來說又是前進了一步,五位皇子只剩下了北落斌,皇上冊立太子的日子就不遠了,只要皇上駕崩,這個江山,必然就會只是是她的。
長得漂亮又有腦子的女人,都是蛇蠍。
北落潛之爲了凌茗瑾滑胎之事與皇上鬧得不可開交,到頭來卻只不過別人精心謀劃的局。